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和沈宓等人開始了鑑華堂的學習生活。?沒幾天,年紀小的沈宛和沈慧就愛上了這種學堂的生活,因爲可以和衆姐妹在一起,也可以學到不少技能,似乎學的東西也很有趣,並不像刺繡那樣得整天坐着。這對於後院的姑娘來說,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只除了沈梅有些辛苦,每天都要從家裡趕來景泰大街,不過她很高興,這意味着她可以每天出門了,可以見到街上不同的事物,所以她整天都笑嘻嘻的。
有一天上課的時候,範老拿來了石頭顏料等物品,向她們演示如何將一塊普通的石頭變成珍貴的青玉,經過覆膜、再造、填充、染色等一系列過程,最後範老將那塊石頭浸泡在一罐液體中,還神秘兮兮地說:“這個就靠時間之功了,再等三個月把它撈起來,就是一塊精美的青玉啦!”,那副神奇的樣子,充分引起了姑娘們的興趣。
這個過程引起了沈宛的興趣,她在這些手工藝上,似乎特別有天賦,在這幾個小姑娘之中,就數她跟着範老學得最認真最仔細。
說到底,跟範老學習的過程,就是考究眼力的過程。無論是辨別珠寶也好,還是鑑定玉石也罷,最緊要,就是眼力。這個東西打眼了,是不是撿漏了,看的就是眼力。後院當家夫人要處理那麼多禮節賀儀的事情,哪些是貴重的,哪些禮輕的,如何區分對待,主要看的,就是當家夫人的眼力。沈家爲這些姑娘延請了金石堂的掌櫃,用心不可不謂良苦!
沈寧眼力是有的,她前世見過了太多好東西,少府監的珍寶過她眼的也不少。所以一件玉器是不是珍貴,她大約還是看得出的,這到底。講究的也是時間閱歷之功。她對具體的製造過程也沒什麼興趣,不過聽得也很認真。學多些知識總是有好處的。
沈宓也表現了她的天賦,看不出內向害羞的她,竟然對沈則遠所說的經濟庶務很有興趣,更讓沈寧驚奇的是,沈宓在賬目算術上面似乎極有天賦,這天賦,可是比她的刺繡技術好太多了!
當沈則遠現場考覈大家的時候。這些姑娘們,包括沈寧自己都還在思考的時候,沈宓已經怯怯地將答案報了出來。一次也就罷了,可是每次都如此。這令沈則遠也大爲驚奇。
相比之下,沈寧就發現在族學的學習裡,她真沒有什麼拿得出的技能。不知道重生一次算不算技能?沈寧有些自娛自樂地想。
到了二月十八這天,沈寧等人自然不用去鑑華堂上課了。這天,是春闈結束的日子。沈俞氏和沈寧等人,都在等待沈餘宏等人從貢院回家,各處的院子都準備好洗澡用的熱水、替換的衣物等物品了。
沈俞氏和沈胡氏在前院裡焦急地等待着,他們考得好不好,她們自然也擔心的。但更擔心的,是這九天裡他們過得怎麼樣,是不是瘦得落形了?是不是冷着餓着了?
沈則敬和沈則儒有公務要辦,所以就由沈則遠帶着顏商等人在貢院門外等候沈餘宏等人。貢院門外聚集了許多人,將貢院門前擠得水泄不通,京兆護衛也沒有驅趕他們。
這些人,都是和沈則遠一樣來等候考生的,這下就比進去之前熱鬧多了,整個空氣都是躁動的,耳邊迴響的是不絕的聲音:“怎麼樣?考得怎麼樣?”“四書義和五經義考的是什麼啊?”“題目難不難?有沒有答全了?”“餓着了吧?走,我們去京華樓吃飯去!總算結束了!”——看來不只是客棧,就連酒樓和茶肆也都會人滿啊!
這三年一度的春闈,不知道有多少商家賺得盤滿鉢滿了,看着這些焦急的人羣,沈則遠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些商事。
不過沒多久,沈則遠就想不下去了,因爲那些聲音此起彼伏,沈則遠聽着都覺得頭皮發麻。這等待的心情他是理解的,但是這些聲音實在太吵鬧了,他也擠不進去,只得站在如意坊街道上,暗自希望沈餘宏等人早些出來。
好不容易,纔看見他們四人結伴出來,雖然神色疲憊衣衫也皺巴巴的,但他們說說笑笑的,步履輕快。看樣子是考得不錯啊,沈則遠等人遠遠看見他們的表現,心想道。
一行人回到了景泰大街沈宅,沈俞氏等人看見他們這副襤褸的樣子憔悴的面容,自然是心疼無比,忙不迭地讓他們洗澡吃飯休息去。因此沈餘宏等人也沒多說考試的情況。
直到第二天,才向衆人報告考試的情況,道是一切都好,試題也都答全了,發揮尚可。至於結果如何,就要等一個月後春闈結果公佈了。
沈餘宏等人回想起貢院的九天生活,不由得面有菜色。不經歷過這個過程不知道,再多的心理準備那也是沒有用的,貢院的生活條件實在是太艱苦了!
在貢院大門外通過監考官的審查後,沈餘宏還看見了他家的老熟人張澍,不過沒有和他打招呼。然後,沈餘宏就根據座號安排來了他的號舍,1537號,不巧正靠近“臭號”!所謂“臭號”,即是號舍設置的簡易茅房!
由是,沈餘宏經歷了他一生中最難熬的九天,考試和吃住都是在號舍的,所以他考試的時候,只能聞着大小便的臭味,吃着乾硬的包子,那茶水也是冷的,二月天喝冷茶,他都打了個冷顫。
到了晚上,他還得聞着這樣的臭味睡去,好在還有沈寧給他準備的絨衣,雖然單薄,卻很暖和,說來也奇怪,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他還能睡得香甜無比,也正是如此,纔有精神熬過這九天。
古文瀾和沈餘宣、沈餘平的情況要比沈餘宏好,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那飯食都是一樣的,雖然沒有臭味,也難以下嚥。
沈餘宣更是心神不定,因爲在考試第二天的時候。他旁邊的考生似乎是因爲舞弊被同考官發現了,然後一陣淒厲的掙扎呼號聲傳來,擾得沈餘宣差點筆都抓不穩。心都顫了幾下。這號舍三面是牆,只有南面是開着的。也不知道同考官是怎麼發現那個考生作弊的,在被幹擾之後,沈餘宣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事情,花了不少時間才調整好心神。
沈餘平就覺得除了飯食難吃之外,別的一切尚可,晚上睡覺也安穩。這一趟春闈下來,幾個人不由得感激沈寧爲他們準備了絨衣。不然,他們還真熬不過來啊。
晚上沈則敬下朝回來,召來沈餘宏等人詳問春闈的情況,沈餘宏等人也都一一述說了。
沈則敬讓他們好好休息之後。勉勵衆人,在等待放榜的時候也不能放鬆,還要作殿試的相關準備等等。四月份就是殿試了,時間其實很緊張,雖然殿試只考一場策論。卻是至關重要的,還是早作準備爲好。
沈餘宏等人心中也有究量,沈餘宏知道自己發揮不錯,進入殿試的機會還是很大的,所以這策論。是一定要提前準備的。沈餘平和沈餘宣就不好說了,不過他們年紀尚幼,就算此次沒上,也沒有什麼可惜的。聽了沈則敬的說話,這幾個人都點頭,說會好好準備殿試的。
沒幾日,沈則儒又帶來歷次殿試的題目,這些都是公開了的。沈則儒還根據這些題目,分析今年的殿試策論會考些什麼,這就是官場民間所稱的“押題”了。
就歷次考題來說,長泰帝似乎更偏愛將經義和時務策相結合,比如長泰二十七年的殿試就把《論語》和關內衛的治理結合起來,考了“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在實際施政中的運用,所以沈則敬也多押了這方面的題目,算是讓這幾個人練練手,好熟悉殿試策論。
在春闈結束之後,沈華善從臺前來了信,他對孫子參加春闈一事表示了關心,也敘說了他治水的情況。沈華善在心中道是進展都好,置水門的階段就要結束了,在今夏雨季到來的時候,應該能將河道浚通了等等。
沈則敬接到沈華善的書信也很高興,當然是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於是吩咐沈俞是帶着沈餘宏、沈寧等人去天寧寺禮佛兼踏春,特別吩咐沈餘宏等人舒緩心情之後再準備殿試的事宜。經過九天的放鬆之後,去散散心,勞逸結合是很有必要的,才一兩天的功夫,耽誤不了什麼。
所以沈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天寧寺出發了。這時還是二月份,和去年暮春時節不同,沈家衆人看到了更多春光,也品賞了很多嬌豔的花兒。
這一次,他們是要在天寧寺過夜的,居客堂的僧人知道沈家和住持的交情,自然早就一切打點好了。這一次,沈家衆人沒有見着常真禪師,接待的僧人說他雲遊去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又道住持曾有交代,若是沈家施主來了,必要好好接待等等。沈俞氏自然也是一番感激,衆人就在居客堂安置下來了。
禮佛過後,天色尚未暗,沈寧和沈餘宏在天寧寺中散步。沈寧對春闈和貢院都很感興趣,趁着這散步的機會,問着沈餘宏這些事情。對於沈寧的詢問,沈餘宏自然是有問必答的。就連他所在號舍聞到的臭味和隱約聞到的春花香也說了,兄妹其樂融融。
沈餘宏和沈寧兩個都很享受這樣的散步和說話,兩個人還說了不少如流處的事情。如流處近來沒有什麼事情,蚍蜉也沒有消息傳來,兩個人都覺得休閒愜意,後來也不說話了,並肩而行,感受着寺中的寧靜和禪意。
在經過藏經閣的時候,沈寧想起了應南圖,想起去年在藏經閣遇到應南圖時的情景,想起應南圖依靠着書架的微笑,覺得世事真是奇妙。
去年藏經閣之後,他給她推薦了治水良人,她救下了他,兩個人現在還保持着書信來往,這是她那時在藏經閣絕對意料不到的。
應南圖還在蜀地遊玩呢,連過年也沒有回京兆,他自己一個人在蜀地過的年。想到這裡,沈寧覺得有些奇怪,應南圖的年紀早就不小了,書信往來中見他也是有才學的人,怎麼都沒有聽說他參加春闈的消息呢?雖然勳貴之家可以免了這個環節,但是這些年來,勳貴之家有才學的子弟,都是去參加春闈的,這也是揚名的手法之一。
或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沈寧不由得對應南圖多了幾分憐憫。
禮佛散步過後,到了第二天,沈家一行人就從天寧寺返回來了。這一行人,分別繼續準備殿試和去鑑華堂上課,等待着春闈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