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怔怔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她身上穿着一件水紅色寬袖百蝶穿花的緞子小襖,襟口開的有些低,露出鵝黃色繡大朵玉蘭花的抹胸來,下穿一件着翡翠撒花八幅長裙,裙邊露出一雙精緻小巧的繡花鞋。這樣一色簇新的衣裳穿在身上,將她發育極好的身段盡數顯露了出來,加上眼底眉間的春意,端的是妖嬈動人。
“出去,你給我出去!還有你,羅遠鵬!”張蘭昨天足足跪在四個時辰,回來時連路都走不成了,到了在水居,被飛星服侍着按摩,熱敷,纔算是緩了過來,但也折騰的足足一宿沒有閤眼,她心裡對羅遠鵬本來就有些生氣,再怎麼說,哪怕是過來質問自己幾聲自己兩句,也好過一夜沒有露面,不聞不問將自己扔在錦瑟居,可天一亮他竟然送自己了這麼個“驚喜”?!
“你先接了紫杏的茶,有話跟我說,”羅遠鵬看着已經紅了眼眶卻又不敢落淚的紫杏,想到她昨夜才初通人事,正是要養着的時候,怎麼捨得新得的愛妾受這樣的委屈。
“羅遠鵬,”張蘭直接將紫杏手裡捧着的杯子一把掃到地上,“你好,你竟然這麼對我?你當初是怎麼說的?現在竟然~”她對他一忍再忍,爲的就是那段彌足珍貴的感情,畢竟他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一份禮物,讓她對穿越生活燃起了信心,可現在算什麼?穿過來就是爲了被人揹叛?
“你們都下去,珍兒,扶你家姑娘下去歇着,明天再來給夫人敬茶,”羅遠鵬看了一眼面目扭曲的張蘭,又道,“去跟二姑娘說,開了露華院給紫杏住,”張蘭這性子,紫杏偏又極爲柔順,在這樣的主母眼皮底下,非吃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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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屋裡的人都走光了,羅遠鵬才道,“你不用張口閉口當初如何,你且想想你當初說過什麼?你說要做我的賢內助,做與我攜手並肩的那個人,說日後人人都會羨慕我娶了你,你做到了麼?昨天你爲什麼非得到涵園去?還將金姨娘她們全都關在院子裡?”
“我,”羅遠鵬的話彷彿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張蘭面上,“我哪裡做的不夠好了?我一直都很努力,操持家務,照顧你那一幫子妾室還有子女,還要出去跟你交際應酬,你知道這些有多累麼?我本來最不屑的就是與人虛與委蛇,可是爲了你,我還要成天帶着笑臉與那些人去應酬。”
“這京城中,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你又有什麼可抱怨的?”羅遠鵬越來越難以理解張蘭了,爲什麼別人都能做好的事,她卻怨言多多,“你既然出去應酬,當知道這些都是女人的本分,而你,真的就將這些本分做好了麼?昨天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過,不要與洛郡王世子的姨娘來往的太過密切,你將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我那是爲原因的,我想私下看看幾位皇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張蘭對羅遠鵬也不隱瞞,“如今幾位皇子都長大了,各立山頭,爲的什麼你不知道麼?你真以爲羅家能置身事外?武安侯府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不起眼的三流勳貴了!”
羅遠鵬最不喜歡聽張蘭說這些了,臉一沉道,“這些是咱們做臣子該想的麼?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說能管的麼?我看你真是失心瘋了。”
張蘭卻不許羅遠鵬這麼出去,一伸手攔住他道,“你別走,咱們把話說清楚,我先問你,你現在到底對我是怎麼想的?你還愛不愛我?”
成親已經四年,羅遠鵬已經過了和妻子燕爾佳期恩愛纏綿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直着脖子跟自己爭辯的張蘭,一臉厭惡道,“你照照鏡子看清楚你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婦人該有賢良淑德?”說到這裡,他的神情一黯,“你到底是我的正妻,如今母親雖然罰你禁足在水居,但沒有人會虧待你,這些日子你好好反省反省,想清楚一個主母到底應該怎麼做?就算是爲了旭陽,你也要好好想明白。”
昨天羅老夫人甚至說了若不是張蘭爲羅遠鵬誕下嫡子,這個正妻的位置她都不配坐的話來,可羅遠鵬發現自己在內心竟然也有幾分認同,若是當初遂了母親的心願,娶了梅翰林家的女兒,就算是不及張蘭風流多情,可至少不會爲家族招來禍端。
“好了,我明白了,”羅遠鵬臉上那瞬間即逝的厭惡之情將張蘭徹底打落到了谷底,原來他已經再愛她了,真真是可笑,這纔是自己最大的過錯,張蘭冷笑數聲,“由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你走吧,到飛絮閣,流光閣,哦,你現在最想去的應該是露華院了,去吧~”
已經被飛星按摩過的雙膝又鑽心的疼了起來,張蘭努力不讓羅遠鵬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你若無情我便休,這近五年的婚姻,尤其是到侯府這三年多,她的付出和犧牲已經太多太多了,可是沒有人看得到,最讓她傷心的是,她自己的變化,前世她絕不也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容忍丈夫三妻四妾,原本男朋友多看別的女人一眼自己都會生好大氣的,被千哄萬哄纔會原諒他,現在是怎麼了,爲了個武安侯夫人的位置?生生的被泯滅天性,困死在這牢籠中?
羅遠鵬看了一眼木然的張蘭,妻子這樣的表情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想跟過去再跟她講講道理,可又覺得張蘭現在的性情就是因爲自己平日太過縱容才造成的,若這次不改過了,怕以爲還會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來,“你歇着吧,我去衙門。”
“母親這幾日身子不爽利,祖母和父親便將家事交給我來料理,”羅輕容再次坐在正己堂上,看着下面已經被汰換大半的管事娘子們,“這三年下來時移事易,咱們還照着母親的規矩來,待母親病癒後,我們也好功成身退。”她沒有打算在家事上做什麼文章,畢竟自己總有出嫁的那一日,只是趄着機會給張蘭上一課也好讓她再清醒一些。
“二姑娘說的是,”金姨娘還是頭一次坐在正己堂,不由直了直身子,她現在是有子萬事足,對羅遠鵬的寵愛看的也淡了,甚至還大度的提拔了兩個丫頭“服侍”羅遠鵬,“妾身什麼也不懂,若是姑娘恩准,我就來應個卯。”她是準備當搖頭大老爺的,羅輕容要做什麼,都隨她去,她是打算一問三不知了。
林媽媽轉轉手腕上的大金鐲子,她纔不把羅輕容放在眼裡呢,這侯爺一向看重夫人,而且夫人身邊又有武安侯唯一的嫡子,就算是被禁足一陣,也還是會出來的,當然,她也是當老差了的,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讓羅輕容拿她立威,“姑娘有什麼吩咐只管跟下頭的人說,奴婢們都是做老了事的,斷然不會給姑娘添麻煩的。”
“那就好,”羅輕容淺淺一笑,目光從林媽媽不安的手上滑過,她不會動林媽媽,至少目前不會,“那就開始吧。”
“你的消息確實?”樑元忻鳳眸微閃,賀開先的消息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真的是羅家人在後面弄鬼?”
“你看看你,我說了你又不信,當賀某成什麼人了?”賀霖安一臉的不滿,衝華舜卿一伸手,“拿來。”
“什麼?我拿你什麼東西了?”華舜卿向後一閃,“手伸那麼長做什麼?想調戲我?奴家會喊人的~”
“啊呸,就你長成那個樣子,我要銀子,打聽消息不要銀子麼?”賀霖安一臉厭惡,“快拿錢來,不然別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給給給,”兩江的漕運都是華家的,華傢什麼沒有,就是有錢,華舜卿像打發叫化子一樣直接丟了個張銀票給賀霖安,“一點兒銀子都看到眼裡了,真是丟你先人。”
賀霖安纔不管華舜卿罵他什麼呢,哪有不花銀子就想辦事的?“我找了京城裡的王八團頭去問了,這兩首曲子既不是那武安侯夫人安排的,也不是那韓姨娘給的,這後面啊,另有高人~”
“可是羅家二姑娘?”樑元忻眉頭一動,想到那天涵園外的馬車,“你有證據麼?”
“證據?又不是斷官司,要什麼證據?那些人也不敢騙黑三兒,”賀開先一瞪眼,“說是由一個老者和一個青衣老婦出面的,當初那疏影就吃驚於那首《井底引銀瓶》是難得的佳作,也多了個心眼,派人跟了那老婦只到看見她進了羅家的大門,兄弟我呢,爲了頂真兒到底是羅家哪個丫頭,不但讓疏影畫了那老婦的模樣出來,還派人足足在羅家後門那兒等了七天,這不,弄清楚了,是羅家二姑娘身邊的媽媽!”
“這事兒可還有人知道?”樑元忻懶懶道。
“沒有,我花錢打聽的消息,可捨不得給別人,賀霖安一臉的理直氣壯,彷彿樑元忻將他當了傻子。”
“那就行,這個事兒再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讓那個疏影把嘴閉緊了,”沒想到那小丫頭竟然有這樣的才思和手段,倒叫人意想不到。
“唉,我還以爲那兩首詩是出自韓銀昀之手呢,”華舜卿一臉遺憾,旋即又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逼韓銀昀與樑甯浩決裂就是她的目的?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只是這個因咱們還沒有弄清楚罷了,不過也不急,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樑元忻淡淡一笑,“倒是另一樁事,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