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一筆勾歌生死關(修改版)
本是人間天上景,卻沾染了刀劍的殺氣,生生將這景色給破壞了。
殘技斷葉花凌亂,刀光劍影血紅濺,是理不清的仇,是說不盡的怨,今日一刻,終是要給出個勝負決斷來。
“沒事吧?”一腳踢開不斷涌過來的殺手,男人擋在了紅蓮身前,瞅見女子身上滲出血來的傷痕皺眉道,“就算拼命,也不是你這樣胡來的。”
紅蓮笑着搖了搖頭:“爲了皇上,我要保護你,爲了那個人,就更要保護你了。”
“那個到處惹情債的傢伙!”男人開玩笑的說了句,嘆了口氣從地上撿起一斷殘枝以作劍,他們面對的,不只一個龍蝶,還有龍蝶身後的二十個殺手。這種處境並不樂觀,但也因了紅蓮與白無殤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玩笑話而減輕了彼此的壓力,卻也更讓一直未能得手的龍蝶氣憤不已。
時間不能拖長,恐有生變,龍蝶大喝道:“抓住他!”
一羣黑衣人再次如潮水般將兩人包圍起來,白無殤與紅蓮互成背靠姿勢以彼此掩護,卻漸漸有些吃力。
“龍蝶!你真以爲皇上這次會放過你嗎?!”臂上被砍了一劍,紅蓮咬牙堅持,衝旁邊站立的冷漠男子吼道,“他會殺了你!”
“死在他手上……也不錯。”龍蝶笑了笑,眼睛一直盯着戰鬥圈裡的男人,一條條血痕,漸漸浮現在男人白色的衣服上,而他,要的就是這種放果。
“小心!”眼見紅蓮體力不支,男人連忙以身相互,卻也因此讓其他人得了手,僅僅一瞬間已經有數把刀劍橫在了男人與紅蓮的身上。
“元白棣,如果你的臉花了,你說他們還會愛你嗎?”輕輕觸碰自己包裹的另一半臉,龍蝶的眼神變得森寒,“呵呵呵……哈哈哈!我不會殺你……我不會殺你的,我要刮花你的臉,砍了你的手腳!”
“我倒要看看那個時候他們還會不會愛一個廢人!”
“會不會愛一個廢人我不知道,但至少現在看來元淵不會喜歡你。”男人冷嘲了一聲。
“這個時候,你還頂嘴。”輕輕撫摸手裡的劍,龍蝶有些茫然的笑着漸漸走近了男人,“你說,劃幾刀好呢?”
“把人放開!”帶着隱怒的聲音讓衆人紛紛望向了前方,有些喘氣的天子佇立前方緊緊盯着被置於萬刀下的男人,元淵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倘若不是他在最後的時刻想要看男人最後一眼,那麼……如此發展下去會是什麼樣,他不敢想象。
“沒聽見聯的話嗎!都把人放開!”天子的怒喝,讓一幫殺手猛然醒悟,紛紛丟了刀劍退到一旁。
見自己的手下都背叛了自己,龍蝶也不惱,只是朝元淵笑着:“皇上,你爲什麼要出來?你不是說不會追出來嗎?”
“龍蝶,聯真的是太放縱你了。”元淵冷漠的望着男子,那眼神像一根針刺入了男子的胸口,深深扎入……“你從未認真看過我……你的眼裡從來也沒有我,即使我活着,無論爲你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事,你的心裡也只有一個元白棣!從來沒有過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永遠的記住我呢?”龍蝶有些癲狂的笑了起來,那笑聲,讓人毛骨悚然。
“無殤……過來。”沒有理會龍蝶,元淵向男人伸出了手。
“皇上!”黑衣男子的大聲嘶喊,沒有得到元淵的任何響應。
何謂愛?單方面的相戀,得不到的迴應,是深入骨髓的恨與嫉妒,是一萬個不服,是一生一世的遺憾。
明知不可得,卻苦苦追尋,得到的只有自己的悲傷。
太過執着,只有一條走不通的死衚衕,將自己困在其中,怨不得誰。
太過偏激的人,不只在自尋死路,也在無情的傷害着別人。
“來。”白無殤伸手去扶受了重傷的紅蓮,女子剛要起身時忽然瞳孔收縮大聲喝道,“小心!”
本就離二人不願的龍蝶突然將劍刺向了男人……如此突然,不過一瞬。
血紅飛濺,不知是誰的血,染了雪白的衣。
“呵呵呵……”男子的手在抖,前一刻冷漠冰寒的眼裡,此刻閃爍着殘忍的笑意,龍蝶手中的劍最終在刺向男人時改變了方向,但元淵的劍,卻刺入了他的身體。
“你是不是…早就想殺我了?”男子擡頭望着依舊冷漠的元淵,後者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想把劍抽出來,男子染了血的手突然抓住元淵的。
“呵呵呵…”龍蝶只是笑着,然後——狠狠一拉再次深深刺入自己的身休。
“我……我要你永遠記住我……呵呵呵!”
血涌,人亡。
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龍蝶,元淵只是皺着眉頭不說話,抽出了插在男子身上的劍。
旁邊的白無殤見狀搖了搖頭,將手放在了元淵肩上,嘆道,“厚葬了他吧。”
剛剛起身不過片刻,男人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十分難受,彷彿整個人都掉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裡,一下子被眩暈感所擊破。
“唔……”前一刻還好好的男人,就這麼突然向後倒去。
“白無殤!”身後女子的驚喊聲驚動了元淵。
“無殤!”
無邊的黑暗中,是不真切的感覺,彷彿有人在喊他,有人抱着他,可是,他卻無法做出迴應,好累……好累……好想睡覺。
“皇上!他……他怎麼了?”紅蓮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所驚呆了,爲何前一刻還好好的人怎麼就突然之間暈倒了。
再看元淵的表情,卻是說不清的凝重,這讓女子心顫不已:“皇上……”
“他中了龍蝶的毒。”元淵緊緊閉起了眼睛。
“那……那怎麼辦?”紅蓮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她纏着聲音道,“這毒,只有龍蝶能解嗎?”見元淵不答話,紅蓮已知道了答案。
女子望向已經斷氣的男子不由狠狠磨牙,這個男子好狠,他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去解毒。
以如此狠毒的方法……讓元淵記住他,紅蓮牙一咬,泄憤似的將劍刺入了已死去的男子身上,她想哭,便真的哭了起來,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這步,爲何還要將這不幸加在男人身上?
“皇上……”紅蓮望向了元淵,元淵一句話不說的將男人抱在了懷裡,一步步的向洞囧裡走。
“無殤,我怎麼能讓你死呢?”自言自語着,男子抱着男人走進了洞囧裡,“那兩個來了就告訴他們,要想無殤活,就不許進來。”
八十一-結局
洞外,暴躁的大單于怒視着擋身面前的女子:“紅蓮,讓開!”
“我不能讓你進去!”紅蓮咬牙擋住了進去的路,“皇上會有辦法救他的,你擔心又有什麼用呢?冷靜一點!”
“冷靜?!哈!”赫連勃冷笑一聲,道,“這一切都是那個狗皇帝的錯,要不是他把無殤帶過來,無殤怎麼會受傷?!我怎麼信得過那個混蛋!”
“真是個大蠻子,你進去又能怎麼樣?”跟在後面的張肆風冷哼了一句,赫連勃回道:“你還真放心元淵?”
“只有元淵能教無殤了……”張肆風輕聲說道,細長的鳳眼裡藏着一絲抹不去的憂慮,“你大概不知道,天朝的天子血脈是不懼百毒的,換句話說,元淵的血能解百毒……”
“可是……可是元家並不是真正的天子血脈。”一陣猶豫後,紅蓮說出了她心中的焦慮。
“哼!元家的確不是,”張肆風朝女子笑道,“可你們的皇帝是。”
短短的一句話,讓紅蓮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就是元淵一開始要殺無殤的原因嗎?”知道張肆風並不比自己愛男人少,赫連勃聽了張肆風的話後也安心不少。
“這個……大概還混雜了一種佔有慾吧。”張肆風輕笑一聲,就像一開始,他也想得到男人一般的心情。
他們三個,不……正確的來講應該是除去赫連勃,他和元淵,都是那樣的傻,那樣的傷害男人,所爲的,不過是希望求得男人的注意。
可最終帶來的,只有無盡於男人的傷害,與醒悟後無盡的悔恨。
張肆風始終覺得他比元淵幸運,至少現在,白無殤接受了他。
而現在,張肆風竟然有些同情元淵了。
元淵揹負了太多,註定不可能放下身後的江山隨男人而去……異常安靜的洞囧裡,然起了枝枝燭火,照得一室明亮。
冰冷的刀子在手腕上劃下深深的傷口,鮮血順着傷口滲了出來一滴滴的滴落在白色的瓷碗中,男子緊緊盯着碗,只要一滿就馬上用布將自己的手腕隨便纏住止了血,用握刀的手拿起盛滿鮮血的碗到了沉睡不醒的男人身旁。
小心翼翼的將血灌進男人的口中,只是昏迷的人始終無法吞下更多,喝不下的血順着蒼白的臉頰滑下滴落細長的脖頸,帶着悽美的妖冶。
每一天,元淵都會用刀子割破手腕來放血。
他只知道自己的血能救男人,卻不知道到底要喂男人喝下多少血才能讓白無殤清醒過來。
掐指一算,已過了四五天,男人依舊沒有好轉。
而元淵的手腕上,已是四五條猙獰的傷口。
“皇上,該用膳了。”能進得了洞的,只有小春子一人,小春子瞅見元淵手腕上的鮮紅布條不由心一抽,倘若白無殤一直不醒,那元淵豈不是要把自己的血都放光了不成?
見小春子來了,元淵點了點頭:“把東西放下,你出去吧。”
“哎-”小春子應了聲,往後退了兩步,道,“皇上,要不要找大夫…您的身子……”
“出去。”
“是”嘆着氣,小春子退了下去,他知道,他沒有辦法改變元淵的心意,他能做的,只有儘量照顧好兩人。
小春子拿上來除了飯食還有元淵吩咐的補血之物,這些東西,元淵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要是平日,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眉頭都不皺一下,元淵拿起藥丸全部滿進了自己的肚子,苦澀的藥味又如何比得上心頭的恐懼。
“你什麼時候纔會醒過來?當真想放幹我的血嗎?”幾日的折騰下來,元淵也顯得清瘦了不少,由於連着放血的原因,臉色也有些蒼白,透着虛弱。
男子輕輕撫摸昏迷男人的臉頰,用溼巾擦拭男人嘴脣上屬於他自己的血,靠在牀旁,元淵輕聲笑道:“要是能救回你,你就算吸乾我的血,我也願意。”
“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真是嚇到我,呵呵。”男子爬上牀躺在白無殤身旁,輕輕閣着男人身上的冷香,繼續說道,“一直以爲你會是虎背熊腰的大鬍子,可是……怎麼會有人長的像你這般好看,這麼獨特?尤其是那雙眼睛,把我整個人的魂都吸進去了。”
“快點睜開眼睛…讓我看看,好嗎?”男子的聲音越來越顫抖,最後……漸漸成了低聲的嗚咽,他已經經歷過一次男人的死了,不要再有第二次,不要……即使搭上自己的命,他也要把男人救活。
無論是幾天,幾個月,甚至是幾年,他都要等下去。
就算血流乾,情亦不變……一個月後,河岸。
“到了島上,就是我們的家了。”深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氣,張肆風憧憬着未來的美好,無論是去哪裡,只要與男人在一起,都是幸福的地方。
“無殤呢?”張肆風回頭沒有看到男人,衝旁邊的赫連勃問道,後者朝不遠處的河岸邊看了眼。
一身白衣的男人,靜靜站在河岸之上,閉着的眼,不知道藏了什麼。
“無殤,該上船了。”赫連勃走到了男人身邊,伸手拉過白無殤的手。
溫暖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白無殤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曾經馳騁大漠的大單于,不……現在,赫連勃只是愛着他的男子,不再是大單于了。
“嗯。”點了點頭,男人與赫連勃一同走向船隻。
“無殤。”對着男人笑着的,是另外一個有些妖冶的男子,曾經心狠手辣的西夏大將軍,如今相伴左右的吃醋王。
站在男人另一邊,張肆風拉過了男人的手也緊緊握着。
踏上的船,開往遠離塵世與痛苦的鳥嶼。
屬於三個人。
被兩人男子夾在了中間,男人笑着,也放肆的將身體的重力盡情壓在兩人身上。
他的眼,望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河岸。
記得十天前醒來時,倒在他身邊的是氣若游絲的元淵,映入眼簾的,是男子佈滿可怖傷痕的手臂。
元淵,終究還是走了。
回了他的天朝。
離別時,白無殤曾問他:“你要走了?”
“嗯。”
“迴天朝?”
“是。”
挽留的話,最終沒能說出口。
即使挽留了又如何,元淵依然放不下他的江山。男人是如此想的。
離去的船,消失在了水天相接之處。
河岸上慢慢走出一男子,而後靜靜站着望向船隻消失的方向,他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來:“屬於我的,永遠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