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的確有很多用錢可以買到的東西,人命或者良心,但是錢並不是萬能的,有些失去的東西,錢再多也喚不回。譬如,感情。
寧夏在三天後徹底脫離危險期,她甦醒的時候,奢華病房裡,只有她自己。靜靜的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厚重的刺激味道,恢復知覺的她,第一感覺就是頭痛欲裂,好痛。
然而最痛的地方還不在於傷口,而是她的心。這個時候,她才突然感覺原來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她的人活着,心卻死了。
她的那個父親寧遠對她的傷害,沒有要了她的命,卻殺死了她的心。在寧夏的腦海裡,心海里,充斥的只有這個世界的冷酷,唯一可以讓她心房柔軟的親情,在寧遠拿重物砸向她的頭的時候,就徹底被毀滅了。此時在寧夏的心裡,飄散着的只有漫天的冰雪,她的心不是雪做的,現在卻比雪還冷。
寧夏知道生命中前世今生的兩次重傷害,一次要了她的命,這一次要了她的心,今後,她即是被這世界遺棄的孤兒,那個空負父親頭銜的人,不再和她有半分關係。
傷了我的人,害了我的人,請你們拭目以待,我會全心全意的努力,以後好好酬謝你們的冷酷無情。
寧夏的那雙明澈若水的眼睛,光芒慢慢的晦暗下去,像是佈滿陰魅的天空,更是像是怒潮暗涌的深海。
最終口感舌燥的感覺,打破了寧夏的沉靜,她口渴的極了,病房裡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她端來一碗水。想喊一聲,看看能不能將人吸引過來,嗓子燒灼的感覺,讓她嘶啞的嗓音發不出半點聲音。
好渴,好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寧夏在心裡低喃着,好渴望,這時候有人能進來,給她一杯水。
抿抿乾裂的嘴脣,一種撕裂的痛,就從嘴脣上的傷口上傳來。水……,她要喝水……
強烈的願望緊緊的纏繞住寧夏,讓本來平靜的情緒,一下子變得煩躁不安。
水……,她要喝水……
在寧夏的心裡,此時感覺要是有一池的泉水,她也能一口氣喝乾似的。她真的快渴死了,喉嚨裡都在冒火。
就在寧夏掙扎着渴望喝水之時,是幻覺嗎?她突然感覺地面上真的出現一眼泉水,不斷輕快跳躍的泉水,清澈明亮,如果她還能有口水,這一刻一定會是垂涎三尺了,此刻時間所有的美味佳餚都抵不過一口泉水的吸引力。
寧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掙扎着從牀上下來,激動的走到那眼泉水前,顫抖着雙手掬起一捧泉水,然後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兒喝下去。哇,好甜的水。寧夏又掬起一捧水,再次大口大口的牛飲。一直到她徹底喝了個水飽,她才心滿意足的感嘆着,舒服的直起身。
之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她眼前的視野倏然間全變了。她居然身處在一片不知名的地方,偌大的空間裡,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沒有陽光卻光明一片。先前經過發現她手上生長綠蔓的驚奇之後,寧夏對眼前出現的一切,已經並不驚訝。心裡想着這莫非是她重生後附帶的空間?
這時她更看清楚,剛纔她掬水喝的地方,竟然是一個白玉圍堰的泉眼,那樣子就像一截白玉花瓶的瓶口,突出在地面,面積並不大,泉水不斷的向上涌着,證明這泉眼是活水,奇特的是隻見泉水涌動,不見水滿漫出圍堰。更奇特的是,泉眼邊緣有一根柳枝。因爲她的手腕上就有時而出現時而隱沒的柳枝出現,寧夏見到那柳枝又莫名的親切感,在她伸手想要將那豔翠的柳枝撈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那柳枝原來就是她手腕上的那根,此時那柳枝似乎也在飽飽的喝着水,枝條更綠,葉子更翠了。
也正因爲她又低下頭,在水面上映出她清晰的面容,頭上包着厚厚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紗布,讓寧夏猛地想起那傷口不但傷到了她的頭,更傷透了她的心。
心情正在複雜之時,那浸在水中的柳條,忽然從水裡迅速的收回來,速度之快帶起了一片水花,濺的寧夏滿身都是,而柳條似乎還樂此不疲,不斷的重複這個驚擾起水波的動作,直到將寧夏弄得全身上下沒一處乾的地方,連她包紮在頭上的紗布也未能倖免。
紗布已經浸溼了,寧夏本能的想要將紗布拆下來,避免溼透的紗布浸到傷口,引發感染。她的這條命留下來不容易,她可不想因爲她自己的疏忽懈怠,再出現性命危險。縱然對這個冷酷的世界已經失望透頂,她還是不甘心,就此白白喪失了性命,她從來都沒危害過任何人,憑什麼好人就要死去,壞人卻那麼逍遙的活着?世間的道德平衡失調了,她可不甘心眼看着傷害只對着她這邊傾斜。
好不容易將紗布拆下來,那頑皮的綠蔓又像一條吸飽水的水蛇,捲起一股水流,這次全噴到寧夏暴露出的傷口上了。寧夏心裡一陣哀嚎,這綠蔓雖是她手腕上長得東西,但它並不屬於她,更像是有着生命的獨立個體,宛如寄生在她身上一樣。她不能完全控制它。這下傷口全溼了,要是感染了,她的小命不是丟了嗎?
浸溼的傷口上傳來冰涼冰涼的感覺,就像是一塊冰敷在她的傷口上,原本頭痛欲裂的痛,被這涼涼的感覺壓制下去,寧夏竟然感覺不到傷口的痛楚了。寧夏心裡一陣欣喜,難道這泉水有治癒傷口的功效?她低下頭,俯望水中的自己,因爲傷口,她右側頭頂的頭髮被剃去了很多,但是奇怪的是,她居然沒從水中的倒影中看到那慘不忍睹的傷口。
看不清嗎?寧夏再將頭湊近水面,清澈的水面因爲泉心不斷上涌的泉水,將寧夏投射到水面上的倒影,不斷的波動扭曲着,寧夏沒辦法看得太清楚,轉而用手去撫摸傷口,除了能觸摸到被剃掉頭髮的那片頭頂,有扎手的髮根感覺,她沒因爲手觸摸到傷口而會感覺的疼,更摸不出有任何傷口的疼痛感覺。只有那種傷口癒合結痂後,新肉生長時候的那種癢癢的感覺。真的很癢,寧夏輕輕撓了一下那突出的結痂,然後一片血痂就掉落下來,漂浮在水面上。
寧夏伸手將那片血痂從水中撈出來,仔細看着,確定就是傷口癒合後的結痂。驚愕鋪滿她的心,漲滿了她的眼睛,原來這泉水還有治癒傷口的功效嗎?爲了證實,寧夏再次將手撫上頭頂,將感覺是結痂的那片東西,輕輕一摳,輕鬆的掉下來,比撕扯麪膜還容易。將揭下來的血痂,攤在掌心仔細的看着,真的再確定不過了,就是傷口痊癒後脫落的結痂。
在將手摸向受過傷的頭頂,除了髮根扎手的感覺,再沒有其他的突兀感覺。
寧夏驚喜的望向那個泉眼,原來爹不疼了,娘沒辦法愛了的她,得到了上天的眷顧,不但有了識寶的異能,還附贈一汪神奇的泉水?
原來上天對她不薄,現在她有了這些神奇的好本事,以後期望的獨立,以及隱藏在她心底的恨,都能有機會完成了吧。寧夏此時竟然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這時候,突然有聲音清晰的傳過來——
“大小姐還沒甦醒嗎?”
是寧遠。寧夏心中一驚,本能的有些驚慌,她不知道怎麼從空間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