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吃驚的看着侯夫人,眉頭不自覺就皺了起來。
他立馬就想到還躺在病牀上的清姨娘,她原本就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心裡肯定好受不了。這些天他沒去看她,卻一直注意着清姨娘那邊的情況。
他知道清姨娘傷心得成天哭,知道她因爲怪罪素蘭在他面前告狀,這麼久一直沒問過素蘭的去向。
他知道清姨娘的傷心,更因爲清姨娘的傷心內疚得成日睡不着覺。
現在,侯夫人要讓清姨娘過來給她敬茶,以卑微的姨娘身份跪着伺候正室夫人用膳,承認正室夫人的高貴。
清姨娘會怎麼想?拖着病痛的身子,她可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還有婉容,讓她去跪拜侯夫人那不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臉嗎?
以往的恩怨都不消細說,只說侯夫人已經被休就已經成了下堂婦,再進門也不過是蕭婉容的後母,堂堂嫡女給後母點頭問好也算是全了禮儀,下跪磕頭,她侯夫人也受得起?
侯爺心中波瀾起伏,拳頭在袖中捏了又捏。最後還是沒能點頭同意。
他說:“這樣不好吧,清姨娘都進門二十年了,早先也已經給你敬過茶,現在再敬茶只怕並不妥當。
再說婉容,她都已經嫁到王府,敬芝見了她還要磕頭叫一聲皇嬸呢,過來給你磕頭,她如何能同意?”
“怎麼就不能同意了?妾身是正室,清姨娘進門多長時間也不過是個姨娘,便是讓她成天給我敬茶那也好是她應該的。
侯爺先前好說清姨娘由着妾身處置呢,難道是哄着妾身玩兒的?”
自然是哄着她玩的,可這話現在是打死了都不能說啊。
侯爺無奈,拳頭在袖中緊了又緊,最後卻只能道:“怎麼會是哄你?老夫只是看在婉容的面子上不想爲難她罷了。
三爺是個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三爺覺得受了侮辱,鬧將起來,咱們這邊怎麼收場?”
“還要請徐莊?”侯夫人立馬不高興了:“妾身被休的事情三爺也知道嗎?若是三爺知道,陛下那裡怎麼能瞞得住?”
“婉容知道分寸,家裡的醜事應該不會瞎說。”
“那三爺應該是不知道了?”
侯爺怕打草驚蛇,只得哄道:“應該不知道吧,要是讓那混世魔王知道了,他還不得鬧上門讓本侯爺立清姨娘我正妻?
他寵婉容都寵到了骨子裡,絕不會放過任何擡高婉容身份的機會。”
侯夫人想着在理,鬆了一口氣道:“既然三爺不知道,便也不用來參加這次家宴了。婉容既然是回孃家赴家宴,也就不能再擺什麼皇家媳的威風,在咱們蕭家,她就只是個養在正妻膝下的嫡女。
她是妾身的女兒,在妾身大喜的日子給妾身磕頭賀喜自是分內之事。”
這話說得蠻不講理,可侯爺偏生反駁不了。
他實在不想再和這個噁心的女人周旋,只想着事成之後一定好生髮落她,也好讓清姨娘和蕭婉容出氣。
“夫人說得在理,是老夫想多了。明天的事情就這麼辦,你今天回去好生安排下,明天晚上的家宴一定要豐富、熱鬧。”
侯夫人大喜,摟着侯爺的脖子吧嗒就是一口:“妾身謝過侯爺。”
侯爺好容易將侯夫人打發走,等侯夫人一出門他就拿手絹狠狠的擦着被侯夫人親過的臉,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可怖的氣息。
他將徐莊給他的那份名單擺在書桌顯眼的位置,又將剛纔張王妃看過書信擺在旁邊。然後伸了個懶腰,起身往秋水居的方向去。
他在清姨娘牀邊徘徊了好久,他想要將清姨娘叫醒,和她坦白了自己的計劃,和她說明天給侯夫人敬茶的事情。
他想用自己所有的溫柔和熱情安撫清姨娘受傷的心,想讓她在明天那樣的場合不要難過。
侯爺搓着手在清姨娘牀邊走了好久,他幾乎都忍不住要將清姨娘叫醒了,最後卻無力的放開了已經搭在清姨娘肩膀上的手。
他嘆道:“對不起清清,等這件事辦完,爲夫一定好生和你解釋,一定加倍補償你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
蕭婉容說得對,清姨娘太過善良單純,她不善於做戲,若是知道了真相,侯夫人一定會看出端倪,到時候打草驚蛇,得不償失不說,清姨娘這些時日受的委屈那才當真是白受了。
第二天一早,侯爺便去上朝。
侯夫人早早的起牀,細心的梳妝打扮,將自己裝扮得貴重端莊。
“本夫人今天的裝扮如何?”
一身大紅,侯夫人這個年紀並不很適合,那丫鬟卻不敢說,只討好道:“夫人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今天這一身更是喜慶得很。”
侯夫人要的不就是喜慶這兩個字。
今天,是她大好日子的開端,是她尊貴生活的開端,從今天開始,她會一步步堅定的朝皇帝嫡親丈母孃的位置走去。
她要爲四皇子奪嫡立功,她要當這皇朝無人敢冒犯的一等貴婦。
她心裡歡喜得很,順手就賞了那丫鬟一根銀簪子:“給清姨娘送身淺粉色衣裳過去,就說今天是侯爺娶妻的大喜日子,讓她好生裝扮,準時來拜見新夫人。”
“新夫人?”丫鬟狐疑,眉頭皺得死緊:“夫人您不是好好的在府上嗎?侯爺就算再納人,也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妾室,怎麼當得起一個妻字?”
“本夫人稱病不出兩年半,如今養好了身子從新掌家,可不就相當於侯爺從新娶本夫人一次?”侯夫人不敢說自己早就被休,也不想去回想那些事情。
她不耐煩的看着那丫鬟,喝道:“讓你去你就去,哪裡那麼多廢話?”
丫鬟趕忙走了,生怕惹了侯夫人不高興。
等丫鬟走了,侯夫人親自給蕭婉容寫了帖子,然後讓心腹親自給蕭婉容送去,心腹走之前,她仔細叮囑道:“千萬叮囑蕭婉容,這是後院家宴,帶男丁並不合適。”
蕭婉容收到信的時候,正窩在徐莊懷裡吃徐莊剝好喂在她嘴裡的橘子。那丫鬟進來,蕭婉容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侯夫人給本夫人送帖子?哪個侯夫人?”
蕭婉容裝着不認識那丫鬟,很是不解的看着她道:“本夫人的交際圈子裡,皇室貴婦居多,國公夫人也有幾個,可侯府夫人,來往的正經少。
你回
去告訴你家主子,她的宴會,本夫人就不去了。”
那丫鬟明知道蕭婉容是故意的卻不敢發作,小心翼翼的道:“旁的侯府夫人自然不敢高攀三夫人,可蕭家畢竟是夫人孃家,孃家母親相邀,夫人還是該去一趟不是?”
“孃家啊……”蕭婉容恍然大悟,而後又責備道:“侯夫人也太不知輕重,到了王府還打什麼侯府旗號?知道的說她是給本夫人長臉,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沒見過世面,區區侯爵夫人還上親王府顯擺上爵位來了。”
那丫鬟心尖都是顫抖,低着頭半天不敢接話。
“既然是孃家,本夫人自然得走一趟。”看那丫鬟窘迫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蕭婉容的心情就非常好。
她說:“你先回去吧,順便提醒侯夫人夾着點她那禿尾巴,成天侯夫人侯夫人的,會讓旁人笑話。
對了,晚上本夫人會和三爺一起回去,讓她別忘了準備三爺愛吃的菜。”
三爺要去?
丫鬟知道侯夫人在帖子上只邀請了蕭婉容一人,也相信侯夫人已經在帖子上說明了不讓徐莊過去。
可蕭婉容根本就連帖子都沒看一眼,哪裡會知道侯夫人不請三爺的事情?
侯夫人這些年在侯府半點地位都沒有,所以這丫鬟雖然是侯夫人的心腹,面對上位者依舊沒什麼底氣,尤其看見三爺那麼寵蕭婉容,尤其自己的心神被蕭婉容不怒自威的氣度鎮壓得不能動彈,她便更不敢放肆。
可侯夫人交代的事情她也不敢不辦完不是?
於是,只得豁出去,小聲道:“侯……”
她不敢再在蕭婉容面前稱侯夫人,侯字剛出口就趕緊改口道:“奴婢的主子今晚擺的家宴。赴宴的幾乎全都是女眷,三爺賞臉去了,只怕也沒什麼意思。”
不讓三爺去,那便是想趁機作賤本夫人和清姨娘。
便是要利用那毒婦,也絕對容不得她放肆!
蕭婉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丫鬟,直將那丫鬟看得心底發毛她才罷休。
她說:“三爺肯賞臉,那是蕭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沒有準備就現在開始準備,怠慢了三爺,讓蕭家吃不了兜着走。”
蕭婉容語氣並不重,卻嚇得那丫鬟屁滾尿流。
她慌忙告退,出了王府看着天上明媚的太陽,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三夫人當真惹不得啊!”
這時候,丫鬟忍不住替侯夫人擔心起來,從侯夫人給清姨娘送粉紅衣裳,她就能知道主子是要在晚宴上羞辱清姨娘。
可有蕭婉容坐鎮,侯夫人當真不會被反羞辱嗎?
丫鬟擔心得很,趕忙回去將事情彙報給侯夫人。
侯夫人一聽就摔了拿在手中茶盞,一張臉陰森得像厲鬼:“她竟敢對本夫人如此不敬,夾緊尾巴,老孃倒要看看今晚上到底該是誰夾緊了尾巴過日子。”
她對着丫鬟橫眉豎眼,怒吼道:“去請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今晚上,本夫人要讓他徐莊都跪在本夫人面前。”
讓徐莊跪?這主意不錯,就不知道她承不承受得起那後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