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洛聞言一愣,旋即又笑着解釋道:“今兒一早,雲真便奉本使之令返回突厥,向可汗稟告和親的進展。”
餘長寧淡淡笑道:“你們的國書纔剛剛遞交,朝廷也還未正式作出迴應,何須專人返回稟告。”
那支洛對答如流地笑道:“少卿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可汗十分關心和親之事,要求我們抵達大唐後便派人回去稟告,所以纔會如此。”
餘長寧點了點頭,見根本沒有任何奇怪之處,便向告辭而去。
回去沒等多久,馬周與房玄齡也都相繼而返,相顧一看都是搖頭,顯然一無所獲。
三人沉吟片刻,還是房玄齡出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去吐蕃使臣那裡看看,也好詢問一下祿東贊
。”
餘長寧與馬周同意點頭,便去了吐蕃使臣居住的那棟木樓。
祿東贊一見房玄齡與馬周到來,急忙激動地高聲道:“房大人,馬大人,你們總算來了,請你們一定要爲吐蕃國做主啊!”
此話唯獨不提餘長寧,不難聽出祿東贊對餘長寧依舊是心存芥蒂。
房玄齡正色開口道:“祿東贊閣下,既然東瀛使臣口口聲聲說刺客逃到了貴國驛館,且餘少卿也在驛館內發現了刺客的夜行服,此事吐蕃想要推脫責任乃是不可能的,就請你們配合餘少卿,主動接受調查,以便找到真正的兇手。”
聞言,祿東贊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半響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好,我們就配合調查,請貴國官吏一定要秉公辦理,否者我絕不心服。”
“那是自然。”
房玄齡淡淡一笑,便帶領着餘長寧與馬週上樓察看了一圈,依然還是沒有什麼進展,只得返回了朝廷向李世民稟告事情的經過。
……
接下來幾天,餘長寧都在爲調查刺客的事情而忙碌。
他率領甲士幾乎將驛館翻了一個底朝天,但除了那日發現的夜行服,刺客彷彿飛天遁地一般根本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目前唯一可以肯定是,刺客是來至另外四個使團之一,因爲國驛館向來守衛森嚴,圍牆外面皆有官兵把守巡邏,幾名刺客殺人潛逃出去,不可能不被官兵發覺。
所以,刺客必定還藏身在驛館之內。
目前嫌疑最大的依舊是吐蕃人,所有的證據對吐蕃也是最不利,朝廷已經生出了想要與吐蕃解除和親的論調,目前天子也正在猶豫之中,就等餘長寧與京兆尹衙門調查清楚真相。
“無意外,吐蕃的罪名恐怕是坐實了。”輕輕地一聲喟嘆,餘長寧渾身疲憊回到了公主府之內。
這幾天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早上的時候天剛矇矇亮,回來皆是星月閃爍了,忙碌得連餘家與賓滿樓都沒去過,不禁讓崇尚悠閒之道的餘長寧鬱悶不已
。
剛剛進得前院,高侃上前稟告道:“駙馬爺,有一個名爲曹查理的西域人說有要事找你,現在偏廳等候多時了。”
餘長寧聞言一愣,這纔想起曹查理是誰,便徑直朝着偏廳而去。
偏廳內的紅燭正閃動得明亮的光暈,一身唐人服飾的曹查理正在裡面焦急地轉悠着,一張胖臉也是愁得擠成了一塊,眼見餘長寧進來,他頓時面露喜色,疾步上前一個長躬道:“曹查理見過餘長寧大人閣下。”
餘長寧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搖了搖手示意他不必多禮,落座問道:“查理兄弟今次前來找本官,不知所爲何事啊?”
曹查理聞言胖臉一紅,面露尷尬之色,吭哧了半響卻沉默不語。
餘長寧見狀大是奇怪,啞然失笑道:“怎麼?莫非在長安過得不是很如意?有什麼事情你開口便可,能夠幫忙本官一定幫助。”
聞言,曹查理感動得幾乎快要哭了出來,一個撲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大人,其實我這次前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好,你說便可。”
話音落點,曹查理的臉膛更紅了,囁嚅道:“大人……最近我生活有點拮据,你能不能借給我點銀兩?”
一聽是這等小事,餘長寧放下了心來,笑道:“此事好辦,待會我便讓帳房支十兩銀子給你,應該可以用一段時間。”
曹查理又是一陣吞吞吐吐:“不,不,大人,我,我想借一百兩銀子。”
餘長寧嘴角不可察覺地抖動了一下,笑容依舊溫暖如初:“一百兩銀子雖然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本官說過會照顧你,待會你隨我去取吧。”
曹查理聞言大喜過望,連連躬身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餘長寧輕輕點頭,突然又是一嘆:“你來長安人生地不熟,不知要這麼多銀子來作甚?”
曹查理紅着臉扭捏道:“大人,這幾日閒來無事我時常出去閒逛,結識了一名拜占庭的歌女,這些銀子是準備給她買禮物用的
。”
“買禮物便要用一百兩,這曹查理可真夠奢侈。”餘長寧在心裡暗道了一句,點頭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想不到查理兄弟也是同道中人。”
言罷,餘長寧帶着曹查理去帳房取了一百兩銀子,望着他歡天喜地離去的背影,餘長寧不由搖頭苦笑道:“真不知這人是一個金山還是一個無底洞,但願他身上真的有菸草種子,否者這一切便是血本無歸的買賣了。”
回到棲鳳樓,長樂公主的房間還亮着燈光,餘長寧想想已經多日未見公主,便登上了三樓。
長案前,長樂公主正在教李治練字,晉陽公主站在一旁研磨,幾人的神色都是說不出的認真。
不料餘長寧重重的推門聲還是打破了沉寂,長樂公主回頭一看,見是他進來時,頓時沒好氣地開口道:“整日無所事事到處玩耍,竟然現在纔回來,明達,去問問你姐夫身上有酒味沒?”
“是,皇姐。”
晉陽公主立即笑嘻嘻地蹦跳到餘長寧身邊,小巧玲瓏的瑤鼻嗅了嗅餘長寧的衣裳,立即掩鼻皺眉道:“皇姐,姐夫身上酒味倒是沒有,卻有一股很臭的汗味。”
餘長寧聞言大是尷尬,振振有詞地高聲道:“你這小丫頭懂什麼,這是男子漢的特有的味道,是本駙馬辛勤努力工作一天,而留下來的汗水。”
長樂公主秀眉一瞥,冷哼道:“你乃鴻臚少卿,每日都在政事房處理公事,何須到外面勞作流汗?別以爲明達年紀小便欺負哄騙她。”
餘長寧白了公主一眼道:“你以爲我想麼?前幾日國驛館發生了使臣被殺的命案,你的父皇嚴令要我儘快查明兇手,所以這幾日我都在國驛館內四處搜查線索,每天累得好像狗一般。”
長樂公主本來緊緊地繃着俏臉,聽他最後那一句說得有趣,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反倒是李治饒有興趣地問道:“原來是國驛館發生了命案?姐夫,情況究竟如何?快說給本王聽聽
。”
李治可是未來的高宗皇帝,目前雖然年紀尚小,但餘長寧依舊不敢怠慢,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末了正色道:“目前唯一的線索便是在嘉南手中發現的黑布條,與在吐蕃使臣驛館內找到的夜行服破口一致。”
李治滿是慨嘆地出言道:“怪不得姐夫你愁眉苦臉,原來竟是出了這檔事情?對了,那嘉南是怎麼被刺客殺死的。”
“刺客應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刺中了他的背心,嘉南劇痛之下慌忙掙扎,從而用右手扯下了刺客衣服左擺的一塊布料,所以才保留下來這唯一的證據,否者我們必定……”說着說着,餘長寧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臉膛上出現了呆滯之色,嘴巴也張得老大。
李治見狀大是奇怪,正欲開口詢問,不料餘長寧突然“啊”地一下叫出了聲來,驚得整個人也是差點跳起。
見他如此瘋瘋癲癲的模樣,長樂公主大覺不滿,蹙眉開口道:“喂,你怎麼了?難道傻了不成?”
餘長寧仰頭狂笑兩聲,也不理會長樂公主的責問,轉身便朝着屋外跑去,又是一陣咚咚的急促下樓聲響起,人已飛步出了閣樓之外。
長樂公主驚愕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俏臉掛滿了疑惑不解之色。
房玄齡身爲尚書左僕射,每日皆是忙碌不堪,所以回到家都是習慣早睡。
他剛剛躺在榻上閉上了眼睛,便覺困頓慢慢地襲來,正在似睡非睡之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徹院內,頓時驚得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正欲沉着臉喝斥一句,不料房外已是響起了管家急切的聲音:“老爺,餘駙馬急匆匆地前來,說有要事找你商量。”
房玄齡聞言一愣,卻又立即苦笑道:“這個餘長寧,有什麼不能明天再說麼?非要現在前來打擾。”
抱怨歸抱怨,房玄齡乃是盡公盡職之人,所以便離榻披衣,腳步蹣跚地走出了屋內。
剛剛來到正廳,餘長寧早已在此等候,眼見房玄齡進來,他立即滿臉興奮地高聲道:“房大人,我已經派人去請馬大人,他馬上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