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族長氣得直罵娘。
錢家這一舉,即使是凰北雪,也是嚇了一大跳。
她還真沒想到錢家這次如此大方。也爲錢家居然如此豪富感到震驚。
不要說是掏空了錢家的所有儲糧,至少還是有一部分會留着送往錢家自己的軍隊。可是如此,也更表明了錢家的富裕程度。
錢家此舉,是糧食往隴北送出後,消息才傳到了王府,凰北雪也是未曾猶豫,在聽到消息後就召了錢夫人進王府。
這次這個決定,是錢畢氏的次子錢嘉讓所做,錢畢氏頂了他一半的壓力造成所致,王府的人召她進府,自三月後就沒見過西北王王妃,其間還下過一次獄的錢畢氏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去了。
同時帶上了錢嘉讓。
嫡長子要在巍山保家族基業,西歧的錢財,錢畢氏只能寄希望於她這個比兄長還要多幾許城府的次子了。
她覺得,這個次子不會讓他們錢家失望的。
說實話,一次性掏出那麼多糧食錢畢氏不是不擔心的,她希望西北王能看在錢家這一次大出血以後能放過錢家,至少也能留下讓他們錢家族人足夠生存的錢財,可她更怕西北王府認爲錢家這一次太過大方,對錢家的資產估計更甚,到時會遭到更大的覬覦。
不過,錢嘉讓和錢畢氏曾經談過一次話,終於使錢畢氏下定決心,送了除了必須留下的一些外那麼多剩餘的麥子送到了西北王那裡。
錢府的人很快就到了王府山門口,來得很快。
凰北雪見到人後,見錢畢氏與她之前見的那個錢夫人無絲毫差別,嘴邊的笑意都深了——如不是親眼所見,她還真是不覺得有人會幾月如一日的一成不變。
哪怕是厄運,也沒讓她眉眼之間增添一點憂愁。
凰北雪還真是有點想讚歎錢夫人的不爲所動了,這份定力,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錢畢氏與凰北雪見過禮,凰北雪多謝了錢家的好意,與錢畢氏微笑道,“我聽說這次爲了支持隴北軍,錢將軍家還從巍山運了一些存糧過來,這如何使得?巍山也是有戰事,將士也是要吃飯的呀。”
錢畢氏笑笑道,“這些年沒怎麼打仗,朝廷賞的糧,我們也是一直省吃儉用着,省了些下來,多的也是沒有,於王爺十五萬將士而言,五百噸也只是杯水車薪,略盡我們巍山錢家棉薄之力,還望王爺,王妃笑納,莫要嫌棄的好。”
“哪的話,”凰北雪嘴邊笑意更深,錢家這舉,她都要另眼相看,更別提西北人對錢家的敬仰了,緊着他們自己的兵,給他們西北王送糧,錢家多忠義?“是錢家忠義。”
忠義到讓他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如果真的下手了,恐怕要扣上一頂不太好的帽子。凰北雪輕笑,美麗的容顏熠熠生輝,眼睛深處有着不爲人察的寒意。
“王妃盛讚。”錢畢氏依舊恭敬有加,頭低着,只看她的膝蓋處,眼睛一下都不亂瞄。
錢嘉讓在外頭站了好一會,連動都沒有多動一下。王府的人到了他跟前,說王妃有請,他聞言後,朝稟話的老人家恭敬一拱手,道,“多謝老人家。”
說罷起身,肅穆地整了整衣冠,這才朝老家人一頷首,道,“勞煩老人家了。”
老人家,也就是李旺,朝這個嚴肅有禮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錢二公子,客氣了,請。”
李旺很快領了錢嘉讓進了殿堂。
因要見錢夫人所說的錢二公子,殿堂已經被屏風一分爲二,李旺朝屏風後的王妃道,“王妃娘娘,錢二公子到了。”
“錢家錢嘉讓,見過王妃娘娘。”錢嘉讓掀袍,跪地,動作沉穩,一氣呵氣卻無浮誇之態,即使是李旺在旁見了,也多看了他一眼。
不管內裡怎麼樣,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屏風後,凰北雪聽到那略帶低沉的聲音,微笑着道,“錢公子請起。”
說罷,朝她下首的錢畢氏笑道,“錢夫人果然好福氣,生了這麼個忠君盡國的好兒子。”
這麼聰明。
“承蒙王妃誇讚。”
“錢公子,我聽你母親說,這糧草,是你從巍山押送過來的?”
“是。”
“比我們王爺也沒晚幾天,錢公子有心了。”她家王爺前腳一走,他後腳就把糧送了過去,加上他們本來有的,這浩浩蕩蕩的糧食運過去,於他們自己的士兵也好,於屈奴國那邊也好,都算得上是助威了。
這時間壓得剛剛好。
錢家還真是有不少聰明人。
難怪會成爲那麼難啃的硬骨頭。
“王妃娘娘過贊,這本是錢家該爲國爲君盡的責。”
自錢夫人進來,凰北雪嘴角笑意就沒停過,聽過錢二公子這話後,沒再多說,與錢夫人又說道了幾句客氣話,道國事當頭,就不留他們用膳了。
她這話一出,錢家母子就提出了告辭。
“如何?”回去的馬車裡,錢畢氏換掉了手中那條被她捏得微微有些溼的手帕,又重新拿了條嶄新的在手中。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把舊帕取走,然後走出了馬車,車裡就剩下母子二人。
“她怕是知道我這次隨您來的用意了?”
“她聰明得很,”錢畢氏點頭,淡然道,“知道我是帶你來見識她的。”
所以話也沒多說幾句,就讓他們走了。
她不想多說,卻只能更顯得她的聰明瞭。
“她性情如何?”錢嘉讓這次被家人從西域請回來,爲的就是處理錢家的這次危機,這個聰明的王妃娘娘他在下人中得知了幾句,更詳細的他還沒開口問。
見過人,有了個大概印象後,就可以問了,看與他的看法有沒有出入。
“你聽出什麼來了?”錢畢氏知道她這兒子的習慣,便開口先問了他的看法。
“狡猾,表裡不一。”錢嘉讓淡道。
“是如此,”小兒子還是一如往昔毒辣,僅聽話就難聽出人的性格來,錢畢氏欣慰一笑,點了頭,淡道,“你沒見過她,她還有驚人的美貌,身上還有着小孩子一樣的天真氣,即便是我見着她,多看她的笑臉幾眼,也會被她的話帶着走,很容易對她掉以輕心。”
“聲音聽着是挺嫩的,”錢嘉讓見過太多絕色美人,西域更是藏有絕色美人的地方,他身邊也有幾個,他自十來年前就享盡了美色,什麼美人沒見過?美色對他來說,撼動不了他什麼,“不過,聽得出來的心思,娘也不必太意了。”
說着,他安慰地拍了拍母親的手。
“不只那麼簡單,別小看她。”錢畢氏提醒。“她是凰相與第一美人黎氏之女,黎氏心機可不差,雖然就生了王妃一女,那個生下凰家獨子的妾侍可是被壓得死死得。”她尚在京城時曾經見過那個天下第一美人,據說是二十年容華都沒有老去。她的女兒,容貌是更甚一籌,不過心機倒也是更甚一籌了。
“孩兒知道,娘放心。”錢嘉讓嗯了一聲,心思更多的卻是在想西北王這個人身去了。
不知道錢家這次這舉,能不能讓西北王在下次做決定之前,能放慢點手腳。
上次的幾個決定,已經讓錢家出現不少損傷了,要不然,也不會把他叫回來。
“娘,我還是想見見西北王,沒見過人,孩兒不知道該怎麼定分寸……”
僅見一個王妃,還是不夠的。
“我聽說,王府裡的許多事,都是聽她的。”錢畢氏略有遲疑。
“她?那個小王妃?”
“嗯。”錢畢氏朝他搖搖頭,示意他別輕看人。“整個西北王王府就她一個女人,又有和王爺同生共死的經歷,能力也是不差的。別忘了,前幾年在月亮灣那次和晉對戰,我有消息說那時候王妃也出了不少力。”
“娘,我信她有些能耐,但做主的,怕是西北王,她不過是幌子,我看,那個領我進門的老人家都要比她還要厲害些……”錢嘉讓輕笑出聲。他還是不信那個小王妃有那麼聰明,對於男人來說,女人不應該是不用那麼聰明的。
西北王還真是有些能耐,把他一世聰明的母親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迷魂陣擺的挺有水平。
可是他還是那麼看破了。
那個小王妃,笑得那麼刻意,狐假虎威之姿,盡露無遺。
錢畢氏聞言頓了一下,見次子嘴邊那抹輕笑,想想也點了頭,放下了心,“我是有好幾次見她說話,都要問過那老人家,那老人家我以前跟你說過,就是那位叫李公公的老內侍,好像以前聽你爹說在秦國公府見到過像他的人,要麼是爹要麼是爺爺。”
“您看……”錢嘉讓眉眼一挑,笑了起來,眼睛都因此有了笑意,丰神俊朗至極。他能在西域那個地方那麼快打開局面,和錢畢氏給他的俊朗容貌是有很大關係的。
小兒子是她的心頭寶,見他笑得開懷,錢畢氏拍拍他的手,便不再說下去了。
同一時間的西北王府,李旺跟在回寢宮的凰北雪後面,與她說着他對錢嘉讓的印象,“是個眼毒的,他進殿的時候,奴才看他一眼望過去的方向,正是鏡花水月站的地方,他知道她們在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