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摫泉

高摫泉

“呼……”

漆黑的屋子裡,一個男人睜開了眼睛,隨後,緩緩直起身來。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沙發上,身上蓋着毯子;他背後傳來一陣陣悶雷的響聲,回頭看去,雨點激烈地打在窗戶上,陽臺上有幾盆植物,在暴風之中瑟瑟發抖。

“這是……哪裡?”

他怔怔地看着四周,只尋到一點光亮,卻是近處一張大桌子上,擺放着的四五臺電腦。再仔細看去,在發光的屏幕前,一個披頭散髮的身影,就趴在那裡呼呼大睡着。

“……”

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下沙發,卻發現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上面甚至還溼漉漉的。

“唔,這裡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男子摸着自己的額頭,忽然發現,他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我是……誰來着?”

男子呆呆地坐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屏幕前的那個身影忽然動了一下。

“唔……嗯……嗯?”

對方似乎看到了男子,一下子直起身來,扶了扶歪在臉上的眼鏡,打着哈欠說道:“你醒了啊?”

“……”

男子怔怔地看着那個人,對方簡單地將散亂開的頭髮捋到腦後,隨後伸了個懶腰,將燈打開。屋子裡一下子亮堂起來,男子這纔看清了,那是個年輕的女人,也只穿着一套睡衣,打着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我看看……啊,四點了——壞了壞了!今天就該截稿了——哦,我睡覺前已經把稿子發出去了啊,真是好險的說。”

她輕輕敲了敲鍵盤,隨後看着男子,微笑着說道:

“睡得如何?”

“……您是,哪位?”

“哦,忘記自我介紹了呢。我叫高摫泉,是個小說家——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一瞬間,男子似乎抓到了什麼,他張口結舌了半天,喃喃地說道:

“……徽。”

“徽?名字嗎?那麼姓氏呢?”

“……記不清了。”

“這真是可憐啊。”

高摫泉嘆息着說道,隨後指了指窗外:“我在外面看到你倒在地上,就把你拖進來了;如何,你不要緊吧?”

“我……倒在外面?”

自稱“徽”的男子捂着自己的臉,搖頭說道:“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說實話,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這裡似乎是捱了一下狠的。”

高摫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隨後她忽然眯起眼睛,湊近了過來。

“怎麼了?”

“別動!”

高摫泉不高興地說道,隨後伸手按在了徽的右眼上方,緩緩說道:“你的眼睛,爲什麼變成這樣了?”

“什麼?”

“稍等一下。”

高摫泉轉身走進盥洗室,隨後拿了一面鏡子出來。

“喏,看看。”

徽接過鏡子,隨後就發現,鏡子中自己的右眼,便得一片血紅,看上去十分地恐怖;而左眼,卻依舊完好如初。

“這是赫眼。”

徽下意識地說道,隨後就倒吸了一口冷氣:“赫眼……喰種?”

“你是個喰種嗎?”

高摫泉驚叫道,她一把搶過徽手裡的鏡子,仔細地看着他的眼睛,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喰種呢……哦哦哦,原來喰種看上去只是眼睛和我們不同啊,我要趕快記下來。”

她立馬抄起桌子上的紙和筆,快速記了下來;而徽還是無法理解這一切,喃喃自語道:“我是個……喰種?”

他忽然記起了許多有關喰種的事情:食人,赫眼,赫子……而他腦海中立刻出現了另一羣人的身影:身穿白色的衣服,拿着彷彿赫子的武器,與喰種搏鬥……

“我這下忽然有些明白了,你之所以倒在樓下,是被CCG打傷了吧。”

“CCG……喰種搜查官,白鳩,提箱者……”

徽搖着頭,無力地說道:“我不知道。”

“嗯嗯……喂,你擡起頭來。”

高摫泉拍了拍徽的臉頰,在他擡頭之後,很嚴肅地問道:

“你,想不想吃了我?”

“……什麼?”

“喰種不是吃人嗎?”

高摫泉指着自己,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喏,你看着我,有沒有產生食慾?”

“……我,確實是有點餓;不過你說要我吃了你……我做不到。”

徽搖頭說道,而高摫泉則瞪大了眼睛,驚歎道:“真的嗎?我還以爲對於喰種而言,吃人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呢。嗯嗯,趕快記下來。”

徽看着她不斷地寫着什麼,忽然感覺非常違和:他覺得高摫泉的行爲就像是一隻小白兔在傻乎乎地問一隻大老虎。不過即便如此,徽還是沒有任何想傷害她的意思,反之,當意識到飢餓的時候,他最先想到的,是麪包,火腿,咖啡,牛奶這些正常的早餐。

“嗯,所以,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哦呀,你的眼睛恢復正常了呢。”

“是嗎?”

徽拿起鏡子一看,發現自己的右眼不知何時已經褪去那不正常的顏色;高摫泉看到這一幕,立刻動筆寫下“喰種的眼睛,赫眼,可以隨時恢復正常”。

“唔,真是很有意思呢。”

高摫泉收起本子,笑眯眯地說道:“喂,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是的。”

“可憐,那麼我問你,你現在有什麼計劃嗎?”

“沒有。”

“嗯……我有個提議,你就住在我這裡如何?”

“……什麼?”

“我呢,是個小說家,最近一直在構思着想要寫本喰種的小說,只可惜沒有什麼素材。既然你就是個喰種,那麼你就充當我的主角原型好了。”

高摫泉自顧自地點點頭,滿意地說道:“好的,就這麼定了!那麼你就住在我這裡吧,嗯,徽君?”

“謝謝——等等,這樣好嗎?”

徽始終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忍不住問道:“我……我可是個喰種。”

“那又怎麼樣?”

“我可能……殺過人。”

“你對殺人有任何印象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殺過人呢?”

高摫泉搖頭說道:“據我所知,喰種是吃屍體的,說不定你以前就是靠食屍生存下來的。”

“你,你不害怕嗎?”

“我的確怕得要死,但是說真的,我可不想放過你這麼一個好素材。”

高摫泉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徽的額頭,笑着說道:

“而且啊,你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

“……”

“喏,不說話就是認同嘍?那就好了,從今天起,你就暫時住在這裡吧。”

===

在莫名其妙地被高摫泉留宿之後,他就被這位熱情好客的作家留在了家裡。早上太陽升起來之後,她在囑託了徽不要離開自己家之後,便匆匆出門去了。

“噹噹噹!!給你的禮物,徽君。”

臨近中午的時候,高摫泉捧着好幾個袋子回到了家中,裡面全都是各類男裝。

“哇,真的好麻煩呢,甚至連內衣都得給你買——唔,我總覺得那位店員小姐看着我的表情有點曖昧……哎呀,人家還沒有男朋友的說,這下子誤會可慘了。”

高摫泉一邊埋怨着一邊把那些衣服翻出來,徽仔細查看了一遍,那裡面真是各類服飾應有盡有。很快他就被高摫泉推進了盥洗室裡面,要他好好洗個澡,並且在最短時間內換好衣服出來。

“好了嗎——哇,很合身呢。”

“呃,謝謝。”

徽有些侷促不安地說道,而高摫泉則饒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穿着一身休閒的西裝,非常地合身,襯托出他修長健美的身材。徽同時也好好地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把鬍子刮乾淨,隨後還戴上了一副沒有鏡片的鏡框,看上去頗有種溫文儒雅的感覺。

“不錯不錯,走,我們出去逛逛吧。”

“呃,可以嗎?”

“沒關係,要你戴上眼鏡就是爲了遮掩一下的——把這個也戴上。”

高摫泉隨後遞過來一頂平頂帽子,在徽戴上之後,又要他穿上買好的皮鞋,隨後帶着他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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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空氣清新呢,是不是。”

高摫泉帶着徽來到了一處露天咖啡廳,兩人各自點了一杯咖啡,而那之後,高摫泉便無憂無慮地欣賞起四周的風景,而徽則心事重重地想着些什麼。

“你有心事?”

“是的。”

“說出來聽聽唄。”

高摫泉好奇地看着徽,而徽想了想,輕聲說道:“我覺得自己會給你添麻煩。”

“嗯嗯,然後呢?”

“我覺得,我不該留在你那裡。”

“嗯嗯,那麼你想離開嗎?”

“……說真的,離開的話,我又不知道該去哪裡。”

“那就留下好了。”

高摫泉展顏一笑,說道:“你是不是因爲,自己就好像寵物一樣被我圈養在家裡,所以感到不舒服啊。”

“你這種說法……嘛,就像我剛纔說過的,我怕給你添麻煩。”

“也就是說,只要不給我添麻煩就好了吧?”

高摫泉打了個響指,隨後說道:“等會兒回去,我有工作交給你。”

===

“喏,這是我的手稿,而這個叫做顯示器,這個叫做鍵盤。”

“呃,我會打字。”

“啊,太棒了,那就是說,你可以幫我錄入嘍。”

“我試試。”

徽快速地在鍵盤上打着字,他發現自己打起字來很嫺熟,而且一邊打字一邊看着高摫泉的手稿也不會覺得麻煩。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就將兩頁稿子輸入進了電腦裡面。

“好厲害啊,你比出版社的高山編輯可強多了。”

高摫泉有些意外地說道,隨後就搬來了一大摞紙,說道:

“這些就拜託你嘍。”

“好多啊……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噢,你注意我在每一頁上面都標註了一些東西,而且這裡面其實是有分開的內容。”

高摫泉詳細地介紹着需要注意的事項,而徽則認真地聽着。過了一段時間後,高摫泉便放心地將徽留下,自己出去了;她告訴徽,自己可能很晚纔會回來,而在這之前,他就忙好自己的工作即可。如果完成了的話,也可以拿她書架上的書來打發時間。

說完了這些,她便離開了。之後徽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直到太陽落山之後,高摫泉都沒有回來。完成了工作的徽便拿起了書架上一本歐洲中世紀史讀了起來。又這樣過了幾個小時,在深夜的時候,徽才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嗚呼,總算是回來了。”

高摫泉鬼鬼祟祟地揹着一個大袋子走進屋子裡,隨後將門鎖上,高興地說道:“我給你帶吃的回來了,徽君。”

“吃的——我的天!”

徽走近過來,結果看到袋子裡滿是血跡;那個袋子裡面是一大堆人類的肢體碎塊,而高摫泉竟然就揹着這堆屍體碎片,爬上了好幾層樓,而且現在臉上還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你你你,你到底去幹什麼了?”

“給你找吃的啊——哦,別擔心,我可沒殺人。”

高摫泉湊近了徽,神秘地說道:“我是託一家醫院的朋友搞到的,放心好了。”

“可是,這到底是——”

“喰種不是食用人類屍體的嗎——來,嚐嚐吧。我跟你講,我特意要那位老兄給我挑了一位失足落水的年輕少女的屍體,估計對你來說,嚐起來應該不錯吧。”

“可是……”

“哎呀,可是什麼啊!”

高摫泉戴上了塑膠手套,直接從裡面拿出一根手指,遞給了徽:“嚐嚐吧。”

“……”

徽接過了那根手指,遲疑地放進了嘴裡;很快他就發現,這根手指的味道,確實是蠻不錯的。

“好吃嗎?”

“還行……不過我不喜歡這腥味。”

“哦哦哦!!!”

高摫泉急忙記了下來,隨後她發現徽將一個較大的屍體碎塊拿了出來,忍不住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想把這些肉烤一下。”

徽走進了廚房裡面,他發現這間公寓裡面烹飪器具和餐具少的可憐,於是他拿起一把刀,將那塊肉切成數片,隨後打開了煤氣竈,將這些肉穿在一根筷子上,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你有食鹽什麼的調味料嗎?”

“我有番茄醬你要嗎?”

“也可以。”

徽接過高摫泉遞來的番茄醬,在肉差不多烤熟了之後,淋上了一些番茄醬,隨後吹了吹,用牙齒咬了一塊下來。

“嗯,很好吃。”

“哦哦,喰種也會烹飪嗎?”

“話說,你的廚房好乾淨啊。”

“呃,因爲我一直都是在外面吃……好吧,我承認我對家務有些苦手,而且廚藝也很爛。”

高摫泉聳了聳肩,隨後興致勃勃地說道:“感覺飽了沒有?”

“一般吧。”

徽邊吃邊說到,他回去又拿了幾塊肉出來,如法炮製地烤熟;很快,這位據說失足落水的少女的屍體殘片就被徽吞進了肚子裡面。

“說一下,有什麼感覺?”

“很舒服……很飽,讓人想睡覺。”

“不錯,不錯。”

高摫泉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隨後忽然想起了什麼:“話說,我給你的工作你搞定了嗎?”

“都搞定了。”

“很不錯嘛!”

高摫泉呵呵笑道:“那就這樣好了,我聽說喰種大約一個月只需要吃一具屍體的,那麼你就留在這裡給我打工吧,作爲酬勞,我會把你餵飽的。”

“呃,好吧。”

===

接下來數個月的時光裡,徽幾乎天天就待在高摫泉家中,按照她的吩咐忙碌着一些工作。基本上都是些和編輯寫作有關的工作。從最簡單的打字錄入到修改,標註,校對還有一系列繁瑣複雜的文案工作,高摫泉幾乎是讓徽完成了一次編輯培訓。而徽的學習速度也很快,漸漸地他已經能夠幫助高摫泉打理了許多工作,比方說從報紙和雜誌上剪下她需要的片段,整理她的筆記,查閱她需要的資料。而除此之外,家務活基本上也是由他來做。

至於日常時間裡,徽很少出門,大多數時間都是和高摫泉出去散步。兩人在相處過程中漸漸混熟了起來,高摫泉發現徽的知識很豐富,而且閱歷也很廣,徽也覺得和高摫泉聊起來很盡興。於是每天早上晚上的兩次散步就成了兩人最喜歡的時光,他們可以隨意地談論各自喜歡的話題,而且無論如何都說不膩,彷彿是一對多年的好友一樣。

除此之外,高摫泉每個月的月末都會想辦法弄一具屍體回來,而徽則每次都會把這些人肉烹飪一下再吃掉。不知道爲什麼,儘管並沒有做太多運動,徽的身體卻很健康,而且他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有活力,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精力旺盛了一些,即便一次性工作一整天,他也不會覺得疲憊。另外,他發現自己的五感越來越靈敏,有時候即便是樓下有人在走路,他的腳步聲徽站在陽臺上都聽得一清二楚。

就這樣過了快要半年的時間後,平靜的日子終於被打破了。某天晚上,一如既往泡好咖啡,等候着高摫泉回來的徽,卻沒能等到這位作家;反而,他在門外找到了一封,用匕首釘在牆上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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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來了。”

一處陰暗的廢棄隧道中,一個披着斗篷的人點了點頭;他隨後擡頭看去,只見不遠處,兩個同樣披着斗篷的人,正帶着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歡迎。”

那人跳了下來,看着緊緊抿着嘴脣的徽,禮貌地說道:“首先我希望能向你道歉,畢竟我們也是有苦衷的。”

“……她在哪兒?”

“這兒。”

那人走到一邊,讓徽看到,在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高摫泉就被綁在了那上面,看上去已經昏過去了。

“這位小姐很合作,告訴了不少有關你的事情。”

那人拍了拍手,慢條斯理地說道:“和人類住在一起的喰種……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不過不得不說,你好像變了許多。”

“你認識我?”

“不認識,僅僅是有所耳聞罷了。”

那人打了個手勢,示意手下將高摫泉移到了一邊,徽用餘光瞥到,這附近的喰種人數不少,恐怕足足有二十多個。

“我聽說白鳩一直在追某個厲害的傢伙,當時我以爲那個可憐人已經被幹掉了,不過現在看來,他還好好的。”

“你說的是……我?”

“當然——絢都!”

他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就突然閃到了徽的面前,隨後抓向了徽的面門。而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直到那個喰種的手停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眼神都始終放在對面那人身上。而他隨後發現,那人背後一直站着一個大塊頭,始終都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哦~~有意思。”

那人笑了笑,說道:“只是測試一下,你不會介意吧?”

“測試?”

“我雖然對你不瞭解,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厲害的傢伙——而且你現在沒有容身之處,不是嗎?”

“我……好像是的。”

徽瞥了一眼一旁的高摫泉,他順帶還發現,眼前這個喰種的臉上,戴着一個黑色的兔子面具。

“先退下吧,絢都。”

“……”

名叫絢都的喰種打量着徽,收回手來,退到了一旁;那人也看了高摫泉一眼,輕笑道:“你喜歡這個人類?”

“她救了我。”

“而且給了你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

那人強調道:“你要明白,那可不會長久的。”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你們?”

“青銅樹。”

那人微笑着說道:“我們是一個組織,你有印象嗎?”

“……完全沒有。”

“哦,有點傷心;不過換個角度來講,也值得慶幸,畢竟這說明我們隱藏得確實很成功。”

那人擺了擺手,說道:“所以說,嗯,徽君,對嗎?”

“對。”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這裡都是你的兄弟姐妹,而且這樣一來,你的能力纔有用武之地。”

“能力……殺人的能力?”

“你排斥嗎?”

“……不。”

“啊哈,我就知道,雖說你可能忘記了什麼,但是你的本性是不會變的。我們是喰種,掠奪和殺戮就是我們的生存之道,別無選擇。”

那人的話撥動了徽的神經,特別是“別無選擇”這句話,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別無選擇……嗯,說的沒錯。”

徽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能放了她嗎?”

“可以,但是你恐怕——”

話音未落,站在高摫泉身邊的兩個喰種忽然倒飛了出去,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徽的背後伸出了兩道鞭子一樣的赫子,閃電般刺穿了那兩個喰種,將他們釘在了牆上。而不等他有所反應,徽已經藉助赫子收縮的力量躍到了高摫泉身邊,果斷地將她連人帶椅子都扛了起來。

“攔住他!”

那人迅速喝道,然而徽的兩道赫子立刻從那兩個喰種體內抽出,隨後它們的尖端就裂開一條縫隙,緊接着,滲人的淒厲吼叫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啊呀呀呀呀!!!!”

附近的喰種紛紛慘叫着捂住耳朵,跌倒在地。唯一能接近徽面前的絢都也踉蹌了一下,隨後就被那兩道赫子打飛了出去。

“他要跑了!”

徽果斷地轉身就跑,那兩道赫子迅速變形,隨後竟然變成了蝙蝠翅膀的形狀;而與此同時,他的背後緊接着又竄出五雙翅膀,接着翅膀扇動的力量,他竟然飛了起來。

“我的天。”

那人驚愕地看着徽揚長而去,突然擡手製止了身後大塊頭的動作;在徽的身影從隧道中消失之後,才搖頭說道:“算了,野呂,別去追他了。”

“唔,他那是什麼聲音?”

絢都晃着腦袋站起身來,隨後看向那人,沉聲問道:“怎麼辦,多多良先生?”

“這一幕劇算是演砸了,不過至少說明,我們是有機可乘的。”

多多良將兜帽摘下來,緩緩說道:“嘉納不厭其煩地強調他的重要性,現在看來他說得沒錯。我們現在恐怕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刺激到他,讓他恢復記憶回到白鳩那邊去的話,那可就更慘了。”

“白鳩現在似乎放棄尋找他了。”

霧島絢都摘下面具,搖頭說道:“我擔心,他們是在秘密調查着。”

“不,我們的優質線人告訴我們,現在白鳩的確是暫時放置了尋找他的計劃,因爲他們找到了一個替代品。”

多多良微笑着說道:“但是終歸只是替代品罷了,只要能拿到真貨,替代品什麼的,完全不在話下——絢都,野呂,我們得去拜訪一下這位前搜查官。”

===

“唔……唔,嗯?”

“你醒了?”

“徽……唉,我這是在哪兒——噢噢噢噢,我在飛嗎?”

“不,是我在飛。”

徽望着下面燈火輝煌的城市,看準地點,落到了一幢大樓的頂端;這裡正是兩人住的公寓的頂層,在將高摫泉放下之後,她立刻興奮地喊道:“你會飛!你竟然會飛!你以後還能帶我飛嗎?”

“可以,不過,我想我遇到麻煩了。”

徽有些歉疚地將他遇到的事情告訴了高摫泉,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高摫泉聽後反而是更加興奮了:“喰種還有組織嗎?青銅樹,青銅樹——哇,那好像是個很厲害的組織呢!我要趕快記下來——唉,我的紙筆呢?”

“在家裡吧。”

“走,我們趕快回去。”

高摫泉興高采烈地拉着徽走了下去,才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開門走了進去。

“門沒鎖?”

徽大吃一驚,正想阻攔高摫泉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已經從裡面傳出來了:

“抱歉,不請自來了,徽君。”

多多良就坐在客廳裡面,而野呂蹲在一旁,佔據了屋子的一角,絢都則站在一旁,正在翻着一本書。

“哇,你們是……喰種嗎?”

高摫泉傻乎乎地問道,而徽立刻將她拽到了自己身後。

“別緊張,徽君;你要明白,我們突然出現在人類生活的環境裡,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多多良。”

“……你過來做什麼。”

“繼續我們上次的話題。”

多多良指了指廚房,好整以暇地說道:“這位……高摫小姐,噢,您是作家,那麼稱呼您高摫老師吧——能給我們煮一些咖啡嗎?”

“好啊,這個我最拿手了。”

高摫泉笑着說道,不動聲色地給徽打了個“沉住氣”的手勢,隨後走進廚房裡面去了。

“請坐,徽君。”

徽遲疑地坐到多多良對面,隨後對方就開口說道:“這地方真不錯,不是嗎?”

“你想說什麼?”

“你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那位高摫小姐,對不對?”

“沒錯。”

“嗯,看起來和我之前所想的有所偏差……嗯,沒關係。”

多多良聳了聳肩,說道:“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是因爲你已經是個,有點名氣的傢伙了。所以說你留在這裡的話,很可能會給那位小姐帶來些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你自己也很危險,因此我覺得你加入青銅樹會更安全……不過既然你不這麼想,我只好換個思路來了。”

多多良頓了頓,說道:“我希望你能爲組織效力——或者說合作。我們平時有一些很棘手的傢伙需要處理,有時候是人類,有時候甚至是喰種,所以我們希望能有一個身手不凡的傢伙,來替我們處理這些傢伙——簡而言之,就是清掃對組織有威脅的異端,你覺得如何?”

“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第一,如果你同意,我們就是一夥兒了,那樣的話,今天的事情就當做是一個誤會好了。原本我還希望能見識一下你的身手,所以特意叫了絢都過來,不過剛剛你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多多良豎起一根手指,隨後又豎起一根:“第二,我們會付給你報酬,確保你衣食無憂。我知道你可能不缺錢,因爲我想這位作家也不缺錢。但是你要她給你覓食這種行爲實在是太過危險了,她今天跑到荒郊野嶺想找一具屍體,被我們發現了。這次算你運氣好,要知道白鳩也會習慣性地去注意那些搜尋屍體的喰種。所以說爲我們效力,我們就能確保你的食物來源。以上就是全部,如果你還有什麼要求的話,單說無妨。”

“有,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來打擾她。”

“完全沒問題;這樣吧,以後就要絢都和你接頭,給你佈置任務好了。另外,你需要一個面具。”

“面具……我明白了。”

徽沉聲說道:“那麼成交。”

“完美。”

多多良突然說了一句漢語,隨後站起身來,輕笑道:“那麼我們明天見了;順帶一提,這個送你。”

多多良將一個手機放到桌子上,說道:“明天絢都會聯繫你的,記得保持聯絡。”

---

三人離開後,徽拿起了那個手機;而這時候,高摫泉忽然走進客廳,將兩杯咖啡放在了桌子上。

“那幫傢伙走了嗎?”

“走了。”

“呼……不瞞你說,剛纔我一直在偷聽你們談話。”

“……你聽到什麼了?”

“幾乎什麼都沒聽到。”

高摫泉呵呵笑着,坐到徽的身邊。而徽搖了搖頭,隨後將多多良的話重複了一遍,然而他始終沒提多多良要他去殺人這件事,只是說給那個叫青銅樹的組織效勞。

“哇,這不錯哦。”

高摫泉點頭說道:“這樣也省得我給你找吃的了——你答應了嗎?”

“答應了。”

徽沉聲說道:“我希望他們這樣就不會再來煩你了。”

“煩我?哎呀,我沒關係的”

高摫泉笑嘻嘻地喝着咖啡,她隨後看到徽似乎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放下杯子,直直地看着徽,說道:“你有事情瞞着我。”

“……是的。”

“這麼容易就承認了?切,我還想賣弄一下我的觀察能力呢。”

高摫泉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說爲組織效勞,其實,他們是要你……去殺人,對不對?”

徽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我想,我最好還是離開這裡。”

“嗯……如果我說不呢?”

高摫泉輕輕搖頭,說道:“首先呢,我的工作現在已經離不開你這個助手了;其次呢,你要是走了,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回頭找上門來;最後呢,我不想讓你走。”

“……”

徽怔住了,他看着高摫泉那副認真的表情,躲避着她的目光,搖頭說道:“他們要我去殺人……那種事情,你——”

“我不在乎別人。”

高摫泉一把抓住徽的肩膀,將他扳過來,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只在乎你。”

她的話語彷彿是一根箭一樣,刺入了徽的心中,但是他並沒有感到痛;相反,他內心深處,悸動着一種,幾乎快要忘卻的感情。

“你……我……”

高摫泉摟住了徽,將他拉近到自己面前;徽下意識地吻着近在咫尺的女人,這時候,他才終於明白了過來,自己真的,已經離不開她了。

“唔……嗯……徽,等等。”

高摫泉將自己的眼鏡摘下來,放到桌子上,隨後撲進徽的懷裡,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道:“抱我……去臥室,好不好?”

徽沒有回答,他將她抱起來,走進了臥室裡面,隨後將門關了起來。

“嗯……”

一聲悠長的嘆息,而隨後便是一句帶着些歉意的話語:

“我,弄疼你了嗎?”

“沒有……我好高興,好高興……”

===

第二天,徽接到了絢都的電話,要他來到20區的某個地方。

“走,我們進去吧。”

絢都帶着徽走到了地下一幢房間裡,他回頭招呼徽進去,卻發現徽正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怎麼了?”

“嗯,沒什麼,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哼哼,別用長輩的口氣和我說話,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絢都好像很不高興,兩人走進去之後,一個打扮很前衛的人,背對着他們的人,忽然轉了回來。

“歡迎——哦,絢都君,這次帶着新人過來了嗎?”

那人的雙眼已經是赫眼的狀態,他看到徽之後,略微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隨後友好地伸出手,說道:“你好,我叫唄。”

“你好,我叫徽。”

“有趣的名字呢,請坐。”

唄招呼徽坐下,隨後拿出捲尺,坐在他面前仔細打量着他,問道:“你以前戴過面具嗎?”

“沒有。”

“你覺得面具的意義是什麼?”

“爲了隱藏自己。”

“對,我可見過不少顧客,和你,和絢都差不多年紀,卻一臉期待地告訴我,是爲了酷。”

唄一邊測量着他的面孔尺寸,一邊呵呵笑道:“面具是爲了隱藏自己,即便它能夠表達出什麼含義,它的本來意義也不會改變——完成了。”

唄收起自己的工具,突然問道:“店裡面應該有你適合的面具,不如你先挑一個吧?”

“挑一個嗎?”

徽看了看四周,忽然指着牆上一個巨大的羊頭骨說道:“那個可以嗎?”

“可以,絢都君,幫我個忙好嗎?”

唄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而絢都皺眉看着那個羊頭骨,還是將其摘了下來。

“我給你包裝一下吧。”

唄走到後面,拿了一個大盒子,將羊頭骨裝了進去,隨後遞給了徽。

“那麼,再見了;一個周以後我會將做好的面具交給絢都的,請放心好了。”

“好的。”

---

離開唄的面具店之後,絢都突然問道:“你爲什麼要選這個?”

“因爲我覺得很應景吧。”

“應景?”

“羊頭是惡魔的標誌。”

徽解釋說道:“我做的事情,難道不就是惡魔的工作嗎?”

“你覺得殺人是罪惡的嗎?你可是個喰種。”

“殺戮就是罪惡,況且我殺的可不只是人。”

絢都似乎不以爲然地搖搖頭,他將一張紙遞給了徽,說道:

“這是你的第一個工作。”

“好的。”

===

晚上,當徽回到家中的時候,高摫泉還坐在牀上,津津有味地讀着一本書。

“回來了嗎?”

高摫泉看到陽臺上站着的徽,走過來打開窗戶,關心地說道:

“要洗個澡嗎?”

“好的。”

徽遲疑了一下,便將斗篷脫了下來;而高摫泉嗅了嗅,笑着說道:“你已經在外面洗過了,對不對?”

“被你發現了啊。”

“當然嘍,不過你身上的shampoo味道有些太濃了吧。”

“那是因爲——”

“好啦好啦,快過來。”

高摫泉笑着牽過他的手,替他掛好衣服,撲到他懷裡,輕聲說道:“沒事吧?”

“沒事的,沒事的……”

徽緊緊抱着懷裡的愛人,只有這個時候,他的心才無比寧靜。

===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很久。

剛開始幾乎每個星期,絢都都會帶來一些任務,有時候甚至是一張名單;而剛開始,徽每次都能輕鬆地完成任務。到了後來,任務開始越來越複雜,有的時候不只是殺人,還有栽贓,盜竊,以及保護的任務。而徽一直都在努力地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工作,因爲他知道,在間小小的公寓裡面,有一個人,自始至終都在等候着自己回去;而他,絕對不能辜負她的期許。

過了幾個月之後,徽便不再忙碌了,絢都似乎已經找不到多少任務了。而據他的一些隻言片語,組織現在越來越強大,儘管依舊不會再明面上出現;樹的根基已經穩固,而伸出的枝葉,也愈加繁茂。

於是徽開始休息下來,他開始繼續爲愛人工作。兩個人已經像是一對夫妻一樣,度過一天又一天安靜的時光;儘管徽一直心懷歉疚,不能給愛人一個值得紀念的婚禮,而高摫泉卻始終不在乎。

“我有你,就夠了。”

深夜的時候,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時候,徽聽到愛人低聲的絮語,也只能緊緊抱住她,來回應她給他的愛。

時光飛逝,春去冬來;徽幾乎忘記了時光,而直到暴風雨再度來臨的時刻,他才明白,自己早有預料,只是,一直都在逃避着罷了。

---

“高摫……泉?”

“對,就是你的女朋友。”

絢都平靜地說道,他也變化了許多,變得沉穩和成熟。徽嘆了口氣,問道:“爲什麼?”

“她寫了一本有關喰種的小說,你知道嗎?”

“我知道。”

“多多良覺得那裡面有關青銅樹的影子太多了,他擔心我們的秘密會被發現——算了,我實話告訴你吧。”

絢都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是王的命令。”

“王……”

徽知道絢都說的“王”是什麼。獨眼的王,青銅樹的首領,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無影無蹤的存在。然而無論是多多良還是絢都,他們似乎都清楚這位王的事情,換言之,徽覺得,王是真正存在的。

“我拒絕。”

“我知道。”

絢都點了點頭,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多多良本來是不準備讓你知道的,我們原本是計劃假冒白鳩之手,但是王認爲不能欺騙你,所以王給你一個選擇。”

“什麼意思?”

“你自己動手吧。你最好明白,青銅樹隨時都能取走她的性命。”

絢都面無表情地說道:“王給你一個和她告別的機會。”

“我別無選擇嗎?”

“恐怕是吧。”

絢都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選擇終歸是你自己去做。王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間,我們等你的選擇。做個了結吧,徽。”

說完,他就離開了。

===

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已經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徽留戀地看着家中的一切,因爲他知道,自己或許再也無法回到這裡來了。

他的愛人還沒有回來,徽坐在愛人以往常坐的位置上,靜靜地坐在那裡。他在思考,該怎麼告訴愛人自己的決定;他同樣在思考,自己該如何帶着愛人,逃離青銅樹的勢力範圍。

“不管怎麼說,這裡已經回不來了啊。”

徽苦笑道,他站起身來,在屋子四周走動着;這裡承載了他太多回憶,即便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他也不在乎。因爲這裡是他的家,這裡,還有他愛着的人。

“咦,這是什麼?”

徽忽然發現在書架頂端,放着一摞紙;他將其取下來,卻發現這是愛人的手稿。

“《愛與罰》?”

這個標題讓徽想到了一本名著,他好奇地翻開手稿,卻發現這裡面是一個奇幻故事,和愛人常寫的推理故事完全是兩種類型。

“她還會寫這麼孩子氣的故事嗎?”

徽笑了起來,他坐在座位上,認真地讀着這個故事。漸漸地,他被故事吸引住了;漸漸地,他的眉頭緊皺起來;漸漸地,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眉頭舒展了開來。

---

“我回來啦!”

夜色降臨之後,帶着些酒氣的高摫泉搖搖晃晃地開門走進了屋子,嘻嘻笑道:“哎呀呀,今天真是夠嗆呢,外面還下雨了——慶祝新書!呵呵呵,好多錢進賬了……親愛的,你知道嗎,人家今天當中所有人的面,說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呢——好開心!!!”

她走進屋子裡,看了看四周,卻突然發現,徽就站在陽臺那裡,背對着她,淋在雨中。

“親愛的,外面很冷哦……你沒事吧?”

高摫泉怯生生地走到陽臺口,輕聲說道:“快進來啊,親愛的。”

“絢都今天給了我一個新任務。”

“……然後呢?”

“是你。”

“……我?”

“他要我殺了你,因爲他覺得,你已經過於接近,青銅樹的秘密了。”

高摫泉沉默了下來,她輕輕舒出一口氣,問道:“你要怎麼做?”

“我不會殺你的,所以我來和你告別。”

徽背對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留下了一封信,裡面是有關我做的那些事情,以及我所知道的,有關青銅樹的一切。明天早上,你帶着這封信,去CCG吧。”

“爲什麼?”

“我想,他們會保護你的吧。”

“那你呢?”

“我要去,做個了斷。”

徽沉聲說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這樣嗎……”

高摫泉露出了悲傷的神色,輕聲說道:“我今天,遇到絢都了。”

徽的身體動了一下,而高摫泉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

“他都告訴我了。”

“……什麼?”

“所有的一切。”

高摫泉走進雨中,抱着徽,緩緩說道:“我已經無處可逃了,可是,我希望你還能繼續走下去。”

“泉……”

“沒事的,沒事的,這些年,我很開心……真的。”

高摫泉安心地貼在徽的背上,輕聲說道:“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感激天上的神明,在那個雨夜,將你帶到了我面前。”

徽轉過身來,將高摫泉的雙手握在胸前,搖頭說道:“我不想——”

“我沒關係的……只是,從今以後,就要留下你,一個人了。”

高摫泉說完之後,便閉上了眼睛。然而面前的愛人卻一言不發,良久之後,一個冰冷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所以,接下來我該說什麼,艾特?”

“嗯?”

高摫泉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張寫滿了怒火的臉龐。

“你——啊!”

一隻手揪起了她的衣服,將她粗暴地推進屋子裡;高摫泉艱難地穩住腳步,震驚地看着眼前與自己同牀共枕了許久的人,隨後,一疊紙就落到了她的腳下。

“你的小說,很有趣。”

“……”

高摫泉低頭一看,心頓時落進了深淵之中。

“一個美麗的天使墜落進了地獄之中,在這裡,她遇到了一個魔王。”

徽死死地瞪着眼前這個將身體都給了自己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天使失去了記憶,而魔王將她留在了身邊,哄騙她,讓她以爲自己也是一個惡魔。於是他們就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天堂與地獄發生了戰爭,天使見到了自己的同類,醒悟了過來。於是她離開了魔王,而鬱鬱寡歡的魔王無心作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天堂的軍隊來到了自己面前。”

“而到了最後,天使卻出現在了魔王的面前,她帶走了魔王,遠離了天堂和地獄,來到了人間,平靜地生活了下去。”

高摫泉接口說道,聲音乾澀無比;她看着眼前的人,勉強笑道:“這是個很不錯的結局,不是嗎?”

“這根本就不是個好結局。”

徽冷冷地說道:“整篇故事都帶着一種憂傷的色彩,裡面反覆強調了天堂與地獄之間,無法消融的隔閡,所以你的結尾太過於突兀了,就像是匆匆塗鴉而成的一樣;它的結尾,理應是一個悲劇,這樣才符合全文的主題。”

“但這只是個故事!”

“這是你編出來的故事!”

兩個人在雨中互相喊道,徽深吸了一口氣,陰森地說道:“我全都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高摫泉,艾特,獨眼的梟……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是我救了你出來。”

“是的……所以我把你帶回來了,你卻告訴我你忘記了一切。”

高摫泉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緩緩說道:“那你覺得我能怎麼做?把你交給白鳩嗎?”

“你根本就不用救我,你把我丟在那裡就好了。”

六月徽——他記起了自己的名字——冷酷地說道:“但是我不怪你……你知道,我最痛恨的地方,是什麼嗎?”

“是……是什麼?”

“你爲什麼要寫這個故事!”

六月徽怒吼道:“你難道就不能把這個秘密埋在心裡嗎?你爲什麼要讓我想起所有的一切!當我記起自己是誰的時候,我在看着我的雙手,那上面,早已經沾滿了無數亡靈的鮮血!”

“我有什麼辦法……我害怕啊!”

高摫泉聲嘶力竭地喊道,淚水從雙目中流出:“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會想起一切……我更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所以我才寫了這個故事;我發現我無法控制自己的筆,我感覺我寫下的,根本就是一個無法避免的預言;直到最後,我都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可是……”

她咬緊了牙關,艱難地說道:

“你知道嗎,今天我原本準備要告訴你,我就是那個獨眼的王,而你就是我的丈夫……我讓多多良爲我準備了婚禮,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結果,結果……”

“夠了。”

六月徽舒出一口氣,憎恨地說道:“都結束了。”

“結束了?什麼結束了?”

高摫泉擡起頭,她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只能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你忘了嗎,你說過你愛我,你說過,你永遠都不會拋下我——”

“那是‘徽’說的,而那傢伙,已經死了。”

六月徽冰冷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樣割着高摫泉的心,她拼命搖着頭,大聲叫道:“他沒有死!他就我面前啊!”

“你說完了嗎?”

“沒有!”

高摫泉忽然想到了什麼,嘶聲說道:“你要去哪裡?”

“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要回白鳩那裡去,對不對?你以爲自己回得去嗎?你殺了那麼多白鳩:上等,準特等——甚至是特等搜查官,連CCG的局長都被你傷到了!每一個搜查官聽到你的名字,SSS級喰種,‘大惡魔’,無不恨之入骨,你覺得他們還會接受你嗎?”

“所以,我不準備回CCG。”

“那就留下來吧!”

高摫泉擦乾眼淚,哀求着說道:“求求你了,忘記過去吧……留在我身邊好嗎;我是你的,青銅樹也是你的……所以,留下來好嗎?”

“你以爲,我除了CCG和青銅樹,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六月徽笑了起來;那副笑容,在高摫泉的眼中,充滿了瘋狂:

“我知道的……有一個地方,無論我過去做過什麼,都會被接受的。他們等候着我大駕光臨,即便是現在,我也知道,他們還會歡迎我!”

“N’CES公司……他們,他們早已經離開東京了。”

“那又怎麼樣?”

六月徽握緊拳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北海道有N’CES的部隊,我就去那裡找他們。”

“不行,不要,不要——!”

高摫泉不顧一切衝上去,想要抓住他;然而六月徽猛地從陽臺上躍下。高摫泉跑到雨中,卻只能看到一道六翼的黑影,緩緩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不……不,這不是真的……嘔——!!”

高摫泉淋在雨中,忽然感覺胃部一陣劇烈的**,她頹然跪倒在地上,不斷地乾嘔着,隨後躺在地上,喃喃地說道:

“別走……求你了……別留下我……”

===

三個月後

“局長先生,‘獨眼的梟’已經被困住了!泰坦小隊已經封鎖了它所有的退路,正在縮小包圍圈!”

“有馬特等呢?”

“他已經到了!佐佐木一等和庫因克斯班都在他身邊!”

“通知所有還能站起來的搜查官,立刻轉爲防禦狀態,給我盡全力擋住青銅樹所有的反撲,一定不能讓任何喰種接近獨眼的梟!”

遠處,巨大的喰種怪物已經被十餘臺機甲圍在了一座大橋的中央。這羣曾在20區針對梟的大戰中,初次露面的喰種泰坦如今已經得到了進一步強化。CCG在本次作戰之前花下血本租用了將近20臺這種機械怪物,果然取得了成效。

咕噥——

獨眼的梟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倒在地上;那些赫子製成的甲殼開始消散,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有馬特等,這是——”

“後退,緋世。”

有馬貴將示意身邊那位年輕的搜查官後退,而就在兩人面前,喰種龐大的身軀如同煙霧一般消散,餘下的,只有一個嬌小的身體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這是……”

名爲緋世的搜查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女性的喰種,隨後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腹部,不由得驚呼道:“她,她懷孕了?”

“……”

有馬貴將皺起了眉頭,遲疑了一下,還是舉起庫因克,走了過去。

“等等,有馬特等。”

緋世急忙跑過去,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我們,是不是——”

“緋世,我知道。”

有馬貴將停下了腳步,隨後搖頭說道:“不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這時,地上的女子艱難地想要擡起頭,她看着有馬貴將走到自己面前,而這位搜查官嘆了口氣,只是低聲說道:“很抱歉,女士。”

“……”

她緩緩閉上眼睛,準備接受自己的命運;而有馬貴將深吸了一口氣,高舉起了自己的庫因克。

轟!

黑色的閃電轟然落下,有馬貴將果斷地向後一躍,拉着緋世退開了數步;而就在他們剛剛站立着的地方,無數黑色的尖刺彷彿是尖刀一樣,插滿了那片狹窄的區域。

嗷嗷嗷嗷嗷嗷————!!!!

震耳欲聾的吼聲彷彿驚雷一般,緋世擡頭看去,驚愕地喊道:

“在上面,有馬特等!”

黑色的利爪砸在了橋面上,有馬貴將和緋世只覺得一陣地動山搖,所有的喰種泰坦下意識地圍了上來,然而隨後就開始向後退去。

“這是什麼玩意兒?”

幾名駕駛員長大了嘴巴,看着面前黑色的怪物:那是一條展開着雙翼的龍,而龍的頭上,卻只有一隻巨大的赫眼,傲慢地注視着腳下的一切。

“上面有人!”

有馬貴將和緋世擡頭看去,果然在黑龍的背上,一個全身漆黑,彷彿魔王一般的身影就騎在那裡。那人看了有馬貴將一眼,隨後跳到了橋面上,那個女人的身邊。

“……是你,是你嗎?”

女子欣喜地看着那人將自己抱起來,難以置信地撫摸着他的臉,帶着哭腔說道:“這不是……這不是夢吧。”

“那傢伙是誰?”

緋世瞪大了眼睛,而有馬貴將看到那張羊角惡魔的面具,沉聲說道:“SSS級,‘大惡魔’。”

“……”

那人抱緊了懷裡愛人的身體,隨後長嘯了一聲;黑龍聽到了他的嘯聲,立刻伸出爪子,將他擡到了自己的背上。

“我們走了,畢舍遮。”

黑色的魔王看了一眼遠處躍躍欲試的喰種泰坦,輕蔑地說道:

“把擋路的螞蟻給我轟開!”

嗷嗷嗷嗷嗷嗷——!!!!!!

畢舍遮張開大嘴,尖銳的咆哮聲彷彿颶風呼嘯而過;喰種泰坦們組成的包圍圈就像是幾片樹葉一樣,在狂風之中被席捲一空。

“緋世!”

聲浪過後,有馬貴將大聲喝道,他和那名年輕的搜查官從左右兩側跳上了畢舍遮的翅膀,衝向了龍背上的魔王。

“可笑。”

八條粗壯的赫子從魔王的肩膀上長出,赫子化成了龍首的形狀,張開大嘴咬向了兩人;兩人用庫因克揮舞抵擋,然而龍首的利牙,卻輕而易舉地將他們的庫因克咬成了碎片。

嗷嗷嗷嗷嗷嗷——!!!!

畢舍遮憤怒地吼叫着,它身體上的赫子劇烈地震動開來,有馬貴將意識到了不妙,迅速喊道:“緋世,撤退!”

兩人落到畢舍遮身下,而畢舍遮背上的魔王也喝道:“走,畢舍遮!”

嗷嗷嗷嗷——!!!

畢舍遮張開雙翼,扇動產生的狂風無情地拍打着橋下的海浪,隨後,它就升至高空,消失在了雲端。

---

“徽……徽……”

“我在這裡。”

高空上,六月徽身上的赫子將愛人牢牢裹住,輕聲說道:“是我讓你受傷了。”

“不……你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來了。”

她貪婪地感受着愛人的體溫,輕聲說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遠離地獄和天堂,去人間。”

六月徽撫摸着她的身體,微笑着說道:“放心吧,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

數月後

“下午好,佐佐木先生。”

“啊,你好;來一杯咖啡,謝謝。”

“好的。”

一家名叫Re的咖啡廳中,佐佐木緋世坐在椅子上,翻開一本書,認真地看了起來。

“您在看什麼?”

“一本小說,是高摫泉老師寫的。”

“啊,那位老師的書,是嗎?”

美麗的女服務員看了看書的封面,輕笑道:“《愛與罰》,似乎很有趣呢。”

“的確,這次高摫老師說是挑戰一下新題材,在自己的部落格上寫了一個有些像童話的故事呢。”

佐佐木緋世輕笑道:“原本她寫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很多讀者都覺得很唐突;不過最近這本書出版之後,高摫老師才解釋說,那時候自己情場失意,所以執意寫了一個完美結局,如今她似乎和戀人重歸於好,所以就認真地寫完結局了——一個有些悲傷的故事,但是寫的真的很好。”

“這樣啊,真令人羨慕呢。”

“看Twitter上說,高摫老師現在正在北海道和戀人度蜜月呢,說是準備在那裡結婚,希望她和他的戀人能夠幸福吧。”

---

北海道,N’CES札幌基地

“雖然你給我添了不少麻煩,然而與畢舍遮相比,這些都不值一提。”

“謝謝,總裁大人。”

“是‘先生’,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北海道部隊的次長了,注意你的稱呼。”

“是,總裁先生。”

“開煌院長正在研究畢舍遮的細胞,不過它之前表現得非常暴躁,所以我已經下令將它暫時安置在北海道。好好馴服它,以後它就是你的坐騎了。”

“是,總裁先生。”

“那麼就這些——哦,對了,聽說你的孩子要出世了,恭喜你做爸爸了。”

“是,總裁先生。”

結束通話後,六月徽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他轉過身來,就看到一名士兵急速跑過來,立正敬禮喊道:

“報告長官!夫人已經生了,是個健康的男孩兒!”

“謝謝,帶我回去看看。”

“是,長官!”

六月徽走下鋪滿白雪的山坡,而在他背後,初生的朝日,正在散發着溫暖的光芒。

===

===

情報解鎖:喰種泰坦

赫子型AST,俗稱喰種泰坦(GhoulTitan),爲N’CES公司所研發的單人作戰載具。與一般類型的AST以及重型動力裝甲相比,喰種泰坦的優勢主要體現在彈藥容量,持續作戰能力以及自我修復上;然而其在火力和裝甲防禦力上仍無法與傳統AST相比。

武器配備

左手

甲赫—“雅努斯”(盾型)

羽赫—“維斯塔”(火焰噴射器型)

右手

羽赫—“武爾坎”(機槍型)

鱗赫—“瑪爾斯”(劍型)

尾赫—“布魯托”(戟型)

相關記錄

請求使用特種Rc材料,“畢舍遮”進行實驗

——來源於N’CES遠東地區主管【需要更高權限】

請求拒絕;說真的,那東西會吃了駕駛員的

——來源於N’CES作戰實驗室輪值主管劍銘開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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