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現在才明白,我並不是管家的料子。管家這麼久,什麼建樹都沒有不說,反而還出了好幾次亂子。
三個月的時間馬上就到了,到時候一比較,妾身也是要輸給三夫人的。與其輸得難看,還不如請三夫人手下留情,現在就幫襯妾身一把,也好個給妾身留點臉面。”
說話的同時,虞美人都將自己部門的令牌遞到了蕭婉容面前:“三夫人寬厚,一定不會拒絕妾身是不是?”
虞美人態度誠懇,堅決,好像對管家大權真的沒有了慾望。
“你懷了孩子,賭約時間自然要順延,您要是放心我可以先幫你看着這幾個部門,等小公子出生,我再將令牌還給你。”
“不用了,有了孩子,妾身只怕再不會有時間去管別的事情。三夫人能者多勞,還請成全妾身。”
連權利都要放手,蕭婉容看不清楚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可有一點她敢肯定,虞美人這樣做絕對不是爲了孩子,她的目的或許比他們猜測的還要複雜。
蕭婉容看向老祖宗,想從老祖宗那裡要個主意。
老祖宗就問虞美人:“你當真不想再管家,往後也不反悔?”
“不反悔!”虞美人直接將令牌塞進了蕭婉容手中,堅決道:“以前是妾身不懂事,如今妾身卻是想明白了,養好孩子比一切都重要。”
老祖宗只覺得當母親的都是這樣,想將自己的一切都給孩子,想將所有的精力都用來照顧孩子。
她也沒多想,只朝蕭婉容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就受累些吧。”
老祖宗都這樣說了,蕭婉容只得將令牌接下。
等幾人再喝了幾盞茶,蕭婉容才又對虞美人道:“我請了醫女來爲老祖宗把平安脈,順便也給你看看胎像吧。”
虞美人竟然也沒拒絕,果斷的將手伸給了醫女。
蕭婉容看着,心裡卻在想:難道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孩子現在就有問題?或者說,她是真的懷了孕,不是假孕?
蕭婉容找的這個醫女,在千金一科最有研究。
她把完脈,卻只朝虞美人道賀:“姨娘放心,胎像平穩,胎兒也很健康,往後安心養胎不出意外,一定能生個尊貴的小公子。”
不僅確定懷孕,孩子還很健康,而且男胎的胎像很明顯?
蕭婉容心裡又不明白了,胎兒要是最多也活不過兩個月的話,虞美人的孩子現在應該比較虛弱纔對啊。
看出喜脈的時候,胎兒大概就已經四十天大了,現在沒理由健康啊。
不管蕭婉容怎樣想,反正來把脈的所有大夫都是這樣的說辭:母子平安,孩子身體健壯並且十有八九是個男孩兒。
老祖宗很是歡喜,賞了醫女然後便讓蕭婉容退下:“我們該去誦經了,你有你的事情就趕緊去忙。”
蕭婉容只得離開。
走到半路,蕭婉容碰到了從廚房過來的錦繡。
“匆匆忙忙的,你這是去做什麼了?”
錦繡眼神有些閃躲:“不做什麼,老祖宗想吃筍子雞,奴婢去廚房點菜。”
“點個菜你做什麼不敢看我?”
蕭婉容疑惑得很:“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不然府上出了事情,我怎麼應對?”
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她
知道錦繡一定是得了老祖宗吩咐,不然,她不敢說是老祖宗要吃筍子雞。
錦繡對虞美人實在沒有好感,那天蕭婉容和老祖宗在屋中的談話她又偶爾聽到了幾句,於是猶豫片刻,還是說了。
她說:“老祖宗吩咐,讓廚房將給張王妃做飯的事情挪到下人廚房,既然是念佛便應該吃齋。往後張王妃的規制,一律按末等丫鬟來,飯食更不許見一點油星。”
這倒沒什麼,老祖宗不通過她做這件事,定然是不想讓蕭婉容擔那惡名。畢竟王爺當初已經吩咐過,張王妃的一切供應,都按二等丫鬟的規制來。
“還有什麼事?你總不會是因爲這個事不敢和我說吧。”
錦繡看左右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對蕭婉容道:“老祖宗原本只答應讓虞美人去佛堂誦經,可和您談完話,她沉默很久之後竟然決定要照顧虞美人的胎。
除了保胎的大夫還是用的王爺定的回春堂的李大夫,其它的一切包括飲食都是老祖宗做主。奴婢剛纔就是去廚房送老祖宗擬的菜單。”
蕭婉容心驚,脫口問道:“都是些什麼菜?”
“珊瑚羊肉,苜蓿羊湯,人蔘烏雞之類的,具體的三夫人還是去廚房看吧,奴婢也不能全背下來。”
羊肉,羊湯都是些上火的東西,老祖宗這是想做什麼?
“這菜單是老祖宗自己寫的?”
“不是,昨晚上請了個醫女過來,老祖宗只說自己體寒讓醫女開方子食療。醫女建議多吃牛羊肉和雞肉,等醫女走了,老祖宗琢磨良久才寫了這方子。”
這不是胡鬧嗎?
蕭婉容在心中嘆息:她說虞美人子宮寒心大,老祖宗就讓吃火的東西。要是幾碗牛羊湯就能解了‘一夜暮年’的毒,那一夜暮年也就不會是出了名的毒物了。
錦繡看蕭婉容一直不說話,她反倒有一些慌了:“三夫人你可得想想辦法啊,不但飲食用的是燥熱的,衣裳被褥還捂得特別厚,老祖宗給虞美人做的新衣,裡外都是用的上好銀狐皮不說,中間還填滿了銀鼠毛。
這樣捂着,一般人也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孕婦。虞美人要真在老祖宗這裡出了事,王爺會怪罪老祖宗。”
蕭婉容有點心煩意亂,早知道事情會這樣,她還不如不要告訴老祖宗那件事呢。
“三夫人,不如你去勸勸老祖宗吧。”
“恩,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蕭婉容叮囑錦繡:“你多注意點虞美人,我總覺她來老祖宗這裡養胎目的不單純,你多費點心,發現什麼異常立馬來找我。”
錦繡點頭:“奴婢會。”
等回了院子,錦繡就一直注意着虞美人的動態,雖然達不到監視的程度,可虞美人的一舉一動錦繡也都瞭如指掌。
幾天下來,錦繡卻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虞美人好像就是專心養胎的樣子,乖乖的吃老祖宗擬的養胎餐,乖乖的穿老祖宗做的新衣,熱得直冒汗也沒有將衣裳的扣子解開,乖乖的唸經,乖乖的焚香,乖乖的讓大夫把平安脈……
她乖得出奇,一點異動都沒有。
她這樣的舉動,別說錦繡懶得看她,就連老祖宗對她都沒有了戒心。
那天蕭婉容過來請安,老祖宗便偷偷問她:“你得到的消息可靠嗎?我看虞美人並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孩子也是一天一天的健壯。或許,是你的人得錯了消息?”
蕭婉容原本就不想老太妃那樣神經質,成天羊肉羊湯的給虞美人吃。於是,順着她的話道:“或許真是消息錯了吧,祖母你放寬心,別成天給她吃那麼多上火的東西,對大人和孩子都不會好。”
“那怎麼行?或許就是老身的藥膳起了作用呢?”老祖宗一臉固執:“府上添丁是喜事,老身不能讓喜事變成喪事。這孩子,我豁出命去也一定要保。”
“祖母,一夜暮年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一個不注意你會在這件事裡面說不清楚。懷孕的人火氣本來就大,你成天那樣捂她又給她吃那麼多燥熱的東西,孩子要真有個好歹,王爺會怎麼想?”
“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哪裡還在乎別人怎麼想?”老祖宗清明的眼睛憂傷起來:“若是那孩子當真保不住,王爺有個怨恨的人豈不是更好?
他恨着我怨着我,難受的時候來罵一罵我,尋常在飲食起居上刻薄着點我。他的傷痛有了安放的地方,他的心裡也就好受了。
老來得子一朝成空,他會受不了!”
“那你怎麼辦呢祖母,你怎麼辦?”
“不是還有你們嗎?”老祖宗拉着蕭婉容的手緩緩綻放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真有那天,你和莊兒會照看我的不是嗎?
再說了,孩子一直很好,或許我們的擔心都錯了,孩子會沒事,他會平平安安的來到這世上。”
蕭婉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是真理解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那麼深刻又那麼疼痛的領悟。
後來,李大夫替虞美人把脈,說胎兒體熱氣旺,建議虞美人少吃燥熱的飲食,少穿些衣。老祖宗知道了,這才減少了燥熱食品上菜單的機率,衣衫什麼的老祖宗也不怎麼管了。
可即便這樣,老祖宗也種折騰虞美人,不是讓她多烤火,就是多穿衣,出門一刻鐘也必須拿着手爐穿着披風。
王爺來勸過老祖宗幾回,老祖宗都把王爺搪塞過去,然後還是我行我素。
蕭婉容不住的搖頭,最後,她終於是看不下去了,登門求岐黃幫虞美人解毒。
她幾乎都給岐黃跪下了,岐黃也只給了一句話:“她不可能有身孕,就柳兒中毒的情況來看,那巫醫下的寒毒分量很重,虞美人中的同一個巫醫的毒,她的子宮絕對早就壞了,她若懷孕也一定是假孕。”
“怎麼會呢?京城中出點名的大夫都替她把過脈,的確是喜脈不假。我也親自帶了醫女去把脈,結果是一樣的。”
“你也知道柳兒中了‘一夜暮年’,可你去找大夫來把脈,你看誰能把出來她中了毒!把不出來不代表沒事,把出來了也不一定就是懷上了。”
“這……”
蕭婉容無話可說,卻依舊跪在地上不起來:“你去裝裝樣子也行啊,又你出手,老祖宗便不至於亂來,她這樣折騰下去會收不了場的。”
“我去難道就能收場?我去了之後,王爺只會說是你們聯合我害了他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到時候,他對老太妃的怨念會更大,對你和徐莊也會有強烈的恨意,至於我,全國通緝更是少不了。
你們權貴的事情,本神醫沒打算摻和。你要實在要勉強,咱們之間的合作也沒必要繼續。”
岐黃說得都對,蕭婉容怔楞片刻,最終還是起身走了。
錦書問她:“現在該怎麼辦呢夫人,難道我們真的只能看着老祖宗一步一步走向淒涼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