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姐姐,你可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紀沉魚一看到羅輕容進暖閣,滿臉都是開心的笑容,“快來暖和暖和再去,反正那牡丹也不會跑了。”
“好,看來你身子是全好了,還有沒有不舒服?”羅輕容細心打量紀沉魚,上次她到紀府,已經將那天的事大概跟紀沉魚講了,也告訴了她中秋宴的事是有人爲了對付樑元忻,也是樑元忻幫她們躲過了戴淑妃的搜查,當然,她沒有跟紀家人說紀沉魚當時只穿了一身褻衣,只說當她進去時,只看到紀沉魚昏倒在榻上。
這樣的說辭根據樑元忻的要求來的,想到這一點,羅輕容便知道樑元忻並不想挾人隱私和清譽來爲自己謀求什麼,而且她也告訴紀家,樑元忻離開時曾經說過,中秋夜的事,本就不足爲外人道,大家就當全沒有發生過,他也沒有看見過她們二人。
“就差一點兒就全好了,”紀沉魚因爲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也知道這些事除了自己父母和羅輕容,不會再被外人知道,便也想開了,“我告訴你,過了今天,我就全好了~”
“過了今天?爲什麼?”羅輕容心裡一驚,想到柳貴妃的提醒,“沉魚,今天會出事麼?這裡可是長公主府,你不可意氣用事~”
“你呀,就是想的多,”紀沉魚壓低聲音,湊到羅輕容耳邊,“這是我母親安排的,你等着看戲吧,”紀家再不濟也沒有女兒被人差點害了還不吱聲的道理,何況這種事挑紀家的女兒下手,分明是要打紀家的臉呢,這口氣莫說明安伯,就是宋氏也不可能嚥下,“總之今兒我極高興。”
“你這個三妹倒是個聰明人,比你四妹妹強,”紀沉魚不再跟羅輕容扯這個,自動換了話題,看暖閣一側與幾個姑娘聚在一處說話的羅素絹,她知道自己要跟羅輕容說體己話,便自覺避到了一邊,而且還能迅速跟陌生人打成一片,倒也不是個簡單的。
羅輕容也望着滿臉笑容的羅素絹,這個妹妹年紀也不小了,朋友卻是不多,原因無他,身份尷尬,同樣的庶出,養的如她一般尊貴的沒有幾個,羅素絹自然不屑與那些縮手縮腳木訥沉悶的人結交,可嫡出的小姐又自矜身份不願意與她多說,這樣不上不下的,小姑娘連個手帕交都沒有,“也是個可憐人兒~”
“可憐?還不是都怨你那個,”紀沉魚面上一紅,當面指責人家的父親,太沒有禮數,“姐姐別怪我,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些男人,又不是妻子不能生,爲什麼非要弄一屋子妾室,再養出一羣可憐蟲?”紀家沒有妾室通房,所以紀沉魚對三妻四妾的男人嗤之以鼻。
是啊,這樣的問題她也想過,以前張蘭也曾經跟她說過,說這完全都是男人的劣根性,還是什麼女子的社會地位太低造成的,羅輕容聽的不太明白。現在想想,就算張蘭說的都對,可又能怎麼辦呢?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連生氣都不行,妒忌是七出之一,想到如今父親那一院子小妾通房,成天你吵我鬧,羅輕容也唯有苦笑,“沉魚你沒有庶妹,卻比誰看得都清楚~”
“這是我爹說的,內帷不修是亂家之源,你看現在我家多好?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女兒都想嫁給我兩個哥哥呢?你知道不?那次我娘到你府上去致謝,羅老夫人還跟我娘面前誇你那個高表姐呢,她呢?今天來不來?”
“舅母看上了你們伯府的世子爺?”羅輕容心中暗暗高興,以國公府的嫡長女嫁明安伯府的世子,怎麼說也是低嫁了,可見舅母用心良苦,只圖表姐能過上如意的日子,“我表姐你可是見過的,再好不過的一個人,跟你又脾氣相投~”
紀沉魚促狹的眨眨眼,“跟我脾氣相投?我只記得和姐姐脾氣相投,再說了,英國公府門第也有些高了,”其實是宋氏知道高雪盈是個爽利脾氣,但又覺得這脾氣兒子吃不消,加上孃家勢大,她可不想給兒子找個河東獅回來。
“你這個丫頭,小心我撕你的嘴,”羅輕容柳眉一揚,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連姐姐都跟打趣,真真是皮癢了,我那個表姐雖然性子傲些,可是卻沒有那麼多的腌臢心思,而且做人長媳關鍵不就是能拿住事兒麼?”紀家是難得的好人家,尤其是紀家那個世子爺是從小跟着大儒讀書的,沒有尋常勳貴子弟的紈絝之氣,表姐嫁到紀家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
“好姐姐,咱們打個商量,我跟母親說讓她到英國公府提親,爲大哥求娶高家姑娘,等我二哥議親時,你可得跟我二哥找個好媳婦,”羅輕容跟自己說高雪盈的好處,分明是極願意表姐嫁到自己家裡來的,紀沉魚靈機一動,試探道。
羅輕容已經被紀沉魚的話氣得起身要擰她的嘴,“小小年紀就在這兒胡說八道,也不怕閃了舌頭?”
“咱們不是在這兒說悄悄話兒麼?又沒有人偷聽?”紀沉魚索性倚小賣小,拉了羅輕容道,“姐姐應不應?”
其實紀家在勳貴中難得門風清正沒有雜七雜八的爛事兒,而且宋氏她也是自幼常見的,極好的一個人,若是可以嫁給紀沉魚的二哥,以後倒是可以有半生富足安閒的日子,羅輕容被紀沉魚將的滿面通紅,瞪了她一眼道,“你快住嘴吧,我不教訓你,人倒是越發上臉了,這是姑娘家可以說的麼?”
姨母和舅母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羅輕容心裡很清楚,可這兩家與她來說,親疏遠近是一樣的,與羅家來說,應了哪家都會讓另一家不快,所以羅輕容倒是挺滿意張蘭對她婚事的態度,將來自己的婚事定然不會再從高家和郭家裡選了。
“好了,咱們快去看一眼那牡丹吧,一會兒太后和淑妃娘娘要到了,”羅輕容一拉紀沉魚,“咱們在這兒交頭接耳的,該被人笑話了。”
“嘁,誰愛笑話誰笑話去?”紀沉魚撇了一眼不遠處頻頻向她們觀望的幾位姑娘,裡面沒有幾個是自己認識的,“現在什麼人都進得了公主府了。”
長公主這是爲樑元慎積累人脈啊,可惜現在着手有些晚了,那幾個姑娘,穿戴打扮一看就不是有根基的人出來的,坐在角落無人理會,想來不是什麼高門出來的,可這樣的人家,交好了又能給良王添上多大助力?羅輕容搖搖頭,若真是皇帝屬意良王,也斷不能看着他有個強勢的岳母。
因爲要迎接太后的鳳駕,長公主樑紫荊特意將公主府的花園又修整了一番,尤其是養牡丹的花房,整個在外面又修了個玻璃暖房,身份不夠的人站在外面也能一睹冬日牡丹的芳華,“母后,那邊那盆飛燕紅妝,女兒原以爲能開幾盆豆綠和二喬就不錯了,根本沒指望它會開,想着花神也知道了母后要賞它們,昨日這株花竟然開了,您說奇不奇?”
暖房內地方有限,羅輕容與其他人一起候在暖房之外,她望了一眼那株飛燕紅妝,難得這樣的天氣,竟然開了十幾朵花,層層疊疊,細瓣迤邐修長,顏色純正嬌豔,在這寂寥的冬日裡格外的光彩動人,
而扶着齊太后賞花的除了羅綾錦外,另一個穿了件玫瑰紅的遍地纏枝芙蓉花的緙絲褙子,斜墮馬髻上插着一支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並一對紅梅金絲鏤空珠花,長了一張芙蓉面,眉眼細長,臉上一直保持謙和溫婉笑容的女子,羅輕容有些奇怪,什麼時候京城多了這麼一位貴女?
“那是華家的大小姐,閨名萃芳,”紀沉魚在羅輕容身邊小聲道,“是明王殿下的表妹。”
怪不得了呢,這華家姑娘可不是長了一雙與華舜卿極相似的眼睛?只是兩人氣質迥異,一個跳脫一個溫婉,“看着是個安靜的人兒,沒怎麼見她出來過。”
因爲無意間跟樑元忻扯上了關係,紀家也下了功夫打聽了一番這個明王的情況,雖然知道樑元忻並不像傳聞中的那麼“無能”和“庸碌”,但深思熟慮之下,紀家還是將中秋夜的事當作沒發生一般,紀沉魚這樣的性格,嫁到明王府簡直就是自討苦吃,而他們也實在沒有打算讓女兒給人做側妃,但也因爲這個緣故,紀沉魚對華家還是有了幾分瞭解,“是半年前進京的,聽說就住在明王府,那天中秋宴上見過一次,想是姐姐沒有留意~”
看來紀沉魚是壓根沒有打算再跟樑元忻扯上什麼關係了,這樣也好,羅輕容憐惜的幫她攏了攏披風上的雪貂圍脖兒,“一會兒進去了先喝些熱湯水,”說到這兒,她橫了一眼在自己身邊抱了手爐努力止着哆嗦的羅素絹,“你也一樣,讓你多穿些,你擰着不聽話,回去就請大夫過去給你開劑藥熬了!”
聽姐姐這樣說,羅素絹原本因爲羅輕容與紀沉魚親密而有些酸味的心舒服的許多,她可憐兮兮的道,“我不是胖了麼?再穿那麼厚,難看死了!”
“你哪裡胖了,別學那起子沒見識的成天弄那些狐媚樣子,”紀沉魚捏捏羅素絹的小臉,“妹妹這樣正好~”因爲羅輕容關係,紀沉魚對羅素絹也很和善,一副長姐的樣子。
“太后出來了,”羅輕容一拉紀沉魚,她這個沒心沒肺的樣子,前世真不知道怎麼熬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