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層發言之後,班子也參與進入討論之中,輪到林柯發言的時候,我本能地想到他會反對轉型,果不其然,他說:“汪董鼓勵我們暢所欲言,充分說明了汪董是非常講民主的。”
聽他這樣說,我更加覺得他沒有安什麼好心,反話正說,先堵住別人的嘴,是這傢伙最擅長的事情。
“但是我們還是要實事求是,不要誇大其詞。”他說得很冠冕堂皇,但其實最愛虛張聲勢、誇大其詞的就是他,而且他這樣說,肯定是有所指的。
“剛纔我聽了大家的發言,感覺大家總體還是實事求是的,也是出於公司利益角度考慮的,但是有個別人,危言聳聽,說公司幾年內就要倒閉,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居心,完全是在擾亂人心,破壞穩定。這是以改革派自居,爲自己臉上貼金,但是是以否定公司這麼多年發展成就來標榜自己的。”
林柯說得越來越尖銳,而且一頂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他沒有點名,表面大家聽起來好像是在說夏樹勇,因爲說公司未來危機的是夏樹勇,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說誰。而且說是在否定公司多年的發展成就,這明顯居心險惡,是在挑撥我和石廠長之間的關係,因爲否定公司這些年發展成就就是在否定石廠長這些年當政的成績。他竟然敢,如果我以前是副職或總經理的時候,他這樣做還略微可以原諒的話,現在我是董事長、黨委書記、總經理一肩挑了,他還要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知進退了。
我心裡產生了要跟國資委建議把他調走的念頭,但我知道,我剛擔任一把手不久,還不是合適的時機,也會給人我不能容人的誤解,也只能想想而已。看來還得多培養支持自己的人呀,以前我覺得領導只用自己身邊的人是不對的,真正在那個位置上了才知道,不用自己信任的人不行啊,要推行點改革措施,支持你的人少了,阿貓阿狗都跳出來反對,讓你寸步難行。
就這樣心裡想着,只聽林柯還在繼續說:
“現在一年有幾千萬的利潤,在化工行業也有很強的影響力,完全不是某些人說的公司要倒閉了一樣。即使搬遷,也就是換個地方生產,把搬遷說成洪水猛獸,要麼連基本的思維能力都沒有,要麼是別有用心。我相信公司的發展前景,更相信在汪董帶領下,公司發展會越來越好。”
林柯就是這樣,明明是反對,但說得也是那麼冠冕堂皇,相信在我帶領下公司會發展越來越好,那麼你都不支持我的改革措施,還怎麼在我帶領下越來越好,我心裡腹誹道,但臉上並未表露出半分異樣。
“對一些所謂改革的風險視而不見,不知道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會有多大的風險,毫不誇張地說,那纔是真可能給公司帶來滅頂之災。到時候,真是這樣的後果的話,幾千職工的利益怎麼保障。這個責任由誰來承擔,難道讓汪董替你們背鍋嗎,畢竟他纔是公司負責人,你們也不能這樣來坑汪董吧。反正我話是說得直了點,但既然汪董要求我們暢所欲言,我肯定是要執行汪董要求的,至於說得對不對,大家可以探討,最後汪董定奪。”
同樣的套路,表面上維護我,實際上拆臺,而且還沒有最後定呢,先要把責任扣給我。但這是出於他的思維習慣,做任何事都先想到逃避責任。而作爲我,想推行這些措施,從來就不會怕承擔這些事情萬一失敗的後果和責任,前怕狼後怕虎,這樣會什麼也幹不成,我心裡早有這個意識。
如果說中層有少數人反對還好說的話,那麼班子有人反對影響就要大些了,我明顯陷入了被動局面。現在林柯反對,我如果親自站出來和他爭論,顯然有失我的身份。在這種情況下,我迫切需要班子裡有人站出來支持我。而祝麗珊果然沒有令人失望。在林柯說完後,她說話了。
“我也說兩句,林書記既然說了大家探討,那我就來和林書記探討探討,首先我不太贊成林書記說的,一提危機就是在否定近些年的發展成就,公司這些年的發展成就有目共睹,是在石廠長和汪董帶領下,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沒有誰會自己否定自己。”
要說牙尖嘴利,可能廠裡沒有幾個人能和祝麗珊比,她顯然也看破了林柯挑撥我和石廠長之間關係的用心,一上來,就針對性的說到這個問題。
“以前的成就是成就,和當前面臨的危機和困難是兩回事,企業沒有誰不會遇到危機和困難的,這些危機和困難誰都不願意遇到,但又不可避免,因爲發生的原因有時候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還有可能是外部的環境影響。”
“危機和困難不可怕,關鍵是我們怎樣認識這些危機和困難,怎麼應對這些危機和困難。即使是經營形勢比較好的情況下,我們也得有危機感,還不要說公司當前的情況,我們比起國際國內的一些大公司如通用、三星、華爲等怎麼樣,沒有法比吧,他們的領導人還時刻保持危機感,而我們如果一味逃避和捏着鼻子哄眼睛,說形勢一片大好,就會是溫水煮青蛙,危機和困難就可能進一步放大,公司倒閉和破產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情。”
祝麗珊的發言,不但有很強的針對性,而且有很強的邏輯性,特別是舉了通用等大公司領導人危機感的例子,讓林柯說公司困境就是在否定公司經營成就的說法完全站不住腳。
“而改革轉型就是公司應對目前的危機和困境的最佳方式,國內國際很多公司遇到重大危機和困境時,有很多是通過改革轉型煥發了生機的,而大多數消極應對的公司,包括一些知名的大公司,不能適應時代的變化,大多數都被市場淘汰了。”
“當前我們的情況,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條。如果像林書記給我們封的我們算“改革派”的話,我倒願意來當這個“改革派”先鋒,但“改革派”不是往誰臉上貼金,歷來的“改革派”是爲社會的發展進步作出了貢獻,但自身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反而會付出巨大的犧牲,如果需要改革做出犧牲,那麼從我開始。”
祝麗珊說着說着,差點把發言變成了一場演講,聽得讓我都有點熱血沸騰,我看看會場上的人,發現可能很多人也可能有同感似的。
“說現在提出的改革轉型思路是進入陌生行業,我們完全沒有經驗。這完全站不住腳。先不說生產日用消費品現在專家提的是進入日化行業,還和我們現在的產業具有相關性,如果我們只想幹自己熟悉的事情,不思進取,固步自封,那還談什麼改革,談什麼轉型,坐着等死好了。真要等到那個地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職工利益保護更無從談起,只有改革和發展纔是對職工長遠利益的最大保護。”
“我承認在進入日化行業還需要強有力的保障和支撐措施,在具體的實施方案方面,還要進行詳細的市場調研,還要有細化的策劃方案,但我認爲規劃提出的這個大的方向和思路是完全正確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就說這麼多,說得對不對,大家可以探討,跟林書記一樣,我也是堅決執行汪董決定的,最後汪董定奪。”祝麗珊說到最後還不忘諷刺林柯一把,模仿林柯說的話,讓我差點笑起來。而林柯此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有祝麗珊的發言,我心裡輕鬆了很多,在祝麗珊的發言之後,可能很多搖擺不定的中間派都更加贊同推進進軍日化行業的改革了,就是部分反對的人,可能也開始動搖了,我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