我的心裡先是一沉,陌生人到底是現身了啊,我要和他正面交鋒、針鋒相對了!
然後,我那顆充滿了緊張和不安的心又猛然的放鬆了下來——
那隻手怕我再次跌倒,馬上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整個人向前一拉,輕擁在了懷裡!
他是非常熟悉我的人,他知道我一個人奔走在這山上是多麼的害怕,他騰出一隻手來撫了撫我的頭髮。
我長舒了一口氣,略微擡起了頭,藉着掉在地上的手電筒和朦朧的月光,看到了他面目的輪廓:
“林……林醫生!”
“嗯。”
我的心裡馬上就完全被狂喜佔領了,掉隊許久的林醫生居然自己回來了!這怎麼可能?!還是在我這麼需要他的關鍵時期?!
“你怎麼來了?你去哪兒了啊!”要不是他按着我,我這會兒簡直都跳了起來!
“來就來了,很遠的地方。”
他的回答依舊是那麼簡短平靜,但在我的耳朵裡,大冰山這話已經是人情味兒滿滿的了,尤其是他跟我之間還存在着匪夷所思的親戚關係,我這心啊……真是各種舒坦!
一陣小風吹過,樹葉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我從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回過神來,看了看身後的草叢,又看了看這麼貿然出現的、有些不真實的林醫生,奇怪的問道:“你剛纔是怎麼找到我的?”
“‘sos’。”
我從冬爺那兒現學現賣的燈語果然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只不過我引來了自己人之外,也引來了陌生人。
剛纔跟在我身後的那個陌生人不是林醫生,他們倆出現的方位對不上號。
我抓着林醫生的手轉過身去,警惕起來,這個人,應該還在我們附近!
林醫生馬上看出我的緊張來,他掃視了一下四周,小聲問了句:“其他人呢?”
“我走失了,這附近藏着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林醫生帶着一隻光芒比較發散的探照燈擋在我的前面,照亮了原先看不清楚的草叢——依然什麼都沒有。
我有了林醫生,膽子立馬大了起來,也打開手電,朝着那些影影綽綽的地方分別照射過去——同樣沒有任何發現!
我後脖子上的汗毛此刻也感覺不到什麼人的目光了,難道這一路上真的都是我的錯覺,我聽到的動靜是山風發出來的嗎?還是說,在剛纔我跟林醫生匯合的這個時間裡,那個陌生人看到情況不妙便跑路了。
這時的月亮已經可以給夜間的山間提供照明瞭,山風使得霧氣愈加稀薄,我的視野範圍也愈來愈廣。
幾分鐘的搜索過去,可以確定的是附近區域中,真的只有我和林醫生兩個人。
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可至少我有了同伴,而且,林醫生從身後的揹包中翻出了我那把親愛的fn-57來!這些槍支彈藥什麼的,都藏在我們寄放在青梅姐旅店中行李箱中,大家這麼遠的從北京開着車到紹興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爲這樣比較方便攜帶武器。
而一天前,大家跟着剪刀進山去找傳說中的姒家的時候,誰都沒想到進來以後會呆上那麼長的時間,我們都認爲能協商就協商,談不攏就走人回去再議呢!誰會想到大家連下山的機會都沒有了,便直接迷失在這羣山中懸崖下了!
小王爺之前考慮到姒家人大概會檢查我們的行李,確定我們的身份,所以槍支彈藥和手機啥的就都沒往山上帶。
現在林醫生既然能把我們遺落下的東西都帶了回來,這說明他已經見過了青梅姐,前期一些該知道的事情,他都清楚了。
雖然槍法不怎麼樣,但有了手槍在身上,我的心中就自信了不少。眼下的情況非常緊急,我的隊友們還處在生死不明的情況中,我沒時間和林醫生續舊,只能急急忙忙的把隊伍裡五個人逐一走失的詭異狀況向他複述了一遍。
原本我是要快速下山去找幫手的,現在這個幫手這麼塊就送上門了,而且還是自己人,這真是天助我也!
林醫生邊走着邊認真聆聽,他微微挑了幾次眉毛,平靜的面色中帶了一些吃驚,這個故事的曲折程度實在是有些過於離奇了,他聽完以後還得好大一會兒才能消化完畢。
我順着地上繫好的草結,很容易就回到了原先的那條路徑中,越接近懸崖我的心裡越着急,語速變得飛快,看到懸崖口就在前方的時候,我的嗓子都都說啞了!
“所以,那個‘鬼路引’指向了懸崖,姒家的那個老三下去了,然後隊裡的其他人現在也在下面?”
“對對,就是這麼個情況!冬爺讓我在這兒等到天亮,可我一個人真是待不住啊,而且我也不敢自己往下爬……”我點點頭,雖然講的比較混亂,但好在林醫生的思路是非常清晰的。
“你害怕這裡?”林醫生檢查了一下那三條繩索,莫名其妙的問我了一句。
“怕……我當然怕!”我覺得大家那麼熟,還又是小爸又是姐夫的,在他面前我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很誠實的回答道。“我都被嚇哭了!這地方又老又玄乎,好像還有很多鬼的樣子!要不是冬爺他們帶着我硬往山上走,我早就跑回禹村去了!”
林醫生考慮了一會兒,從冬爺遺留下的那個揹包中取出了剩下的繩索:“我也要下去了,如果你實在害怕,就在這兒等到天明。”
我心裡一下子很失落,又來,怎麼隊裡的每個人都對我說這樣的話啊,我又不是後勤!
我一想到這山中的那個飄忽不定的陌生人,還有剛纔在黑暗中沒遇到林醫生之前的狀況,狠了狠心,搶過他手裡的繩子說道:“我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的,你去我也去!”
林醫生蹲下去緊了緊褲腿,他對我的回答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很自然的就找到繩頭,開始捆綁下降入懸崖的第四根和第五根繩索。
果然,連隊伍裡的最後兩個人,也要一同消失了嗎?
一切準備完畢,林醫生手電朝下檢查着可以採用的落腳點,幾乎沒怎麼猶豫就把鞋跟退到懸崖邊緣上了。
我差點沒跟上他的速度,手忙腳亂的把下降器也捆綁好,和他並排站在一起。
從這個位置就能明顯的感覺到,懸崖底下“嗖嗖”的向上吹着潮溼冰涼的霧氣,就像在下面安裝了一個超大號的製冷空調似的,害的我止不住一陣一陣的發抖。
現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林醫生比了“ok”的手勢,身體向後一傾,就墜入了懸崖中的第一步。
我只得硬着頭皮跟上。他的動作是一氣呵成的,跟我的反覆掙扎、反覆猶豫不同,特別的乾脆利索。雖然我知道他平時的作風就是這樣,可是,他的疑問怎麼就那麼少呢?
他掉隊了那麼久纔回來,從我剛纔那十來分鐘的故事裡,也只是能知道一個事情的大概流程,身爲一個將要融入這個事件的隊員,他肯定還得有很多疑點的呀!如果換作是我,我早就滿心好奇地問個不停了,哪有可能這麼平靜的聽完故事後就做出如此果敢的決定呢?
我覺得看起來,他比我們對禹陵的好奇程度要小得多,就好像很多事情他已經瞭然於胸了似的,而且我總覺得,他知道的比我們這些當事人還要多啊!
剛開始的下降過程必須要專心且小心,因爲我們需要適應身體突然懸空的狀態,而且之前的同伴都是毫無預兆的消失在這兒的,我們得提防着會不會這兒衝出什麼吃人的野獸來。
可是幾分鐘以後我就放鬆了警惕,因爲這兒再怎麼看起來,都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懸崖峭壁而已:有裂開的石縫,有風化的碎石,有頑強生長的小樹苗和昆蟲。但要說那個細節會存在危險?確實看不出來。
“林醫生,你前幾個星期都幹什麼去了?怎麼也不和我們聯繫啊!”我實在是憋不住心裡的疑惑,開始向他發問道。
“說過了,去了很遠的地方,送一個人。”
“小雅姐?她現在怎麼樣了?肚子裡的孩子……弄乾淨了嗎?”我一想到這個可憐又可悲女人,心裡就挺難受的,只敢小心翼翼的說出她的名字來。
“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醫生的回答讓我吃了一驚,他一向平淡的語氣裡夾雜了一絲憤怒,果然是因爲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才拖延了他的歸隊行程把!
“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該帶她去打胎、治療,然後還得見見她的父親嗎?”
“嗯,就是把小雅交給了她的父親而已,從那以後,我就沒再見過她了。”
林醫生表達這個句子的方式讓我覺得有些怪,什麼叫“從那以後我就沒再見過她了”?事情纔不會是那麼簡單的呢,北極以後,高小雅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個責任了,難道就只是交給了她的父親,然後就卸下心裡的負擔了?
我想起來,張小爺跟我說過,千萬別去找那個叫做“高平”的男人,他應該就是高小雅父親的名字了,我完全不認識這個人,實在是搞不懂這樣一個父親到底有什麼好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