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昨晚沈則遠和應南圖等人離開盧家回到望華樓的時候,已經是亥時末了。
雖則時已深,可是他們都沒有睡去。因爲在喜宴席間早就離去辦事的連山和陳成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成了沒有。
沈則遠等人在等待着這兩人的覆命。
“回主子的話,那件事,成了!李惠山已經在那處宿下,所有的手尾都是乾乾淨淨的,魏中希已經派人去查探消息了。明日,就會將外面準備好的一切彙報給李惠山知道。”連山恭敬地回答道。
按照連山的想法,這事必定是成的,如果這樣一件小事都做不好,那麼也就枉費自己這麼多年受到的訓練了。
連山說的事情,是要從盧家婚宴之時說起的。連山和陳成在謝同甫等官員陸續離開盧府之後,趁勢跟着其中兩個人離開了。
他們異常謹慎,小心翼翼地綴着前面的人,微不可見地調整着呼吸,儘可能地將身形和夜色融爲一體,觀望着事態的發展。
“大人,您覺得怎麼樣?我們先回客棧,然後卑職再給您送上醒酒湯。”魏中希努力地攙扶着李惠山,試圖將他帶回客棧。
在離開盧家之後,南州刺史孔燭照又邀約了他們兩個去酒肆聚一聚,就是爲了交流今晚喜宴上的體會。
這些,也正是李惠山和魏中希兩人心中疑惑的,謝大人和蕭大人爲什麼要這麼要來參加這一場小小的親事?他們又爲什麼會對沈家這樣禮遇?更重要的是,自己還需要做些別的什麼準備沒有?
這些,是孔燭照和李惠山都疑惑的,也都是想得出結論的。
因此,李惠山想着正好趁機機會,和南州刺史府的兩人說道說道。
具體有什麼得着。也說不上來,等他們離開酒肆的時候,已經夜深了。這桂州城內的大街之上。都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孔燭照已經在劉思仲的攙扶下離去了,魏中希當然也帶着李惠山。準備回客棧休息了。
盧家爲他們準備的客棧離此處的酒肆並不近,原本盧家還派了家僕和官吏護送李惠山兩人的回客棧的。但是李惠山和孔燭照都認爲他們酒肆談論的事情怎麼可以讓盧家人聽了去呢?
因此,便婉拒了他們的相送。此刻,魏中希後悔死了。大人醉成這個樣子,大街上有沒有人,自己得攙扶着大人走回客棧,甚是艱難!
“本官沒事。剛纔已經在盧家喝過醒酒湯了。沒事。沒事……這一點小酒,不在話下!沒事的。孔大人走了沒有?”李惠山醉醺醺地說道,覺得腦中混沌一片。
他在盧家的時候,就已經喝了不少了。和孔燭照在酒肆相聚,又喝了不少,便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孔大人已經走了。他們南州還有急事,要連夜趕回去,就不和我們一起住在客棧了。”魏中希回稟道。努力緊了緊扶着李惠山的雙手。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李惠山聽了魏中希的話,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麼,忽然腳步一踉蹌。猛地就撲倒在大街之上了,將攙扶着他的魏中希也直直拖了下去。
“碰”的一聲,魏中希也被拉扯倒在地上,猛然抽了一口冷氣,他覺得自己的手臂一陣刺痛,應該是折了。
李惠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手腳安好,但是因爲醉着倒在地上,又怎麼都爬不起來,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見此情景,魏中希想哭的心都有了,怎麼會這樣?如果不是爲了匆匆趕來桂州參加這場親事,原本身邊應該跟着衆多的官吏和屬下的,現在真他媽的憋屈!
但是憋屈也要繼續前行,得儘快找到客棧,或者找到可以幫忙的人家才行。不然,這樣太難堪。
魏中希想到這裡,忍着手臂的刺痛,再次將李惠山攙扶起來,艱難地往前移動着。當他看到街邊尚有一處房屋有着微弱的燈光時,覺得如蒙大赦。
太好了!終於有人可以幫忙了。
當魏中希帶着李惠山走近的那燈光的時候,才發覺這是一間簡陋的藥材鋪子,而裡面正有一老一小的年輕人在挑揀着藥材,原來這麼晚還有燈光,是因爲這家人還在忙碌着。
這樣簡陋的藥材鋪在,在西寧道隨處可見,魏中希也不以爲意,連忙向這家人求救,他又累又痛,實在難以忍受。
跟在兩人身後的連山和陳成見魏中希兩人進了那間藥材鋪子,目露笑意,捏了捏手中剩餘的小石子,對事情的發展感到很滿意。
他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了,剩下的,藥材鋪子裡面的人會接着做,他們只需明天來看看結果就成了。
子時一刻,連山和陳成終於回來了。他們都穿着夜行衣,在夜色裡悄無聲息地在望華樓出現,若不是沈則遠等人早有準備,還真會被嚇一跳。
嚇一跳沒有關係,關鍵是那件事的結果怎麼樣了?
沈得善和沈則遠等人點點頭,這才放心地睡下。鉤線已經順利放下了,能夠釣到多大的魚兒,這就是看以後加的餌有多大了。不過這都是將來的事情了,現在,就可以去會周公了。
“昨晚,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麼?一早起來就聽得秋歌和陳成似乎在嘀咕什麼。難道昨晚的婚宴我是錯過了什麼好戲不成?”沈寧帶着疑問和好奇這樣問着應南圖。
此刻,他們正沿着桂州的灕江邊緩緩步行。初春的陽光柔和地灑在身上,在這仍有寒意的時節,令沈寧感到一陣溫暖,心裡也無比熨帖。
“就是放了個餌……李惠山,記得嗎?昆州刺史,文鎮藥市行會會長的堂兄,他昨晚喝醉了……”應南圖笑着說道,爲沈寧解了惑。
昨日沈家衆人已經送沈瑤出嫁,今日無事,應南圖便約了沈寧來這江邊走走。
沈則遠和胡不塗對此是樂見其成的,什麼兒女大防,這兩個人年紀都這麼大了,還早就定了親,想一想,也知道這對小兒女耽擱了多少時間,沈則遠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原來是爲了這一則,沈寧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也沒有細問。
昨晚的婚宴,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男賓席那邊的情況,卻也從刺史府進出的丫鬟和小廝口中知道了那是怎樣一種熱鬧的場面,看來今日桂州城中,不少人家對這一場親事津津樂道了。
熱鬧之下,酒酣之時,會發生些什麼事,那也是順理成章的。
“謝同甫,是怎樣的人?軍部素來不參合地方政事,這一次蕭若元會來參加這場親事?如果是爲了京兆格局,似乎又說不過去。”沈寧關注的,反而是另外兩個人。
謝同甫是西寧道觀察使,掌管着西寧道除了軍部以外的所有事情,這對於準備在西寧道發展的沈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沈寧仔細回憶了前世今生之事,發覺自己對謝同甫的印象實在有限。是以說不出什麼來。
“其人殊不簡單。太子監國也沒有幾天,他遠在西寧道就已經這麼快知道這個事情了,還能準確地判斷出接下來的局勢。此人在京兆肯定也有得用之人,我已經叫了人去查這背後的關係了。蕭若元,應該是來表個態,畢竟你們家是可以見得着的榮顯了。”
應南圖想起了昨晚見到謝同甫和蕭若元,又爲沈寧細細描繪了這兩人的相貌的行止,好讓沈寧對這兩個人有個直觀的印象。
沈寧知道應南圖說的查,就一定會查出來。她也很好奇,謝同甫身後的人是誰。
謝同甫已經是二品觀察使了,能夠爲他提供京兆消息的,會是誰?此刻,她還不知道對於沈家來說,謝同甫是敵還是友,或許等應南圖的調查出來之後,就能夠知道一二了。
“也不知道祖父在京兆是怎麼樣了……皇上患病,太子監國,這真是不好弄啊。”不其然地,沈寧又想到了京兆的狀況,開始和應南圖討論起京兆的情況來。
兩個人就這樣走着說着,感受着這西寧道微寒的春風,江邊搖曳的鳳尾竹,似乎也在訝異着這一對男女,所談所商之事,竟然不是兒女小事,乃是經國大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也不差今天這一對男女了。
當應南圖和沈寧在灕江邊散步的時候,望華樓中的沈則遠則是樂呵呵地笑了幾聲:“好,很好。這樣我們過幾天也可以出發去昆州了。”
原來剛剛連山已經來報了昨晚之事的後續,沈則遠都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那李惠山已經帶着那姑娘返回昆州了,這動作也太快了吧?色中餓鬼這四個字,威力真是大。
不管怎麼說,這個餌是順利放下了,沈則遠也將心放下了。
沈餘樂則聚精會神地排着他的龜殼和銅錢,爲沈則遠等人即將要在西寧道做的事情卜了一卦。
他得出的是大吉的泰卦,乾下坤上,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
看到這個卦象,沈餘樂滿意地一笑,看來這西寧道,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等明日見過了出嫁的妹妹,就要準備着返回京兆的事宜了。
沈餘樂想到了出發之前觀測到的星象,又想起司天監君復樂的叮囑,便覺得還是要加緊回京兆的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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