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裡頭的犯人哪經得起這種語氣,一個個的紛紛站了起來,擱着柵欄對張氏怒目而視。
而張氏卻像渾然不知一樣,罵罵咧咧的站了起來,“怎麼?有本事來抓我啊?還不是要被這地方鎖着,有什麼見不得的?”
一時間天牢中羣情激憤,牢頭在外頭也聽到了聲音,猛地把牢門踹開,抽出腰間佩劍,“吵什麼?!”
看到反着寒光的刀刃,犯人們對視了一眼,有個人開口說道,“牢頭,是這瘋婆娘惹得大家不得安寧!”
進來的這個牢頭顯然不是方纔張氏找來的牢頭,他看了一眼張氏,“你鬧什麼?!再鬧老子讓你先去見閻王!”
張氏在天牢裡頭待了這麼久,自然是知道里頭都是些什麼樣人,她冷橫了一眼牢頭,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是轉身重新坐回了牆腳。
牢頭被張氏瞪了一眼,本是有些不爽,但看到張氏已經回去,便也沒有再繼續計較張氏,而是轉身去恐嚇其他的那些死刑犯,“看什麼看?回去坐下!”
犯人們見牢頭沒有動張氏,也只好忿忿不平的紛紛坐下。
牢頭看了一眼四周,扯着嗓子說道,“老子不管你們在外頭是什麼人,進了天牢就是死刑犯。再跟老子惹事,老子這刀可是不長眼的!”
見犯人沒有說話了,牢頭也就滿意的將刀收回刀鞘,跟關上了牢門。
張氏坐在角落,感受着身邊不懷好意的眼光,還有一直往鼻子裡鑽的黴味,陷入了沉思。
蘇茹薇得到消息的速度相當快,聽到張氏的意思,彩蝶和巧兒都在旁說道,“小姐,讓奴婢們替您去吧。”
蘇茹薇沒有想多久就搖了搖頭,“這件事只能我去。”
彩蝶和巧兒還是滿臉猶豫,蘇茹薇卻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吩咐道,“彩蝶,你去舅母那兒說說,就說我帶着巧兒出去一趟。”
彩蝶畢竟學功夫的時日沒有多少,若是張氏真的有什麼壞心思,也算是能保護彩蝶。
蘇茹薇看了一眼巧兒,巧兒對着蘇茹薇微微福身,示意自個兒明白。
彩蝶還是不願意去,直到蘇茹薇冷下了臉,她才猶猶豫豫的去了。
彩蝶前腳出門,蘇茹薇和巧兒後腳就已經往天牢去了。
等到了天牢,蘇茹薇已經不像是頭一回那麼陌生了,輕車熟路的走到了張氏跟前,“聽說你要找我?”
張氏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你來了?你猜猜我今日來找你,是爲了告訴你一切?還是爲了旁的?”
蘇茹薇看着眼前的張氏,有些不耐煩的撇向了別處,“你要是今日喚我過來是用這種無用的話拖延我,那我就不奉陪了。”
看着蘇茹薇轉身欲走,張氏嗤笑一聲,“我告訴你,你娘當初的事情。”
蘇茹薇腳下一頓,靜靜轉身看向張氏,“你說……”
張氏深吸了一口氣,彷彿眼前又出現了當年的景象,她臉上神色極爲扭曲,“當年?當年你孃的死的確是我下的手。”
“不過起疑心的是你父親,能及時制止卻助紂爲虐的是你祖母,我的確是罪魁禍首,但你們蘇家,又有幾個乾淨的?”
蘇茹薇靜靜地看着張氏,“這些事情我都知道,說些我不知道的。”
張氏嗤笑一聲,“縱使你像極了你娘又如何?慧極必傷你不知?你娘不得善終,你以爲你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輕笑一聲,蘇茹薇看向張氏。她的上一世的確沒有什麼好下場,但老天爺已經給了她一次機會。
她不屑的看向張氏,而張氏則是不甘示弱的瞪着蘇茹薇,將她害死沈碧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
說完後,張氏冷笑了幾聲,“你以爲我是死在你手上?我只不過是死在蘇家手上罷了。”
蘇茹薇閉着眼睛聽着張氏講過去的那些事情,往日沈碧的容顏神情又出現在眼前,壓下心中的悲痛,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張氏,“你不是死在我手上,你也不是死在蘇家手上,你是死在你自己手上。”
聽到蘇茹薇這番話,張氏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又一次長笑出聲。只不過笑着笑着,張氏的音調中就帶了哭腔。
蘇茹薇居高臨下的靜靜看着近乎瘋癲的張氏,她心裡頭沒有多少大仇得報的快樂,反而是有些同情張氏。
張氏過了一世,竟沒有一個人對她是真心的。
蘇茹薇搖了搖頭,伴隨着張氏的笑聲轉身而去。
走到快出牢門,蘇茹薇聽到後頭張氏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蘇茹薇!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蘇茹薇腳下略微一頓,而後擡腳走出了牢門。
外頭的日頭正好,彩蝶跟在沈夫人後頭,就在外頭迎着蘇茹薇。
蘇茹薇看着眼前的沈夫人,嗔了彩蝶一句,“你怎麼把舅母帶來了?若是惹着舅母這可如何是好?”
沈夫人看着蘇茹薇一臉平靜的神色有些心疼,上前一把將蘇茹薇摟入懷中,“好薇兒,都過去了。”
沈夫人的身形還沒有蘇茹薇高,但蘇茹薇卻在沈夫人身上感覺到無盡的溫暖,她輕輕說道,“舅母,我沒事兒的。”
雖然沈夫人同蘇茹薇接觸時日還不長,但也是相當心疼這個侄女兒,如今也是低聲說道,“好孩子,舅母帶你回家。”
沈夫人領着蘇茹薇坐上了馬車,並沒有問蘇茹薇到底在天牢裡頭都聽到了什麼,只是自然的同蘇茹薇說着家常話。
蘇茹薇也是帶着淡淡的笑回着沈夫人的話。
雖然一開始蘇茹薇的確有些強顏歡笑,但漸漸的,沈夫人如沐春風般的關懷讓蘇茹薇真正的開心了起來。
沈夫人說了一會兒的話,突然一頓,相當認真的看着蘇茹薇輕聲說道,“薇兒,若是不想笑,咱們就不用笑了。”
蘇茹薇微微垂眸,心中涌起說不出的感動,無論是從頭一回沈夫人還是現在,沈夫人對她一直都是無私的付出。
她揚了個最燦爛的笑對着沈夫人,“舅母,我孃的事我終於知道清楚了,我心裡頭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