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妃這輩子沒像現在這般興奮過,要不是此刻皇上的臉色實在不好看,她簡直就要忍不住地笑出聲!
幸好她一向還算機警,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更應該做的,是打擊敵人,而不是枉自得意。因此她只微微一笑,便跟着上前,將手中亦瑤的荷包甩了出來:“梅妃妹妹你還哭什麼?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亦瑤還跪在地上忙着哭呢,聽到這話不由擡起頭,明顯地呆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你拿我的荷包做什麼?你。。。你竟然搜我的鹹福宮?你,你什麼意思!你這。。。”
她下意識就要開口罵人,畢竟按她此刻的心情來說,真是糟到不能再糟,眼看着的勝利,竟就這麼好像泡沫一般輕而易舉破碎掉了,她能不氣嗎?!
今日的她,真是倒黴至極。不說此刻她渾身上下那股子悽慘勁,本來想要弄死詩云,結果卻到最後都沒能得逞。
現在雖說那賤人已經不知死活,可看皇上的意思,是鐵了心要救他。而他定然在外頭聽了不是一會兒,已經看清了她的目的。如今詩云就算真的死了,只怕她也得賠上一條命!
而皇上,居然就在這個最重要的點,最重要的時刻,突然帶着這麼多人冒了出來,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這種致命的打擊讓她氣得渾身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發抖,一時腦子裡頭各色念頭亂飛,偏偏貴妃竟然跟着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詩云對付她也就罷了,畢竟自己一直將她當做最大的敵人,皇上呵斥她也就罷了,畢竟整個天武朝,就他最大。可看看,她這裡纔剛出了點事兒,這一向溫柔典雅,成熟大方的柳貴妃,竟然也對她做起落井下石的事情來了!她,竟然敢搜她的鹹福宮!
當初皇后搜宮都沒能在她這裡討得好,她不過一個小小的貴妃,算什麼東西?亦瑤的嘴皮子直哆嗦,但“賤人”這兩個字,還是在看到慕容旭凌厲的眼神之後,瞬間被嚥進了喉嚨。
她這纔想起來這會兒她已經惹怒了皇上,再無恩寵傍身,若在這麼胡亂說話,只怕不用再等任何證據解釋,皇上一句話,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這強烈的霸氣讓她稍微收斂了一些,沒敢再將話說得太難聽。
不過,也僅僅只是一些而已,畢竟那言語中的質問口氣,是一點兒沒有減弱。其實說到底,她不過是四妃中排行第二,只因爲柳妃的位置如今空缺,才讓她得了勢。而貴妃比起梅妃來,可就不僅僅是高了一個等階的問題,而是整整高了一個層次!
皇貴妃是什麼?是可以用明黃,地位僅次於皇后,天武朝後宮兩人之下,卻是萬人之上的人。而此刻的亦瑤,竟直接用這等惡劣的口吻跟她說話。平日裡她還得寵時,貴妃自然不與她計較,但如今她已經落魄,又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你在質問本宮?亦瑤妹妹,你可別弄錯了,你說到底不過是個梅妃,本宮是什麼,你心裡究竟有沒有分寸?當着皇上的面你就如此沒規沒距,也難怪你的奴才。。。哼!”她沒說完,卻一轉話題道:“你也承認這荷包,是你的東西?”
她說着,兩根細長的手指再次拎着那荷包晃盪起來。亦瑤一眼便見她那一副突然變得輕佻的神情,一時更加氣得渾身發抖,她怎麼也沒料到,皇上竟然帶着貴妃,剛好就來了!這也是在太巧合了,巧合到讓她不得不懷疑!也許這中間,真的有什麼別的陰謀?還是說外頭的那些奴才,有貴妃的人,她就是想要陷害她?
不錯。。。一眼突然篤定,定是貴妃要害她,否則就憑詩云,根本不會有這個本事!而皇上則更加沒必要如此。這後宮如今,她亦瑤一下臺,最終得利的,就是貴妃,這樣貴妃就可以直接成爲當之無愧的皇后候選。是她疏忽了。。。
一心將矛頭對準了這根本已經沒有任何能力翻身的詩云身上,只想着皇上看她的眼神不同,因此怎麼也要跟她爭個高低,卻忘了這後宮,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她這裡還在對付詩云的時候,貴妃卻已經動了心思,要將她們全都一網打盡!
難道她剛剛讓人出去找貴妃,貴妃就已經瞭解了一切,而後才設置了這麼一個巧合?又或者是從一開始,貴妃就已經冷眼旁觀了這一切?還是說。。。
她眯着眼睛想了一通,渾身都在拼命哆嗦着,也不知是因爲入夜之後天氣漸冷,還是因爲剛剛慕容旭說出來的話,亦或是她根本就是被氣的。她只是本能地針鋒相對道:“不錯,這自然是本宮的東西。您身份尊貴,堂堂皇貴妃,難道竟然私入鹹福宮搜我的地方?如今你拿了我的東西,竟然還當着皇上的面來問我?你至皇上於何地!”
貴妃冷笑了一聲,直接將手中的荷包“啪”一聲,摔到地上。一時裡頭那藥丸便這麼滴溜溜滾了出來。
身後跟着的衆人,一大半早已經在慕容旭怒斥之後,四散着開始跑腿的跑腿,找太醫的找太醫,找人的找人,而剩下的另一半,在看到地上那藥丸之後,立時“嘩啦啦”極爲整齊地跪倒一片。
亦瑤臉色煞白,哆嗦着,盯着地上那東西看了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她只隱隱覺得這東西很眼熟,但究竟是什麼,竟有些想不出來了。這一天,真是大起大落,她從高高在上的雲端,直接被打落地獄。這一下子將她弄得有些懵,就連反應都跟着變得慢了。
柳貴妃一聲冷笑,便又想開口,但慕容旭卻搶先笑道:“愛妃不認得這東西了?朕也覺得奇怪,怎麼如今日日都想往你那裡去,原來卻是你用了這等東西!從前你就愛制香,現如今。。。竟是連藥也一塊兒制了!貴妃,你先下去,朕有幾句話,還真想當面問問她!”
慕容旭大手一揮,**幾步走到石凳坐下,而詩云此刻早已經被人擡了老遠躺着,**小丫鬟則是先替她做一些最基本的包紮。
這裡貴妃纔剛退出去,那邊胡太醫已經被幾個小太監給“請”來了。
說是“請”,其實和擡也根本就沒什麼區別了。這邊叫得緊,胡太醫年齡畢竟大了,哪裡跑得動?他忙着給詩云止血,一時間,整個院子裡頭竟是沒一個人去管那依舊跪在地上,整個兒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的亦瑤了。
慕容旭看着那邊人來人往,急急忙忙,竟有了幾分當年她生寶寶時候的場景,這又讓他的心更加糾結起來。他皺着眉頭,想到寶寶此刻還被瘋子帶着,也不知那傢伙知不知道到了時辰讓奶孃餵奶。
他頓了一下,突然又想到,若是這次,他真沒法子救了詩云,將來。。。他該怎麼告訴寶寶,他的額娘在哪裡?!
不,不對。。。即便是寶寶的阿瑪,他,慕容旭,也都沒辦法接受這種可能。他要她活着,那麼,那個要她死的人,就是他慕容旭最大的敵人!他定要讓她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而這個敵人,如今就在眼前。。。
亦瑤根本不明白慕容旭心中所想,一時竟還沉睡在自己的幻覺當中。在她的心裡,一直認定皇上就是愛她的,也就是因爲這種認定,讓她不惜一切代價,要將詩云弄死。只因爲她覺得,詩云的存在,威脅到了皇上對她的愛,而只要詩云一死,皇上又變得只會愛她一個人。
所以即便到了此刻,她竟然還是抽抽噎噎的,想要求饒:“皇上,皇上,臣妾真的不敢了。。。臣妾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臣妾真的只是被她逼急了,所以才動的手。皇上,臣妾入宮以來,從未爭過什麼,今日不過是想着和詩云妹妹從前的姐妹情誼,這才,這才。。。”
她一時哽咽着說不下去,拼命朝着地板磕頭,直將剛剛本已經腫起嘴巴的臉,弄得連額頭也跟着一起腫了起來。堂堂後宮第一美女,竟然就突然變成了紅彤彤的大包子!
“臣妾原本就不該來,臣妾沒有想到詩云妹妹會這般對我。皇上您相信臣妾吧,難道臣妾在皇上眼中,就真的是那般狠毒的人嗎?臣妾自幼便受教導,額娘更是讓我熟讀《女戒》,因此臣妾進宮之後,便從未和人有過沖突。如今皇上爲什麼,爲什麼僅僅是憑自己看到的一幕,就這般不信臣妾了呢。。。嗚嗚嗚。。。”
她說着,哭得更加悽慘起來。慕容旭看看身旁的躺椅,一時腦子裡竟全想着詩云躺在上面的場景。剛剛胡太醫看着詩云脖子上那傷,也是嚇了一跳,只怕自己救不活人,就得跟着倒黴,最後弄個晚節不保,因此這會兒已經將人擡進屋裡去了。
也不知裡頭這會兒究竟怎麼樣了。。。人說關心則亂,幸好他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因此剛剛他特意又看了一眼,在確定被劃傷的地方不是大動脈之後,便逼着自己坐在這裡,也好過太慌亂卻給別人留了把柄。
慕容旭緩緩起身,在院子裡晃了一圈,最終又在躺椅上睡下。心中的思維早已經不知飄到了何處,真想現在就跟着一道進門去看看。偏偏這該死的亦瑤,卻還在他面前羅裡囉嗦,聒噪煩人,真讓人討厭!
見他躺下身來不吭聲,亦瑤更急了,一時也不管自己究竟此刻是什麼德行,她自是也不知道的,因爲這會兒又沒個鏡子給她自己照照。她只當着還是第一美人那般,撒嬌似的往慕容旭身上蹭,形成一幅東施效顰般詭異而可怖的畫面,直讓人忍不住寒毛直立。
偏偏她自己根本絲毫未覺,卻還來了勁:“皇上,您饒了臣妾吧。。。”因爲不知道慕容旭究竟聽到了多少,亦瑤索性一轉口風:“即便臣妾真的有了什麼,嗚嗚。。。也不過是因爲對皇上的愛慕。。。求皇上看在這份兒上,饒過臣妾一次,不行嗎?。。。嗚嗚。。。臣妾。。。”
慕容旭微微擡起一半的眸子朝她看了一眼,其實說什麼要和她單獨說話,也不過是給貴妃的一種錯覺罷了。他和她還能說什麼?現在的他,壓根兒就不想跟他說話!只不過是他慕容旭,要麼不動手,既然已經打定主意再不讓亦瑤在後宮惹事,那便自然要做到善始善終,讓她一輩子都再無翻身的機會!
所以他纔要演戲,演到樣樣逼真,演到讓貴妃將亦瑤視爲最大的敵人,這樣,他才能真正坐收漁翁之利。
他看似惱怒卻又帶着惋惜的表情,只會讓貴妃更加不平衡,而後忍不住地就會使手段陷害她。當然,只要這手段被另外的人發現,貴妃和亦瑤,就都不會再有任何好果子吃。這自然又是後話,不過此刻的貴妃在外頭,只怕拼了命地都想要猜到他們兩個究竟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吧。。。
他心中冷哼,根本懶得理睬亦瑤,但在聽到這話之後,原本一直都沒吭聲的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愛慕?你愛朕?爲什麼朕。。。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過?亦瑤。。。你啊。。。”他突然輕笑起來:“其實這一切都不怪你,只是你的家族,誤了你。。。”
這是什麼意思?亦瑤明顯呆了一下。她的家族怎麼了?她的家族如今不是很好嗎?她的父親早已經被分封爵位,而她的額娘在家中地位超羣,雖然和大娘還只算是平妻,但人人都知道她生了個梅妃女兒,誰還敢輕視?
這樣的家族,怎麼就誤了她?
但慕容旭卻沒有給她問得機會,臉上的表情依舊如往常一般,帶着一股習慣性的,淡淡的溫柔笑容,只是此刻,他稍顯得有些煩躁的眼神,還是讓亦瑤察覺出了一絲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