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這麼問了,應該知道這次我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收了銀兩,就不能出賣金主,這是江湖規矩。”無痕公子道,悄然運起內力,後肩的銀針迫飛出去。
“是嗎?那就看看江湖規矩重要,還是你這條命重要。”
話音未落地,月輕衣手腕的雪綢就飛出去,去勢凌厲無比,直取對方咽喉。與此同時,她飛躍而起,三支銀針無聲無息地飛出去,與雪綢形成包圍之勢,讓對方無所遁形。
無痕公子大驚,既要躲避暗器,又要閃避雪綢,有點手忙腳亂。好在他輕功是一絕,整個人飛身而起,堪堪避過這兩面夾擊。不過,那雪綢好似長了眼,竟然跟着他飛起、落下。
她手腕一轉,雪綢再度襲去,裹挾着內力,如靈蛇般咬去。
對方來勢太快,無痕公子還沒站住腳跟,就覺得胸口劇烈地痛起來,被雪綢擊中了。
當即,他提不上氣,從屋頂摔落,倒在街上,噴出一口老血。
他堂堂無痕公子,縱橫江湖數年,從未被人追上過。今夜竟然被一個女娃打得吐血,太沒面子了,情何以堪啊。
“想要這條命,就趕緊說。”月輕衣落在他面前,語聲冰冷。
“好,我說。”無痕公子費力地站起來,把嘴角的血跡擦去。
忽然,他猛地一揚手,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在半空爆炸開來。
她本能地疾步後退,待煙霧散去,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月輕衣飛上屋頂,看了半晌,黑漆漆的城,只有夜風輕輕地吹拂。
雖然她知道是月冰蘭收買無痕公子毀壞她的清譽,但還是有必要確定一下;雖然無痕公子沒有說,但也不妨礙她以後回敬她的好姐姐。
再望片刻,她飛回去。
無痕公子拋出炮球,藉着那短暫的時間逃奔,躲在黑暗的角落,待她走了才鑽出來。
“想捉我,也不看看我的名號。”
他得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正準備走,卻聽見一道陰冷、邪魅的聲音。
聲音從前方的黑暗裡傳來:“是嗎?”
無痕公子嚇了一跳,這聲音出其不意地出現,令人毛骨悚然。
“誰?躲着藏着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收斂心神,看見黑暗裡走出一個軒舉的紫袍男子。他瞪大眼,不僅感嘆:世上竟有這般俊美的男子!美得人神共憤!連他這個閱花無數的採花大盜都動了心,把這朵完美無瑕的同性之花采了。
他色眯眯地打量紫袍男子,口水差點兒流出來,“兄臺有何指教?”
此人正是北影寒。看見對方眼裡的淫邪之色,他的鳳眸浮現一朵陰霾,“本座給你一個機會,現在你可以走,不過若你的輕功不及本座手快,那就怨不得本座。”
無痕公子玩味着對方的自稱,本座?江湖中人自稱本座的,鳳毛麟角。看對方一身華貴的紫袍,應該是官府中人。當即,無痕公子運起內力,飛速掠起。
在他提氣的時候,北影寒已經出手,而且非常快,一道雪光自他指尖襲出,猶如一柄無窮長的利劍刺向對方的後背。
無痕公子後背劇痛,比方纔被月姑娘擊中胸口還要痛百倍。他受不住,摔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整個肩臂都麻木了。
“你是官府中人?爲何抓我?”
他費力地問,對這人的絕頂武功心生懼意。他的輕功縱橫江湖無敵手,沒想到,他剛一飛起,就被他擊中,可見這個紫袍男子的武功已達巔峰境界。
昏暗的大街,他看見詭譎的一幕:那紫袍男子不是飛過來,而是人站在地上,身子未動,就忽然閃了幾下,飄移而來,詭魅如鬼影,只在眨眼之間。
這等輕功,無痕公子根本沒有見識過,太恐怖了。
“你動了本座的人,本座請你回去飲茶。”
北影寒冷邪、寒鷙的眼風從他身上輕輕掃過,徑自往前走去。
絕情公子現身,把無痕公子帶回衙門。
爺越來越閒了,竟然在這良宵出來捉採花大盜,還親自動手,太詭異了。風雲騎衙門從來不管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更何況是爺親自出馬。明日的太陽會不會從西邊出來?
只能說,月姑娘魅力四射,把爺射倒了。
回到衙門,絕情公子把無痕公子關押在大牢,開始審訊。不過,審訊了半個時辰,打得皮開肉綻,無痕公子就是不開口。
北影寒輕步走來,猶如一抹幽靈走進昏暗的大牢,所過之處,盛開妖嬈、血豔、詭譎的彼岸花。
“爺,他不招。不如在他的傷口抹上蜂蜜,再放數百隻螞蟻,讓他嚐嚐渾身劇癢的滋味。”絕情公子提議道。
“這有點不厚道。”北影寒掀袍坐在雕椅上,優雅、尊貴得好似高高在上的王者,“當真不說?”
“我沒什麼好說的。”無痕公子恨恨道。
進了衙門大門,他才知道自己落在風雲騎大都督的手裡。他怎會不知,進了風雲騎衙門大牢,想要出去,必定要脫一層皮。
北影寒鳳眸流轉,暗邪寒戾之色流散開來,“像你這種忠心的人,已經不多了。絕情,既然他有膽子動本座的人,那就把他的膽取出來。爾後,把他的血肉一片片地割下來。”
無痕公子心神一凜,取膽?凌遲之刑?
凌遲之刑非常殘忍、恐怖,把人生生地折磨死。
他不想供出收買他的人,因爲那人於他有恩,可是,性命危在旦夕,爲了保住那人而犧牲自己,他又做不到。
絕情公子手持一柄鋒利的匕首走過去,無痕公子頭皮發麻,嚇得屁滾尿流,“我招!我招!”
北影寒聽了他的供詞,不發一言便離去。
……
一覺醒來,忽然發現睡的牀榻不是自家的,那是什麼感覺?
冷汗淋漓。
此刻,京兆尹張大人就是這樣的感覺,驚恐萬狀,冷汗狂飆。因爲,坐在面前的是風雲騎大都督北影寒。張大人從牀榻滾下來,哈腰站好,兩腿卻直髮抖。
他覷了一眼窗外,天才矇矇亮,大都督把自己抓來,是要做什麼?難道自己做錯了事?
“大都督有何吩咐?”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本座記得,你頭上的官帽沒戴多久吧。”
北影寒把玩着一支金光閃閃的長針,這邊看看,那邊瞅瞅,接着又吹了吹。
張大人真不知道一支金針有什麼好看的,可是他可沒那膽子說出來,“不知下官犯了什麼錯,還請大都督指教一二。”
北影寒專注的目光落在金針上,性感的薄脣輕輕開啓,“城南王家是京城排得上號的富商,張大人是不是與王家有交情?”
張大人努力地搜腸刮肚,終於想起來了,城南王家經營十幾間鋪子,主要經營綢緞買賣。
“大都督,下官與王家沒有任何交情,就連王老爺,下官都沒有見過。”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哦……”北影寒冷戾的目光從金針移開,落在張大人身上,“三年前王家霸佔隔壁的鋪子,侵佔郊野李家的農田,你爲何不辦王家?”
張大人被他盯着身子一震,結結巴巴道:“這……下官委實不知,下面的人沒有上報……大都督,王家霸佔隔壁鋪子,侵佔李家農田,可有確鑿的罪證?”
北影寒徐徐道:“本座沒有,不過本座會吩咐下屬爲張大人找尋罪證,好讓你好好辦案。”
這和氣的聲音,張大人越聽越覺得毛骨悚然,好似被冰錐刺了幾下,又冰又疼,“下官怎敢勞煩大都督?下官定當把王家這案子辦得妥妥當當。”
“本座等你的好消息。”北影寒把金針放在一方雪白的絲帕上,仔細地包起來,接着站起身,優雅地離去,“今日日落之前,辦不好王家的案子,你這頂官帽,本座很有興致摘來戴戴。”
“是是是,下官一定在日落之前辦好。”
“砰”的一聲,張大人跌坐在地,後背、額頭都是汗水,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萬幸,大都督只是讓他查辦王家。
他喘過氣來,身子漸漸地不再發抖,這纔想到,大都督日理萬機,爲何關心起王家這等小案?
太奇怪了!
想來想去,他忽然想起,城南王家的女兒不就是禮部侍郎月大人的妾室?
倘若王家真的做出違法之事,那麼必定是仗着女兒是禮部侍郎月大人的妾室才明目張膽地霸佔隔壁鋪子、侵佔李家農田。大都督要動王家,難道是與月家有關?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張大人不敢想下去,只管去做。
要說禮部侍郎月大人和風雲騎大都督哪個勢大,那自然是風雲騎大都督。因此,張大人只能把王家給查辦了,即便是得罪月大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外面候着的絕情公子,見北影寒出來,溫潤道:“爺,小的有一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說。”北影寒轉回自己的寢房。
“月大人的妾室王氏託兄長收買無痕公子辦事,你把王家一鍋端了,何不也把那妾室等人也解決了?”絕情公子明白,爺這麼做,是爲月姑娘出一口惡氣,給王氏等人一個小小的警告。不過,既然是要幫月姑娘,把她身邊的牛鬼蛇神都清理了,不是更痛快、更簡單嗎?
“那是月家的內宅鬥爭,與本座何干?”北影寒冷嗤一聲,“再者,本座把那醜女人身邊的牛鬼蛇神都清理了,那醜女人豈不是太閒了?”
妾室王氏和月家那幾個小姐,自然是留給那醜女人,陪她慢慢玩。不然,就不好玩了。
絕情公子暗自嘀咕,王家的事本來就與你無關呀。
他還想再問怎麼處置無痕公子,卻見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好吧,爺這是睡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