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依言轉過身來,便瞧見原澈的肩膀還在外頭‘露’着。她正要發脾氣,原澈已聳了聳肩:“我盡力了,再往上提,下半身又該‘走’光了。”
他說的是事實,當初爲了能坐船,他把該扔的都扔了,只帶了一條最不佔地方的被褥,也是最小最薄的一條。平日睡覺他都是齊腰蓋着,如今拉到‘胸’前,小‘腿’以下就勉強蓋不住了。
自然,相比下半身‘走’光,微濃寧願他上半身‘走’光,如此便也沒再計較,大大方方地問:“餘尚清不還留下一條被褥嗎?”
原澈做出嫌惡的眼神:“我扔了。”
寧願受涼也不願用別人剩下的,倒像是原澈的風格。微濃只得關切地問:“你嚴不嚴重?今日還能趕路嗎?”
原澈無力地擺了擺手:“再休整一日。不不,兩日!算了,還是三日吧!”
微濃看他這病怏怏的樣子,也沒再說什麼,只道:“我去燒點熱水來。”
原澈蹙眉:“這時候你不該去找‘藥’嗎?”
微濃“呵呵”地笑:“你懂醫嗎?左右我是不懂。”
原澈輕咳一聲:“看來你那三十卷奇書也不是沒有用處,醫書就有點用嘛!”
“如今說這話還太早。”微濃又堵了他一下。
原澈再也無話可說了,只得重新躺下:“行了,你去燒水吧!”
“一卷國策。”微濃實打實地趁火打劫。
原澈噌地一下重新坐起來,睜大俊目:“你說什麼?”
隨着這一躺一起,他的上半身又‘走’光了,而且光得徹徹底底!微濃見狀有些尷尬,便遠遠站到帳篷的角落裡,朝他盈盈笑道:“和找書有關的活計,那當然是各自分擔,譬如開路、做飯,這都是我分內之事,我絕不推脫。但分外之事……咱們得重新算算。”
原澈聞言‘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肺都快要氣炸了:“也就是說,我感染風寒這幾天,你每燒一次水,我就得給你一卷國策;你餵我吃兩口飯,我還得給一卷;你替我蓋蓋被子,我得再給你一卷,是不是?”
他說到此處,氣得一拍大‘腿’,也不顧聲音的嘶啞,哼笑諷刺:“你可真會算計啊,我總共就六卷國策,就這樣全都被你搶走了?”
“那算了,我繼續趕路,你自生自滅吧!”微濃仍舊笑着,作勢就要往帳篷外走。
“夜微濃!暮微濃!”原澈氣得胡‘亂’叫喚,指着她大喊:“你再說一遍試試?”
微濃做出懼怕的表情,故意打了個哆嗦:“世子,這已經是二月末了,再耽擱下去蛇蟲鼠蟻、狼獅虎豹可都要出來覓食了!我留下照顧您,可是冒着生命危險,用區區一卷書來換難道不值得?還是說,您的‘性’命不值一卷書?”
原澈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待遇,偏偏他又嬌生慣養,根本無法照顧自己。想想能使喚微濃幾天,他心裡又很癢癢,如此前思後想一番,終究還是一咬牙:“行!你照顧我三天,我給你一卷國策!”
“一天一卷!”微濃立即加價。
“兩卷!”原澈‘陰’沉着臉看她,伸出兩根手指:“就兩卷,而且你得負責洗衣擦身、端湯喂‘藥’,一直到我痊癒!”
微濃也深知不能得寸進尺,遂妥協點頭:“一言爲定!世子你可不能反悔!”
“我若反悔,以身相許還不行嗎?”原澈再次扯了扯嘴角。
微濃懶得再搭理他,徑直起身:“那我去燒水了。”
“順便將衣裳也洗了。”原澈指了指帳篷的角落,立刻開始作威作福。
爲了拿到兩卷國策,微濃是真得打算做牛做馬了。她徑直走到帳篷的角落裡,撈起那一團團溼透的衣裳,又問原澈:“就這麼幾件?別的衣裳呢?我一齊洗了吧。”
原澈的表情有些彆扭。
微濃沒看懂他的意思,又問了一遍:“其它衣裳呢?難道不用洗?”
“我扔了。”原澈終於回道。
“扔了?”微濃實在不能理解:“爲何要扔了?”
“髒了,難看,不想穿。”
這三個理由……微濃忍住笑意:“衣裳髒了可以洗,深山裡也不必太講究,反正難不難看都沒人看。你到底是在彆扭什麼?”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原澈指着帳篷‘門’口,下了逐客令:“讓你洗幾件就洗幾件,你問什麼問!滾滾滾,快去洗!”
若是放在從前,微濃必然不會再追問了,多多少少都會給他留個面子。但今日不知爲何,她忽然起了逗‘弄’他的興致,便正正經經地將幾件溼衣裳展開:
“咦?怎麼沾了幾根水草?”
“咦?這裡怎麼爛‘洞’了?”
“咦?這腰帶哪兒去了?”
微濃每說一句話,原澈的臉‘色’就沉了一分,到最後他終於惱羞成怒起來:“你敢再說一個字試試?”
只是微濃絲毫不受威脅,依舊展開了最後一件衣袍,笑道:“咦?”
她剛說出這一個字,原澈已經“譁”地一下掀開被褥,利索地邁開長‘腿’朝她走來:“你說啊!你接着說啊!”
微濃後知後覺地掃了他一眼,才發現他竟然全身**地站到了她面前。她捂着臉“啊”地大叫一聲,立刻掀開帳篷跑了。
望着微濃落荒而逃,原澈心情大爲暢快,光着身子就跟了出去,口中一再示威:“你今天不是話很多嗎?你怎麼不說了?啊?”
微濃再也沒有任何氣焰,捂着眼睛便‘摸’索着草叢往外跑。
“喂喂喂,你當心點!看路啊!”原澈看着她踉踉蹌蹌的腳步,終究沒再繼續逗她,轉身把帳篷裡的溼衣裳全都丟了出去:“去洗吧!否則老子真沒衣裳穿了。”
*****
微濃真得去洗衣裳了。洗好之後,她把衣裳都掛在了泉畔的樹枝上晾着……
然後風太大,吹跑了一件衣袍……
她覺得原澈大概要殺人了,於是只得拿了一件自己的男裝去賠罪。這一次她學乖了,沒進帳篷,只在外頭輕聲地問:“世子睡了嗎?”
“沒有,進來吧。”原澈又咳嗽兩聲。
“我還是不進去了。”微濃看了看手上的衣袍,吞吞吐吐道:“是這樣的……衣裳不都洗了嗎?您一直不穿衣裳……也不是個辦法,我這有件男裝是洗乾淨的,要不您先將就將就?”
“你的衣裳我能穿嗎?”原澈在帳篷裡冷笑:“你太矮了。”
微濃忍住腹誹他的衝動,乾笑一聲:“衣袍應該可以穿的,大約會短一點……但總比不穿要好,是吧?”
帳篷內沉默片刻,才聽原澈回道:“你爲何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我……什麼語氣?”微濃有些心虛。
“討好的語氣,哄小孩的語氣!”帳篷內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微濃唯恐他又赤身**地走出來,忙用手捂着眼睛道:“別別別……別出來!”
她話音剛落,“嘩啦”一陣小風吹過,原澈已經掀開簾帳走了出來,正正站定在她面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后娘娘,不是從不受別人威脅嗎?竟然不敢看我?”他邪邪地笑。
微濃被他一刺‘激’,忍不住把手指打開一條縫,入眼就看到他笑得十分欠揍——不過他身上披了‘牀’褥子,重點部位裹得還算嚴實。微濃長舒一口氣,忙將手中衣袍丟給他,急急忙忙就跑回自己的帳篷裡了。
“喂!本世子說不穿就不穿,你給我也不穿!”原澈對着她的帳篷喊道。
微濃卻又抱着一‘牀’被褥出來,再次丟給他:“你病了,多蓋一層比較好。”
原澈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看着懷中的被子,忍不住問道:“那你蓋什麼?”
“我蓋雲瀟的。”
從小到大,原澈都是高高在上的施捨方,從來只有他施捨給別人恩惠,但從未做過被施捨的對象。如今抱着懷裡的被子,似乎還能聞到微濃的體香,他的心情有些複雜難言。
微濃自然不知他在糾結什麼,見他態度似乎柔和了些,纔不好意思地解釋:“世子,你有件衣袍……我洗好之後掛在樹上……被風颳走了。”
在她想象中,原澈一定會爲此大發雷霆,故也做好了被對方冷嘲熱諷的準備。可出乎意料,原澈只是定定看着她,輕笑道:“所以我只剩下一身衣裳可穿了?”
微濃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獻殷勤的原因?”
微濃再點頭,點到一半又改爲搖頭。
原澈笑了:“那你還我一卷國策好了。”
“世子!”微濃信以爲真,連忙解釋:“我把我的衣裳都給您還不行嗎?雲瀟的包袱在我這兒,我穿她的就行了。”
原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微濃連忙又道:“不然您跟我說說,您把餘尚清的包袱扔哪兒了,我去找回來行嗎?我把他的衣裳全都洗乾淨給您?”
“你讓我穿那個叛徒的衣裳?”原澈明顯不樂意了。他貴爲養尊處優的
魏侯世子,哪裡穿過別人的二手衣?他自己的衣裳都恨不得只穿一次不重樣的!
微濃也知道是爲難他,偏生自己有錯在先,也不好再要求他什麼。可讓她因此放棄一卷國策,她又委實不願意。
這可如何是好?微濃不禁犯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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