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還是吃點東西吧,你已經兩天兩夜未進粥水了……”餘長靜將那碗早已冷掉的稀粥捧到羅凝眼前,語氣幾乎是哀求。
羅凝回過神來,怔怔地望着全都垂頭喪氣的家人們,卻是搖頭一聲長嘆。
走廊甬道上的巡邏獄卒見狀,冷冷笑道:“陛下已經下令,三天之後便要將你們處斬,有得吃便吃吧,做個飽死鬼也好,你這婦人又何必如此逞強?”
話音落點,餘家所有人皆是一震,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不能置信地張大了嘴巴,都覺一股冰涼的感覺從脊椎流遍全身。
一直呆愣的餘長致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從地上彈起,抓住鐵柵欄牙關忍不住一陣發顫:“你你你……說什麼?陛下要處死我們?”
這獄卒最喜歡看見人犯得知將要死亡的表情,惡趣味地笑道:“當然,將餘家滿門抄斬的文書已經送來天牢,待到三日之後的午時,便會將你們押出天牢在東市處斬。”
餘長致眼前一黑,喉頭咕咚一聲已是暈死了過去。
樑彩萍抓住鐵柵欄嚎啕大哭道:“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啊,求求大人你網開一面……”
羅凝生出了一股如臨懸崖的眩暈感,她拼命地咬了咬紅脣,顫聲道:“民婦要見長樂公主殿下,請大人你替民婦代爲通傳。”
獄卒撇撇嘴道:“公主天之嬌女,豈會是你這婦人相見便見的?勸你乖乖老實一點,否者惹得大爺我不高興,一頓鞭子抽死你!”
便在羅凝一顆心直往下沉的時候,走廊入口處突然響起了一個清朗的女聲:“嚴姑不必哀求這小人,麗質已經來了。”
羅凝聞言愕然,側頭一看,只見一片明晃晃的火把飄來,長樂公主緩步而行,已是矗立在了鐵柵欄之前。
見到公主到來,餘家人不由大喜過望,但當看清公主的模樣,瞬間又全部呆住了。
長樂公主今日雲鬢未梳,披散着一頭長髮,身上也穿着白色囚服,容顏說不出的蒼白。
“公主,你這是……”羅凝一言未了,突然恍然醒悟了過來,一雙美目睜得老大。
長樂公主淡淡一笑:“嚴姑不必再稱呼麗質爲公主,麗質現在與你們一樣,也是戴罪之身。”
言罷,她轉頭對着跟在身後的典獄令道:“昔日西漢丞相周勃被關押天牢,遭到獄卒的言語羞辱,行賄千兩黃金方纔脫困,我雖然已被褫奪了公主之身,但皇族血脈不可欺辱,大人你用此等卑劣的小人看管監獄,難道不怕我告上大興殿,治你一個侮辱皇族之罪。”
長樂公主雖然已是戴罪之身,但她畢竟乃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所以典獄令一直是以禮相待,不敢有絲毫的不敬,此刻聞言,立即一陣心驚肉跳,急忙繃着臉下令道:“來人啊,將這個不長眼的傢伙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讓他給本官滾蛋。”
獄卒頓時嚇得臉如土色,急忙跪地求饒不止,然而長樂公主本就在氣頭上,豈會饒恕於他?可憐的獄卒就因爲一句話,不僅丟了差事,還被打成了殘廢之身。
典獄令親自上前打開了一間空空的牢房,恭敬拱手道:“皇命如此,請公主諒解,下官得罪了。”
長樂公主見這牢房正好與羅凝她們關押的牢房相對,不由露出了苦笑之色,緩步而入環顧三面石牆,不由一聲悵然嘆息。
羅凝已是明白了一切,長嘆一聲道:“原來公主你也……唉,是我們餘家害了你。”
“嚴姑你不要這麼說,這一切麗質都是自願的。”雖然心裡無比苦悶,但長樂公主還是對着羅凝勉力一笑。
樑彩萍早就嚇得六神無主,見到長樂公主,立即哭聲道:“公主殿下,你可是皇帝的女兒啊,怎麼連你也救不了我們?你快想想辦法,否者我們全都要人頭落地了。”
長樂公主輕輕地蹙起了眉頭,嘆息道:“對不起,我無能爲力,唯一能做的便是與你們一道面對未知的命運。”
“不,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騙我。”樑彩萍高聲一句尖聲,突然面色扭曲地大喊道:“你肯定是見我們餘家可憐,所以才故意前來天牢看我們絕望的樣子。”
長樂公主爲了餘家受盡了委屈,此刻聽到此言,只覺心頭一陣悲涼,嬌軀也是氣得微微地發抖。
“媳婦,你怎能如此對公主說話?”羅凝立即不悅地瞪了樑彩萍一眼,臉上滿是怒意。
樑彩萍毫不理睬,抓住鐵柵欄對着典獄令嘶聲大叫道:“大人,民婦要與餘家斷絕一切關係,就請你饒我一命,放我出去吧?”
典獄令執掌監獄多年,早就見慣了人犯臨死之態,但此刻聞言,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餘長致剛在餘長遠的救護下悠悠醒來,此刻聽到樑彩萍之言,頓時如遭雷噬,雙目一翻白眼又是暈了過去。
羅凝面沉如水,望着樑彩萍正色道:“媳婦,你此話當真?”
樑彩萍怒聲道:“嫁入你們餘家多年,我一直做牛做馬盡心服侍你們,你們嫌棄我出生貧寒,幾曾拿過正眼來看我?犯錯的乃是餘長寧,通敵叛國的也是他,憑什麼要我爲他的過錯而付出代價?我自然要和你們斷絕關係!”
羅凝臉白如紙,朱脣顫抖着,久久回不過神來。
餘長靜冷笑道:“爲難之時人心自見,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嫂啊,連冬梅和畫眉你都比不上。”
望着樑彩萍堅決而又惶恐的眼神,羅凝輕輕一嘆道:“的確,我不能要求你爲餘家殉葬,今日我羅凝便以餘家主母的身份,將你逐出餘家家門。”樑彩萍彷彿得到了珍寶一般欣喜點頭,望着典獄令一臉祈求道:“大人,你也聽見了,現在我已不是餘府的人,那就不用跟着他們一起受死了”對於如此行徑,典獄令心裡所不出的厭惡,冷冷吩咐手下道:“來人啊,將這犯婦押出來另行關押,稟告刑部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