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麼看?裝不知道了,”華舜卿最是通透,這裡面連了羅家人,而羅綾錦做爲羅家的嫡長女,沒有人願意這個時候與她爲難,“怎麼了?是誰來問你的意思了?老四?”
樑元忻將酒杯衝華舜卿一舉,“還真叫你猜中了,一從涵園回來就奔我這兒來了,很是唉聲嘆氣了番,問我該怎麼勸諫大哥?”
“人家良王是個坐懷不亂的真君子,有什麼可勸諫的?難道咱們的寧王爺準備讓你出面勸良王殿下納了羅家那個姑娘?”賀開先一臉不屑,“最看不慣的就是樑老四成天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彷彿這天下只有他一個是清明的。”
“不過是借刀殺人,坐山觀虎鬥罷了,左右羅家與柳家沒有什麼關係,也不可能爲他們所用,”想到羅綾錦,樑元忻心中略沉,這段日子她派人與他送了幾次信,問他可有什麼打算,甚至還給了他許多建議,可羅綾錦越是這樣,樑元忻越是無所適從,他不是不想向父皇表明心意,可萬一自己奪嫡無望,豈不是負了羅綾錦的一顆心?
“你也不用發愁,大丈夫何患無妻?再說了,這怎麼覺得郡主娘娘看重你的嫡子身份更多一些?”賀霖安走後,華舜卿坐到樑元忻身邊,爲他斟了杯酒,“可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的,尤其是你!”
“我知道,我生母已逝,不得父寵,在羣臣中也沒有什麼才名,哪裡像人家怕是從出生起就開始準備了,”想想總是滿面春風的樑元恪,樑元忻嘆了口氣,“涵園的事兒,怕是柳貴妃也不會讓它瞞的太久,沒辦法,只要不是咱們出的手就是了。”
“我這個做母親的,自那孩子做下了傻事,就沒有一夜睡的安寧的,後來,”韓夫人又嘆了口氣,試了試頰邊的淚水,“也只能當沒有生過這個女兒,後來,又聽她從郡王府裡搬了出來,氣得我啊~”
“現在韓姑娘已經醒悟,終是一件好事,”羅老夫人安慰的有氣無力,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這女子走錯了路,哪裡還有回頭的可能,“夫人也不必太過傷心,不行的話,就當個老姑娘,咱們自己養在家裡就是了。”
“是啊,我現在也是這麼想,當初若不是她身邊那個叫厚朴的丫頭送的消息,我也不能趕過去救下她來,那個傻孩子,我們做爹孃的臉面再重要,也不及她的性命重要啊~”
羅老夫人對韓夫人突然到訪一無所知,聽韓夫人又哭又謝的說了半晌,才知道是感謝張蘭幫了自己女兒,讓女兒能夠及時醒悟,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只要能回來就好了,洛郡王世子那裡沒說什麼?”雖然不是明媒正娶,可韓銀昀也算是進了郡王府做了人家的妾室,算是樑家的人了,哪有想來就來,想走的就走的道理?
“我家老爺特意去求了郡王,放他們寫了放妾的文書,”說到這個,韓夫人也羞的滿面通紅,“我家老爺說了,先送銀昀去鄉下莊子裡住上幾年,以後再接回來,我也有年紀了,家裡兒媳孫媳婦一大羣,就想着乾脆跟她一起去。”
“你想的不錯,活得越久,就知道什麼都是虛的,只要是身邊的親人都齊齊全全的,”羅老夫人喟然一嘆,“韓姑娘一時糊塗,明白過來還是好孩子,就算養在身邊,日*後不行就在族裡尋個孩子與她養老,也比到旁人家裡爲奴爲婢的強,何況咱們這樣的人家,韓姑娘又是那樣的相貌才情,尋個老實本分的人家,想來也不難。”
這正是韓夫人心裡想的,她想跟着女兒回老家去,目的就是能在家鄉給女兒尋一門妥帖的親事,“老夫人這話有道理,所以我們纔想着臨走前來跟羅夫人道聲謝,若不是有她,銀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過來。”
張蘭竟然辦了這樣的好事?不是張蘭給韓銀昀出主意搬出去的麼?羅老夫人心裡訝異,臉上卻不動聲色,“你也莫要誇她了,我那兒媳與韓姑娘一向投緣,自然不願意看着她過那樣的日子,”
“那兩首詩真的不是你讓人唱的?”韓銀昀一臉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不是姐姐你安排的天音樓麼?還特意教了她們新的曲子。”韓銀昀事後也問了連翹,雖然連翹說她聽的時候根本沒有那兩首曲子,但韓銀昀以爲張蘭是爲了保密才這麼做的,若不是張蘭,怎麼可能那麼刻骨的寫出了自己的痛苦和失意?
“真的不是,我問你,你說你要輕生,這個時候你母親帶了你嫂子直接闖了進來,她們怎麼知道你會尋短見?”張蘭簡直要被弄瘋了,難道李白杜甫白居易橫行永安麼?怎麼隔一陣子就會有他們的詩出來?
“我娘說是我身邊一個叫厚朴的丫頭去送的信,”韓銀昀語氣一頓,“厚朴是我搬到涵園時新買的丫頭,我看她老實本分,做事勤快,便提到自己院子裡服侍,可這次從涵園搬出來,好像沒有看到她~”
“看來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將你從涵園逼出來,”張蘭喃喃道,“可是爲什麼呢?你已經失寵,逼走你對誰有好處呢?你不是有厚朴的身契麼?去官府查一查這個丫頭纔是,”不知道爲什麼,張蘭眼前閃過羅輕容的樣子,可這件事與羅輕容毫無益處,張蘭想不出她做這種事情的動機,但丟到了一邊。
“不查了,她想走就讓她走好了,”韓銀昀含笑道,“其實就算是找到她,我也要好好謝謝她,你很清楚這兩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每天從睜開眼盼着姓樑的過來,一直盼到關門下鑰,然後再接着盼,聽着他往郡王府裡一個又一個的添姬妾,每天我的心都像是在油裡煎着一樣,我早就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錯了又如何?自己走錯了路,哪裡還能再回頭?還好有姐姐時不時過來看看我…”
說到這裡,韓銀昀彷彿又回到了在涵園時那孤寂的日子,神色間滿是悲楚,“現在想想,這些年我都過的什麼樣的日子啊?還時不時的要應付樑甯浩那些上門鬧事的小妾。”
“你說的也是,”聽韓銀昀這麼說,張蘭心中慨嘆,原以爲最苦的是自己,可與她相比,自己到底佔了個正室的名分,“其實你現在也挺好,到底是走出來了,哪兒像我,還要一直囚在這牢籠裡,永無出頭之日。”
“姐姐只管放寬心,若叫我說,侯爺也是難得的好人了,對你好,就兩個老妾,雖然生了兒子,但沒有人能越過你頭裡,將來這侯府又是陽哥兒的,你只管等着做老夫人抱孫子就是了。”韓銀昀忙笑着開解她。
做老夫人抱孫子?自己現在纔多大?就要等着過那樣的生活?張蘭心裡嘆了口氣,“鞋子好不好,只有腳知道,銀昀,我的心事你永遠不會懂。”
“你也不想知道那兩首詩出自何人之手?”這個是張蘭最放不下的心事,“這你也沒有讓人去查?”她回來就被禁足了,想查也出不去。
“我一直以爲是姐姐你的大作呢,不然誰會這麼清楚的知道我的苦楚?”韓銀昀一臉的理所當然,“原來不是姐姐麼?這倒是奇了,現在外面倒都是傳這兩道詩是我寫的呢,憑白又落了個才名。”
“這樣啊,到底是誰呢?”張蘭喃喃道,“要是能找到那個厚朴就好了。”
韓銀昀現在根本不打算花心思在這上面,她本身就是個單純的女子,不然不會傻得信了樑甯浩的信誓旦旦,“姐姐我們不要說這些了,你現在可怎麼辦?”她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在水居,“老夫人真的將你關了起來?”
“是啊,”張蘭不以爲意的擺擺手,“你也不用爲我擔心,我高興着呢,呆在自己的地盤上,也省得去看旁人的臉色。”
“姐姐,你到底是武安侯夫人,”韓銀昀並不知道那天在外院發生的事,“到底是什麼緣故?若是因爲我,我就去向老夫人請罪。”
“與你沒有關係,”雖然她被禁了足,但羅遠鵬還是有來看她的,可她再不不願意見這個男人了,尤其是一想到他日夜與新歡呆在一處,讓張蘭原以爲已經自己可以漠視丈夫左擁右抱的心,再次疼痛起來,柳姨娘和金姨娘,她還要吧輕慰自己,丈夫是個長情的人,可紫杏呢?難道要再勸說自己丈夫是個多情的人?
張蘭並沒有被禁足幾天,原因無他,英國公夫人俞氏與甘肅布政使夫人高氏一起到了。而且武安侯府的三老爺羅遠鵠和跟着夫家去了安徽的女兒羅遠鷺也將回京給母親拜壽,張蘭做爲武安侯夫人,自然要出面歡迎。因此不論羅老夫人樂不樂意,都沒有說自己兒媳病的起不來牀道理。
英國公夫人上次見羅輕容時還是妹妹高茹嫺的喪禮上如今幾年過去,外甥女已經長成了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尤其是還與大妹妹極爲肖似,忍不住一把拉到懷裡失聲痛哭,惹得清泰院裡更是哭聲一片。
“母親,您莫要再傷心了,您這一哭不打緊,老夫人可是受不住,”英國公夫人帶來的長女高雪盈捧了帕子與俞氏試淚,“女兒今兒見了個花一般的妹妹,正尋思着好好親熱親熱,叫您這一痛哭,怕是妹妹也沒精神理我了。”
“你這個丫頭,最是乖滑,”俞氏和高氏哭了一場,心裡舒服了,又來了羅輕容到自己身邊細細打量,半天捨不得放手。
羅輕容被姨母抱在懷裡,只覺心裡軟軟暖暖,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姨母,前世不知道爲什麼她並沒有跟着舅母進京,欲待要問,只聽英國公夫人已經跟羅老夫人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