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只不過忽然有些心灰意冷,這樣處心積慮,兄弟成仇,有什麼意思?”夜深人靜時樑元忻常恨自己爲什麼生在帝王之家?若是那龍座上的不是父皇,只是一位父親,是不是會對自己多些關注呢?
“是愚兄失態了,”表妹一介女子都比自己有雄心壯志,而自己卻因爲戴淑妃小小的算計便自怨自艾將多年的心血付諸流水麼?“再不會了,可表妹,若是最後,我說我掙扎到最後,依然無緣東宮呢?表妹,你可還會像現在這樣,陪着我?”想起羅綾錦平日對樑元慎的態度,和她心中的志向,樑元忻只覺一陣心虛。
шωш. тt kдn. C〇
“怎麼可能?你是嫡子,佔着大義,現在缺的不過是朝中的力量,還有皇上的寵愛,”樑元忻意氣消沉的模樣讓羅綾錦有些不安,她可不願意看到樑元忻垂頭喪氣的樣子,她想成爲中宮之後,也想成爲樑元忻的妻子,若想這兩個目的同時達成,那麼樑元忻就必有成爲太子!
“我聽張氏,就是現在的武安侯夫人講過一個故事,”羅綾錦輕聲將金屋藏嬌的故事給樑元忻講了一遍,“那個漢武帝一個庶子,因爲娶了表妹而得了天下,你不覺得說的就是咱們麼?我的母親就是長公主,而我就是那個阿嬌,而你,還是中宮所出,更沒理由比那個劉徹還不如?”
“表哥,你若做了皇帝,會爲我造一座金屋麼?”想到故事中的皇帝爲自己心愛的皇后建造了一座金屋,羅綾錦嬌嫩的容顏上閃過一抹霞色,可張蘭並沒有將故事講完,羅綾錦不知道阿嬌最終的命運是什麼。
“表妹,”樑元忻也是心中苦澀,他希望聽到羅綾錦肯定的回答,即使那回答只是敷衍,可顯然她並沒有聽清自己在問什麼,或許她是故意沒有聽清楚。
兩間屋子雖然中門大開,但因爲房間極大,羅輕容聽不清那邊在說什麼,當然,她也沒有去聽的想法,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少,就不會陷的過深。
“沒想到二姑娘竟然有如此精湛的棋藝,只是這麼小心謹慎,不累麼?”華舜卿隨手丟了一顆白子過去,到底是女兒家,謹慎有餘,衝勁不足,這棋照她這走一步看十步的下法,不知道何時才能決出勝負。
“黑白之道本身就是步步爲營,”羅輕容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關心自己的棋局,“華公子不也沒把握贏我麼?”
“哈,還真是,”華舜卿苦笑道,“今日要敗在羅姑娘手下了,”永安朝才女輩出,那邊就有個以詩名享譽京城的,“誰會想到武安侯府還藏了個高人?”
“姑娘,郡主有請,”姚黃一直在留意那邊屋子的動靜。
“天色不早了,是該回去了,”羅輕容起身衝華舜卿一福,“羅家只有一位華陽郡主,旁人不過碌碌之姿罷了。”
“這個?”華舜卿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在這個重才的時代,羅輕容竟然提了這麼一個要求,“知道了,今天的事,外面不會有一絲風聲,大家只知道華陽郡主和羅二大娘到四時樓用了午飯,再無其他。”
“郡主似乎不怎麼高興?”送走兩位嬌客,華舜卿渾身輕鬆,舒服的半躺在炕上,“你惹她了?這個時候,她背後可是羅薛兩家,還是順着她的好~”還未到初夏,自命風流的華舜卿已經搖起了摺扇。
“我對綾錦,從來沒想過她背後是什麼人,”樑元忻煩躁的一提袍坐在華舜卿對面,華舜卿覺得自己要利用羅綾錦,而羅綾錦也認爲他可以藉助她的力量,“再說了,華陽郡主真的就有你們想像的力量麼?”羅綾錦跟樑元忻講什麼金屋藏嬌的故事的時候,說實話讓樑元忻十分反感,難道在她的眼裡,自己不可能憑自身的能力得到父皇的青睞,原本就該屬於他的儲位需要他像劉徹一樣去討好兩個女子才能得到?
“殿下這句話到是說到了點子上,”華舜卿直起身,認真想了想,“薛家有自己的兩個女兒,若是良王擇其一娶做王妃,這薛家就不會爲殿下所用,至於羅家,”他一指棋盤,“你看看這局棋,如何?”
“這是你剛纔和羅家二姑娘在對弈?”樑元忻被那盤殘局吸引,半天才道,“白子敗像已露,羅二姑娘你不能及也~”
“可不是麼?若再等一會兒,怕真的被她收拾了,”華舜卿一副慶幸的模樣,“這個丫頭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真如她自己所說,步步爲營。”
“她是步步爲贏,”樑元忻捏起雲子,思索着要怎麼才能挽回敗局。
這樣的人物,若是落到了哪位王爺手裡,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華舜卿決定要好好打聽一下這位羅二姑娘。
羅綾錦自四時樓出來情緒就不高,樑元忻的軟弱雖然是暫時的,也讓她內心難安,尤其是最後樑元忻眼中的疏離,彷彿不認識她一般,現在她甚至在後悔今天出來見樑元忻了。
羅輕容則是在後悔不該意氣用事爲一盤棋生了跟華舜卿一較長短的心,畢竟她只想安靜的默默的生活,若是因爲一盤棋引起了華舜卿的注意,就真的悔之晚矣。
翠帷八寶車再也沒有來時的笑語嬌聲,只聞車輪轔轔。
“你們怎麼拐到四時樓了?不是要去威遠侯府看百戲麼?”送走羅綾錦,張蘭沒有讓羅輕容回去,她纔不相信羅綾錦會是特意找羅輕容只爲去四時樓嘗什麼刀魚茸,依羅府的家勢和華陽郡主的身份,請廚子到府裡親自操刀,簡直就是小事一樁。
“姐姐一時起意,說是聽小太監說那裡的菜餚就是宮裡也做不出比他們好的味道來,”羅輕容沒心情與張蘭扯這些,確切的說,兩位皇子回京,儲位之爭也開始浮上水面,她不希望張蘭參與進去。
“過來坐,”張蘭一指花間的石凳,率先走了過去。
石綠不由苦了張臉,春日雖說並不太冷,但那石頭凳子是自家姑娘能坐的?落了病怎麼辦、可誰也沒有想到夫人竟然來了這麼一出,石綠跟硃砂交換了個眼色,自上前幾步,掏了幾張帕子層層摞在石凳上,“姑娘,您坐。”
有這麼講究麼?雖然張蘭進侯府已經三年,仍然覺得這豪門的規矩講究有時候有些過於了,一點涼都怕受,哪裡還有抵抗力?可嘴上還是道,“是我考慮不周了,其實你可以多鍛鍊鍛鍊的。”
“父親爲女兒請了餘師傅教女兒拳腳,”羅輕容抿嘴一笑,坐到張蘭身邊,“女兒身體很好,”說着她讚許的看向石綠,“丫頭們也是爲我好。”
張蘭一笑,揮手示意丫頭們都站得很些,才道,“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這幾位皇子們如何?”
羅輕容實在想不通,張蘭一個女人家,爲什麼要對朝堂上的事感興趣,“母親這話女兒可是要駁了,我一個女孩兒家,哪裡會去管皇子們如何?”
“你比一般的女孩兒是聰明的的多,”張蘭不願意再跟羅輕容這麼心照下去,“你到底爲什麼這麼聰明我不去管,但有一點你應該明白,你是姓羅的,只有你父親好,武安侯府好,你纔會好,”說到這裡,她也不免想起自己,“這個世道,哪裡有女人昂首說話的地方?不論你再早慧,再有智謀,也都要靠男人活着,當然,你的志向和抱負,也可以通過男人的手來實現。”
“母親高看女兒了,我哪裡有什麼抱負?”羅輕容還是第一次聽張蘭說這些,難道她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自己的抱負?張蘭的抱負到底是什麼?需要賠上整個羅家?“女兒覺得一個女人,只需要儘自己本分便好,抱負,志向都不是女兒家應該考慮的。”
“那你父親呢?你須知道,一個女人要嫁的好,要在婆家挺起腰,也是要有強有力的孃家做依靠纔是,”張蘭換了個角度,沒有女人不想嫁的好一些,不論羅輕容是什麼人,嫁人都是她逃不過去的一關。
聽張蘭這麼說,羅輕容掩脣一笑,眼中滿是戲謔,“母親這話說的,難道您在羅家還沒有挺起腰麼?我們羅家上下,可有人虧待於你,或是失禮與你?”至於沒有強勢孃家張蘭依然被羅遠鵬明媒正娶爲侯夫人,這就不必再格外說了。
沒有人知道自己心裡的苦,自己無論說什麼,羅輕容就是不接招,一句實話都不與自己說,張蘭也頗爲意興闌珊,“罷了,我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了你,無論我怎麼做,你從來沒有體會過我的好意,但願你以後不會後悔,也希望你做什麼事的時候好好思量一番,不要拖累了家人。”
羅輕容這樣的女人,有着與年齡不符的心智,她也從來不在自己面前掩飾,可一到羅老夫人和羅遠鵬面前,她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樣子,頂多就是比同齡的孩子安靜一些,自己也實在拿不住什麼把柄去跟羅遠鵬說這些,但她不相信羅輕容就只准備安安靜靜的找個角落生活,這樣的女孩,有着不凡的家世和容貌,自甘平凡,怕是家庭也不會允許。
“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謝着吧,”張蘭站起身,她原想和羅輕容雙贏的,既然她這麼不配合,那就不能怪自己了,做爲妻子,做爲母親,她都要對羅家,對羅輕容負責,做出最有利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