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一晃半年就過去了,1995年元旦節剛過,我就按期試用期期滿轉正了,人事處給我定了員工職級,我成爲副主辦級,就和張池平級,比林小龍低半級。這讓他們倆人很不自在。我心裡有些不以爲然。不服氣你們也上個大學呀,大學都沒有讀過還想和我比,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後來我知道了刁佑華也是定的副主辦級,而且廠裡的規定是大學本科畢業進場轉正後都是直接定副主辦級的時候,而不是根據能力和表現來定的這個副主辦級的時候,我心裡也沒有那麼激動了。
但是工資一個月增加了幾十塊錢,加上補貼有接近200塊錢一個月了,雖然也不高,但對我的窘境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緩解。這幾個月我雖然用錢還算節約,但一個月下來錢也所剩無幾,原來讀書的時候一直想,我的父親在我讀高三的時候去世了,全靠我母親供我上大學,立志工作後一定要好好回報母親,但沒有想到現實是這麼樣的,半年了我竟然沒有回過老家一次,光一路的車費就夠我受的了。不過好在聽說年終的時候要發年終獎,我準備過年的時候回一趟老家,到時候再好好孝敬我的母親了。
總算到了期待的領年終獎的日子,從胡悅手裡領過年終獎的時候,我感到好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覺得全身都冰涼了,居然只有120元。我感到憤懣,卻又無從發泄,但是想一想,我確實也沒有什麼資本去爭取利益,貢獻還沒有呢,就要求回報,這也不是一個正直的人應該乾的事情是不,我不知道科室裡其他人的年終獎是多少,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來看,應該不低,他們工作了這麼久,貢獻肯定比我大,也是應該的。
晚上在宿舍我問了問刁佑華,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只是含糊地說不高。我又找機會順便問了下其他一起進廠的人,也有跟我差不多的,也有比我高一點的。但是聽有人說刁佑華的年終獎是300元,這下我心裡怒氣更大了,刁佑華憑什麼年終獎比我多這麼多。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心裡越想越氣,因爲據說年終獎分配給各處室,再由各處室分到各科室,最後由科室分到每個人頭的,我很想找鄭科長討個說法,但我仔細想想,即使找了他也沒有什麼用,我只好忍了。但我也逐漸明白了,利益的分配永遠是以實力和權力爲基礎的,當你實力還不夠強大,手中沒有權力的時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也不要指望有什麼公平,只能指望遇上一個還能基本保持公平公正的領導,要麼,你自己想辦法成爲領導,來推行公平正義。
沒有想到第二天一上班,鄭科長就找到了我,問:“小汪,年終獎拿到了沒有呀?”
“拿到了。“我輕聲地回答。
“本來你1月份才轉正,按規定是沒有年終獎的,但是考慮到你工作認真踏實,我還是從其他同志那裡分了點過來作爲你的年終獎,錢雖然不多,但也是科裡的一點心意嘛,我對你的工作還是很認可的。”
我心裡很鬱悶,但卻不好發作,我很想說那刁佑華爲什麼還是300塊呢,但我還是忍住了。臉上擠出點笑容,我估計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很勉強地說道:“謝謝科長。”
之後不知道怎麼的,說我對我年終獎不滿的傳言就傳開了,據說有廠領導知道後對我剛進來不久,沒有做什麼貢獻就要求待遇和報酬很不滿意,還上升到作風和態度的高度了,讓我有苦說不出。
就在這樣風言風語的日子裡過了幾天,廠裡的一年一度的迎新春文體活動拉開了序幕。其中的一項重頭戲就是籃球賽。這個賽事在高廠長當上廠長之後廠裡就每年都會舉辦了。因爲高廠長酷愛打籃球,所以廠裡每年都要組織廠裡的領導和廠籃球隊的交流賽,今年也不例外。
我因爲在學校就是學院籃球隊的主力,所以進廠之後很快就被廠籃球隊看中,成爲了廠籃球隊的主力。令人好笑的是,刁佑華最開始不打籃球的,後面聽說高廠長愛打籃球之後,非要纏着我教他打籃球,經常拉着我陪他練球。他雖然身高不高,只有1米7左右,但還算靈活,加上練得很刻苦,半年過去了,也還算打得有模有樣了。
因爲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比賽,比賽之前一天,廠籃球隊的隊長專門給我交代,不要拼得太兇,這個比賽就是娛樂爲主,領導們也辛苦一年了,要讓他們放鬆放鬆,但也不能讓得太明顯,這樣領導覺得沒有意思,面子上也過不去。
比賽這天,天氣特別晴朗,上午十點鐘開始比賽,九點半我們到達廠裡體育場裡的籃球場的時候,看見籃球場已經圍了了很多人,刁佑華居然也在。
黨羣工作處的處長張政良擔任比賽的裁判,專門給我們講了比賽規則,其實就是這個籃球交流賽的特殊規則,考慮到領導們年齡較大,體力不夠,領導們是上6人,也沒有5犯的限制,比賽分六節打,每節5分鐘。
到了快10點鐘,領導們纔來,包括高廠長在內的全部5位廠領導和阮長青、鄧子圖等4位處室領導。第一次看高廠長穿球衣,更加覺得他很挺拔,這個年齡了,身材還保持得這麼好。
比賽開始了,比分開始交替上升。廠領導隊的球主要都交給高廠長投,而高廠長投籃技術確實還可以,命中率很高。他每進一個球場邊都會響起一片歡呼聲。
刁佑華帶着一羣啦啦隊員,主要都是廠裡的年輕職工,在那裡一齊高呼着“高廠長,加油!高廠長,加油!。”刁佑華喊一聲,他們跟着喊一聲,很有氣勢。
我剛開始按照隊長的交代,有點悠着打,但很快打順手了,就忘記了。接連投中三個球之後,我們反而以兩分反超了領導隊。隊長暗中用手肘碰了碰我,我才反應過來,不再這麼用力了。這時候,高廠長,又連續投中兩球,廠領導隊又反超了兩分。
比賽很快進入第五節,領導隊領先5分。我也越打越順手,打着打着,我又忘了是在和領導打球了。
這時候,鄧子圖一個球快傳給高廠長,高廠長突破了之後正準備起跳投籃,我本能地上前想跳起來封蓋,沒有想到,可能由於我可能太過用力,一下子撞到高廠長,只聽“嘭”的一聲,高廠長摔倒在了球場的地板上。
我傻眼了,這時候鄧子圖,阮長青都要過來扶起高廠長,高廠長沒有讓他們扶,說了一聲“我沒事”就自己爬起來了,刁佑華也想跑過來了,看到高廠長沒有讓鄧子圖他們扶,跑到一半又退了回去。
我有點慚愧地低着頭,這時候高廠長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汪不錯,有衝勁”。
這時我纔對高廠長說:“高廠長,對不起!”
高廠長搖搖手說:“打籃球嘛,有點衝撞很正常,只有這樣真刀真槍地打纔有意思,小汪你不要太在意。”
我心裡很感動,高廠長真是心胸寬廣的人,這下我的心才略微放鬆下來。但是我也再也不敢拼得這麼猛了,打起來就有點縮手縮腳的。最終領導隊以9分的優勢贏得了比賽。
這次比賽過後,因爲高廠長寬宏的態度,我也就沒有再想起這次意外事件了。可是,過了幾天,就聽廠裡有不少人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說是這麼多年,還沒有碰到過敢衝撞高廠長的人呢,有的人說我肯定有很深的背景,不然怎麼敢衝撞高廠長呢;有的說這個毛頭小夥子太單純了,會吃虧的;更有甚者,說是因爲我對年終獎的事情不滿意,在藉機發泄不滿呢。聽到這些說法,我心裡很氣憤,連高廠長本人都沒有在意呢,他們還要這樣說。可是我有苦說不出,嘴長在他們身上,我沒有辦法辯解,也不可能一個一個地去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