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至德帝特意將朝見設在了慈寧宮,因此齊太后選在通常不怎麼用的正殿裡見他們,羅輕容擡眼一看,除了皇上,這宮裡的排得上名號的妃嬪幾乎都到了,俱都一色鸞衣花團錦簇的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他們。
“孫子見過皇祖母~”
“臣妾羅氏見過皇祖母~”羅輕容恭順的跟在樑元忻身後,向齊太后行禮。
“太子跟太子妃想來是累得很了,這都日上三竿,皇上的早朝怕是都散了,你們才姍姍而來,”戴淑妃已經從不逾堂裡放了出來,可再也沒有以往的榮寵,如今也只是靠着淑妃的位份在宮中立足。如今看着一身太子冠服和一身翟衣頭戴九翬四鳳冠的羅輕容,眼裡都能噴出火來,若不是樑元忻背後使壞,自己兒子眼見的太子位能丟了麼?
樑元忻還未開口,便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臣妾給太后請安,瞧我這時候趕的還是不巧,若是快走幾步,便能和太子妃一道進來。”
“你啊,虧你還是做母妃的,竟然還不及晚輩們來的早,”齊太后看是敬妃進來,只當沒有聽到戴淑妃的尋釁,招手讓她坐下,“快坐下吧,你離我這麼近,想來是偷懶不肯起~”
聽太后這麼打趣自己,敬妃也紅了臉,不過她今天是特意命人盯着樑元忻他們,待他們快到慈寧宮自己纔出的門,“是臣妾錯了,還請太后看在這些日子闔宮大喜的份兒上,免了臣妾的責罰~”
“哈,就你嘴巧,有輕容在這兒呢,也不怕她笑你,”不論敬妃是什麼理由纔來的晚了些,可她的晚來化解了樑元忻兩人的尷尬,這一點就足夠了,“哀家且記在賬上,一個月後才罰你~”
“太子跟太子妃也坐吧,可用過羶了?”齊太后示意樑元忻跟羅輕容在她身邊坐下,“輕容是初到,一時在宮裡有習慣也是有的,太子要多擔待些,好好照顧她~”
“是,孫兒知道了,”樑元忻含笑望了一臉羞赧的羅輕容一眼,“孫兒聽說太子妃在孃家時就事事妥當,想來有皇祖母派過去的嬤嬤指點着,應該也能挑起東宮的事務來~”
“她們到底是些奴婢,還要你自己拿得定主意,有什麼事不當的,不用看什麼哀家的面子,這東宮現在你是主子,將來這永安的後-宮也是要以你爲尊的,這一點兒你在記在心裡,”齊太后拉了羅輕容的手諄諄教導。她不是那種戀權不放的蠢人,也就是因爲這一點,幾十年來,在兒子至德帝心裡,都是最尊貴最重要的存在,就算是當初的華皇后也要退到一射之地,而現在,羅輕容背後的羅家,高家,都是至德帝最得力的臂助,也是將來樑元忻最堅強的後盾,既然兒子定了樑元忻爲未來的君主,齊太后就不希望再起什麼風波,那樣與整個永安來說,都不是好事。
這是齊太后公然在幫自己立威了,羅輕容慌忙離座跪在齊太后跟前,福身道,“臣妾記住了,謝謝皇祖母的教誨~”有了這位後-宮最尊貴女人的話,這後-宮至德帝的妃嬪們想借着輩份兒爲難自己,也會有些顧及了。
“快起來吧,一會兒皇帝過來了,還以爲我這個老婆子一大早就給孫媳婦下馬威呢,太子還不快將你媳婦扶起來?”齊太后笑着打趣樑元忻。
未幾良郡王樑元慎攜了羅綾錦,寧王樑元恪攜了史良箴也陸續到了,看着三個已經成年的孫子俱都雙雙對對,齊太后也十分歡喜,招手示意羅綾錦將她生的兒子抱過來,“有些日子沒有見到我們瑋兒了,快來叫曾祖母瞧瞧~”
羅綾錦生了良郡王嫡子樑籽瑋已經有幾個月了,人已經漸漸恢復了以往的靚麗,因爲比以前豐腴了幾分,更是憑添了許多少婦的嬌媚,“瑋兒也跟他皇曾祖母呢,想是知道了今兒要入宮,一大早就醒了呢~”
羅綾錦將兒子小心的放在齊太后懷裡,看着已經站起身的羅輕容,強忍着心裡的酸澀衝羅輕容一福身道,“見過太子妃娘娘~”這是她的堂妹,那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從來不敢跟自己爭搶什麼的堂妹,可現在,卻站在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上,俯視着自己,等着她向她行禮。
“大嫂無須多禮,都是自家姐妹,”羅輕容一把托住向她曲膝的羅綾錦,這個臉面她還是要給羅綾錦的,畢竟今天在慈寧宮的都是至親的親人。
“臣弟樑元恪見過太子殿下,”
“臣妾史氏見過太子妃,”樑元恪與史良箴對視一眼,也不多話,直接向樑元忻夫妻見禮,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看着,這份兒風度還是要展現出來的。
“今天行的是家禮,四弟快平身吧,”想到樑元恪多年一直在打羅輕容的主意,樑元忻心中便涌出一分不悅,不過他面上仍是一片和煦,扶了樑元慎和樑元恪道,“都是自家兄弟,哪裡需要你們給我見什麼禮?”
“太子若真這麼想就錯了,”至德帝未經內監稟報,徑直走進了慈寧宮,他衝一擁而上要給他行禮的妃嬪們揮揮手,“天地君親師,君臣之別排在天地之後,可見這世上除了天地,人心裡最要敬畏就是君臣了,他們是你的兄弟不錯,但兄弟之前也不能忘了,他們更是你的臣子,哪有臣子見到君王也傲然高坐的?”
“父皇教訓的是,”三個人心情各異,可俱都恭順的低頭聆訓,而旁觀這一幕的羅輕容,心裡更是安定了幾分,不論是齊太后替自己,還是至德帝替樑元忻,他們所傳達的意思只有一個,樑元忻是他們定好的太子,這一點沒有人可以忽視,也不要想着改變。
她的目光又落在樑元恪那緊攥緊袖口的手上,這是她所熟知的小動作,大概他已經被今天的一切氣的發瘋了,可心裡吐血,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
“好了,快跟你們父皇行禮吧~”齊太后怎麼猜不到此時各人的心思,兩個孫子不必看,這夫妻一體,單看兩個孫媳的面色就知道他們真正的情緒了。
在掌禮內監的唱禮下,樑元忻和羅輕容向至德帝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佳兒佳婦,想來是娶到了自己心儀的女子,兒子平時沒有什麼表情的面上也帶了抑不住的笑意,他示意內監將金絲楠木托盤裡一支七寶金玉如意捧到羅輕容面前,又一指放在自己身邊的牌位,“給你們的母后也行禮吧,三日後廟見時,再讓她好好看看你們,想來世音在泉下也是歡喜的~”
羅輕容隨着樑元忻恭恭敬敬的給那塊紫檀牌位行着禮,腦子裡卻彷彿被一道閃電劃過,原來如此,她終於找到了樑元忻最終成爲勝利者的最重要的依靠,就是這先去的華皇后啊,華皇后纔是皇帝心裡真正的妻子……
雖然華皇后在世時並不怎麼得寵,後來中宮懸而未絕似乎是昭純宮和鳳鸞宮一寵一貴相爭不絕,可若是皇帝心裡已有主見,什麼爭鬥都不過是過眼煙雲,中宮空了近二十年,不論朝臣怎麼進言,戴柳二人施盡渾身解數,可皇帝心裡的髮妻已去,大概在他的眼裡,誰也不可能再住進坤寧宮了,而樑元忻做爲華皇后唯一的骨血,皇帝又怎麼會讓他被其他的兄弟戕害?而保證他性命無憂的唯一一條路,就是坐上那個位置,成爲誰也傷害不了的那一個。
受過兒子和媳婦的大禮,至德帝也沒有多留,只告訴樑元忻七日之後他便要以太子的身份到前殿聽政,遂後便直接帶了內監回御書房了。
做爲庶母,各宮的的妃位也要是受樑元忻和羅輕容的禮的,只是這禮只限於一揖一福,她們是不可能受這個國家未來主人的跪禮的,而這樣的待遇,對戴淑妃和柳貴妃來說,根本不比行還讓她們難受。
“快平身吧,”柳貴妃依然是那副纖塵不染的神情,淡淡一笑,將一隻金絲楠木匣子遞與羅輕容,“以前我就很喜歡你,如今到底是成了一家人,以後在這個宮裡,有什麼事直管過來跟我說,沒有人敢爲難你的。”
“謝謝母妃體恤~”羅輕容也不計較她話裡的含義,再次一福才向戴淑妃走了過去。她是新嫁娘,話少了些誰也挑不出錯兒來。
“是啊,你柳母妃可是一早就很喜歡你了,成天想着能跟你成一家人呢,這下可讓她遂了心願,”想到一心謀劃羅家勢力的柳錦心這次算盤落了空,戴淑妃心裡一陣暢快,她擺出一副只顧說話沒有看到樑元忻跟羅輕容向她行禮的樣子,任他們在自己面前曲身,“郡王妃我就不說了,那是太子妃正經的姐妹,只是太子殿下,本宮還請您看在跟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兄弟一場的面兒上,還請您多拉拔拉拔他,他如今管着戶部,還請太子少與他爲難纔是~”
“戴淑妃娘娘這是要干政麼?”樑元忻根本不理會戴淑妃的無視,伸手一把將仍福着身的羅輕容托起,“自永安建朝初始,太祖便定鐵律,後-宮不得干政,不知道淑妃娘娘今天的話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