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
飛雨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體和殿的內殿,手裡還託着剛剛亦瑤送給她的那些香料。眼神直愣愣的,只管發呆。周圍一片寧靜,竟似乎連一點兒活人的氣息都沒有。她瞪着那些似乎沒有睡醒的眼睛四下看去,不知爲什麼,竟覺得這偌大的宮殿,刺客突然顯得無比空曠。
瞳孔中的每件東西都開始無限狂打,而她自己,卻似乎越變越小,越變越小、
她的身影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定了定神,覺得有些冷,更確切的說,是有些陰森。不錯,每到夜色降臨的時候,她都會特別害怕。
她怕玉瑾,怕華晴,怕一切曾經被她害死的人,她們的靈魂。到了這個時候,便通通來糾纏她!她怕的很。。。。可她卻沒有辦法!她已經掉進了這樣的一個怪圈,怎麼逃也逃不出去了!
這空蕩蕩的大殿,寬廣而遼闊,卻讓她更加沒有安全感。她甚至能聽到周圍那些輕微的,莫名的,不知究竟是從哪裡發出來的聲響,有時似乎就在耳邊,有時似乎又離得很遠。眼睛猛一收縮飛雨突然顫抖着聲音大叫了一聲:“清兒!”
“兒。。。。兒。。兒。。”
尾音在空中一個盤旋,一圈圈地迴盪,越來越小,直至消失,這個發現讓飛雨身子一緊,更加害怕起來,她站起身,就想直接往外走。這裡太安靜了,安靜的叫人害怕!現在。
··她只希望能看見一個活人··
幸好一直站在外面候着的清兒聽見了主子變了調的叫聲。她不知道所發生的是什麼事,卻直覺這聲音有些嚇人,連忙衝了進來問道:“主子?您叫奴婢?”
飛雨恍惚間,突然看見了眼前多了一個身着粉紅色長裙的女孩兒。她鬆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已經是一頭的冷汗。
擡起頭,剛好瞧見清兒略有幾分疑慮的神色,感到自己的失儀,她下意識的掩飾性地勾了勾嘴角,算是給她一個笑容。飛雨全身放鬆,揮揮手道:“沒事,你下去吧。本宮臉上的傷還有些疼,所以想問問你藥膏放到哪裡了。”
清兒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聽得問之歌,覺得有些奇怪:“主子臉上還疼嗎?剛剛回來的時候不是剛上過藥嗎?如果真的疼得厲害,不如奴婢去喚太醫來給您瞧瞧吧?”
飛雨心中有些煩躁,平【頗爲不耐的擺手道:“不用,你下去吧。我覺得好些了,,,,”洗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香,她的腦中又想起剛剛的事情來。亦瑤這個女人,果真是不簡單。。。。。。。本以爲她只是心狠手辣,可現在再看,她竟比自己陷得還深!真是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想起她後來說的那些話,飛雨還是覺得有些恍惚。她記得亦瑤一直在講她的童年,講了好多好多,讓她也忍不住跟着回想。後來倒真是覺得,亦瑤在花園裡對自己那樣講話,也不過是被逼無奈罷了、
她飛雨一向是明辨是非的人。若是她看不順眼的,任誰逼她都沒有用。而若是她看的順眼了,便是開始有些多麼的憎惡,也可以化解仇恨。這麼一開,這些香料不能隨便拿了。畢竟亦瑤說過的,這是賠罪的。
可她對不起自己,自己就真的對得起嗎?去半路堵她,不過也是爲了利用罷了!說來說去,她們都是一羣可憐的人。。
當時她的身上,只帶了往日親手製作的一個荷包而已。亦既然送了東西給她,她自然也不能白接受了。索性禮尚往來,把那荷包也遞了過去,也當做是自己給她賠罪的東西罷了。當時她還很緊張,怕亦瑤不收。
若是她不收,也就代表着她不接受自己的示好,那麼她今日知道了她亦瑤更多的秘密,將來也許,她就會死得更快。幸好。。。。。當時亦瑤只是猶豫了片刻,便收了,甚至還貼身帶好。倒讓她放了不少的心,這樣至少說明在她們聯手期間,自己是安全的、
飛雨深吸了一口氣,直覺手中的香料還未點,便能聞到一股清香。倒有些ranger神清氣爽的感覺。她擡起頭來,剛想再把清兒叫來。卻發現這丫頭還低着頭站着,壓根兒就沒有出去。她也沒在意。只是將手中的香料遞給她,“你幫我把這點上吧。”
“是。。。。。”清兒躬身應了,擡起頭就想往前走。飛雨確實一愣 ,而後身子竟然變得僵硬無比,似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她直覺有些頭暈,可這種感覺在此刻看來,根本不足爲道。因爲······因爲在她眼前出現的竟然是,是玉瑾的臉!
“不!~~~~”飛雨一聲瘋狂的尖叫,聲音都裝出了彎兒,直衝雲霄,似要叫得整個紫禁城都能聽見!她渾身顫抖着,擠着身子就往後退,拼命退,一直退。以至於連自己已經退到了牆角都沒能反應過來,頓時“砰”的一聲,直接撞到了牆上。
眼前的玉瑾似乎很着急。見她這樣,竟然跟着一步步緊逼過來,臉色倉皇地問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主子?主子?!”
這兩聲主子
突然把飛雨叫醒了起來,玉瑾從來沒叫過她主子,那這人。。。。飛雨深吸了一口氣。示意自己要冷靜,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站定不動,她半天才睜開眼來,哪裡還有玉瑾的影子,唯有一臉焦急的清兒站在眼前,手上還拿着那幾塊香料。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您。。。。。要不要奴婢去給您叫太醫來瞧瞧吧。。。。”
飛雨直覺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自己的身子就似乎整個兒被掏空了似地。她脫力的搖了搖頭,再細看這平日裡特別威嚴的宮殿,此時卻似乎更似一個兇猛的魔鬼,似要張開血盆大口將她吞滅。
她這宮裡,主子本來就只住了她一個,以前還有華晴陪着,現在華晴早已不知是死是活,這體和殿更是沒了人氣兒,若是清兒再出去叫太醫,外頭此刻更是沒有人,守夜的只有她一個而已,她。。。。她不敢、、、、
這倒不能說是她飛雨膽小,若是人和人之間的爭鬥,她是怎麼都不會如此害怕的,可問題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卻讓她根本觸不到邊緣,也許人心就是如此,越是未知的世界,便越覺得可怕。
清兒見飛雨似乎還有些晃神,新下倒有些擔心,這個主子雖說對旁人有時候有些刻薄。不過對她們這些奴才倒還是不錯的。許是因爲出身類似的原因吧,她到沒有像一般主子一樣,事事拿大。平日裡皇上賞些什麼好東西,她也會給下面每人分一點。
因此此刻看到飛雨如此心神不寧,偏偏又不肯讓她去叫太醫,清兒思前想後也沒什麼辦法,只得問道:“那主子不如先躺着歇會兒吧,奴婢就在這裡,哪兒都不去,奴婢先伺候你躺下,再去點香。您瞧好嗎?”
飛雨呆愣愣的,還是有些沒回過神。她本能地點點頭,便託着清兒的手往牀邊兒上走過去,清兒見她似乎情緒穩定了些,心下鬆了口氣,仔細替她將牀鋪好,這才轉頭道“您先歇着吧,奴婢馬上就來。”
皺着眉頭,飛雨摸了摸額頭又覺得有些頭暈,她想起剛剛聞到的那股清香,直覺頗有些治頭暈的作用,似乎還帶着一點薄荷味兒u,便連忙說道:“行了,我此刻也睡不着,先靠着,你去把香給點上。”
清兒明顯有些不放心,過了好一陣兒,才躬身道:“是。。。。”
飛雨一愣,突然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再一想,一股莫名的涼意就再次襲入她的身體,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拼命瞪大了眼睛,瞳孔突然放大,卻見眼前的人影已經一步一步走遠了。真的好熟悉。。。。。似乎在哪裡賤貨!
腦子中一道靈光閃過,飛雨整個人就這麼平地彈跳了起來,她柔弱的身子劇烈的顫抖着似要將所有的力氣全都用盡。
那粉色長裙的人影在眼前晃悠了一陣,一直未曾轉過臉來,不知在慢慢悠悠地忙些什麼。
飛雨忍不住伸出一隻手來,只剩心中最後一點點倔強的信念還在勉力支撐她站着,她突然一聲爆喝:“你是誰?你給我轉過來!不不不····你別轉過來····我不想見到你····你····你放過我吧·····”
她剛開始還是聲色俱厲,可說到一半,卻似乎精神整個兒崩潰,變得歇斯底里,最後則變成了無助地哭嚎。
那人影愣了一下,但還是轉了過來。飛雨不敢擡臉去看,可那人卻突然笑了起來:“怎麼,飛魚姐姐你害怕了?奴婢想念姐姐,想念的很,所以忍不住來瞧瞧你·····要不,你也到咱麼這兒來。陪陪我?”
飛雨根本一動都不敢動,她拼命捂住自己的眼,抱着身子蜷縮在地上,壓根兒就不敢擡頭!可她這回卻聽清了,那聲音,這是華晴的!她。。。。連她都來找自己了!她想要她死,她。。。。她們。。。全都來找她討命了!
強烈的恐懼將飛雨最後僅剩的一絲理智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突然放聲大哭,身子顫抖地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更不敢擡頭,整個人卻“咚”的一下跪倒在地上:“你們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不過是奉命行事,就算那也是我心裡想的,,,不不不,我不敢想。。。。”
她語無倫次,但還是掙扎着楊把這事兒說清,結結巴巴,語意不明地哭道:“我不過是順着娘娘的意思而已。。。。是你們自己沒本事,別怪我。。。。別怪我。。。。。你們饒了我吧。。。真正害你們的人真的不是我啊!!!哈哈、。、、、哈哈。。。。。”
她說着說着,突然又放聲狂笑起來,只是眼中都是淚水,帶着一絲斑駁殘妝的臉,此刻卻顯得有些猙獰。她笑的都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卻又突然惡狠狠地擡起頭來,邊咬牙切齒地喝道:“玉瑾那個賤人,本來就該死,我怕什麼!倒是你····你活着的時候就不如我,死了,我更不會怕你!”
這幾句話,簡直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兒裡蹦出來的,她動作極爲緩慢,直到說完最後一個字,頭也剛好擡了起來,眼睛則盯住了眼前那個粉紅的人影。
可是。。。。
飛雨瞬間傻眼了,眼前哪有什麼華晴!只有一個清兒正瞠目結舌的站在眼前,手腳都似乎有些僵硬的不知該往哪兒放,她狼狽地站着,手裡甚至還捏着半塊未點燃的香!
“怎麼是你?”飛雨脫口而出。
清兒卻被嚇得有些傻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答道:“奴婢。。。奴婢一直在這裡,剛剛在替主子點香,可您突然要奴婢轉過來,奴婢。。。。奴婢就聽了您的話,可您卻突然跪在地上不知說什麼,奴婢聽不明白您的話。。。奴婢。。。”
她確實是被嚇到了。好好地,主子怎麼像是突然得了瘋癲似地!她突然想起從前的玉瑾小主來着,難不成這瘋癲症,竟然還有家族遺傳?
深深一個呼吸,飛雨終於發現不對了,不對、、、、非常不對!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和她從前對某人用的那種藥,效果一致,難怪她今日一直覺得一切都乖乖的,原始是不知不覺已經着了人家的道。
怎麼會這樣?從一進鹹福宮,她就萬分小心注意,不管是喝的茶,還是亦瑤點的香,都不會又任何問題。那麼。。。。她眼神突然一凝。案上的香爐正冉冉升起一抹輕煙,她只覺得怒火直從腳尖竄上了腦門。
也不等清兒反應過來,她已經整個人從地上彈跳起來,幾步便走到了香爐跟前,狠狠一個揮手,只將那白玉香爐掃在地上,霎時摔了個四分五裂。
她瞪着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殘片,半天才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把這裡給收拾了,剛剛還沒放進去的那半片香給本宮好好收着等明兒一早,拿着東西和本宮去見皇上,我倒要看看,她亦瑤是不是真能一手遮天!”
清兒會意,連忙將今日飛雨帶回來的香全部用紙包好。又將地上的香也掃到一處歸好,這才服飾她洗漱歇下了。
當然這一切,和現在,此刻,正在自己的小屋裡頭拼命折騰的詩云,沒有任何關係。她最近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是越來越懶了。因爲被封了婉嬪,所以慕容旭賞她的東西越來越多,以至於多到她現在的這個小院子已經根本放不下了、。
而前兩天才從宮外得了消息,因爲她在宮中地位的提高,衆人都已經知道她雖說現在身份不算頂高,但卻給皇上生了兒子,將來榮華富貴絕對不在話下。因此她家中阿瑪的給個妾室對自己額孃的態度也立即轉了彎。
她倒不介意那些人一味奉承。額娘雖然軟弱,但並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些人是什麼心思。不過無妨。她現在雖然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但已經能讓自己額娘在家中的地位直線上升,那就夠了。、
日子似乎是越過越舒坦。家裡的事情,如今她也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可現在卻多出了一件讓她格外苦惱的事情。
自從那日她偶然來了興致給慕容旭按了按身子之後,他如今是一得空就到她這裡來,也不管是白天黑夜,總之,他累了的話,就會跑來讓她幫忙捏捏,扭扭筋骨什麼的,本來這倒也沒有什麼。可偏偏自己一捏,他還總是愛叫喚,恨不得將衆人都吸引過來似地。
這就是讓她比較難接受的,尤其是每次小郭子看她的眼神都越來越詭異。她,竟然被一個小太監給嘲笑了。。。
偏偏她現在和慕容旭的相處,越來越有朝着和諧方向發展的趨勢,因爲也沒那膽子惹她不樂意,索性就趁着替他按摩的時候。,與他討論一下兒子究竟叫什麼名兒的問題、
其實本來吧,這名字直接交給內務府辦就好了,。天武朝的內務府,其實說白了。就是皇家的老媽子。什麼事兒他們都管,恨不得皇上妃子的吃喝拉撒,只要是問題,都可以找他們解決。因此慕容旭前幾個孩子,有的是他隨便賜的名字,有的就是內務府派人算了之後給取的。方便簡潔的很。
可到了詩云這兒,慕容旭偏不肯隨便了,。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她們之間的第一個孩子,當然得好好想想、。
因爲父母的認真直接導致了孩子的悲劇,已經這麼多天過去了,小皇子竟然還是連個名字都沒有。弄得那幾個嬤嬤如今都糾結了。實在不知道該叫小主子什麼纔好。詩云是直接叫“寶寶”的。可她們是奴才,怎麼也沒資格這麼叫啊!
這麼一來,給寶寶取名字的問題,就成了整個小院子裡頭所有人的夢想,就連一向不太說話,只默默給小寶寶餵奶的嬤嬤有天都忍不住唸叨起來:“婉嬪娘娘,啥時候給小主子取個名字啊。主子就這一天天大起來,再不取名兒,可不是爲難奴才麼?”
詩云聽到這話,這才終於下定決心,下次慕容旭來的時候,一定不能商量着商量着,再商量到牀上去了、、、、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