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莊將四皇子朝宮人使眼色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外面太子的小廝也察覺到了四皇子心腹的異動,可徐莊和太子置之不理,那小廝也只當不知道那太監的心思。
殿上,章先生還在招供,他是如何得了四皇子吩咐,又如何搭上了蕭家二老爺的船,逼得二老爺不得不爲四皇子所用,以及四皇子如何籌謀要了蕭家三族的性命,事無鉅細娓娓道來。
除卻蕭家二老爺說出來的那些,他還說出了個特大的秘密——
“其實蕭家二老爺家的嫡子根本不曾打死過人,當初在煙花地爲着個清倌兩人大打出手的局原本就是四皇子提前安排好的,那公子原本就是四皇子府上的小廝,家裡父母兄弟都被四皇子關在僻靜之地。
那小廝受了威脅,要麼被蕭家公子打死,要麼全家一起去死。那小廝別無選擇,只得按四皇子吩咐行事,他特意接近蕭家公子,特意找事激怒蕭家公子,然後激得蕭家公子和他動手。
煙花地的打架是千真萬確,可那小廝卻是提前就吃了毒藥,不過是藉着二公子的拳頭名正言順的死去。
這事刑部的仵作早就查了個清楚,刑部原本也只准備輕罰蕭公子幾十兩銀子用以安撫死者家屬,是四皇子去將事情壓了下來讓緩幾天再放人,更不許將蕭家公子無罪的事情提前公之於衆。
也就在蕭家二老爺憂心到極點,滿街上下又大傳蕭家公子該殺人償命的時候,四皇子命奴才去要挾蕭家二老爺。
事情也當真辦得很順利,自從收復了蕭家二老爺,四皇子不但從蕭家銀樓挪了不少銀子,還打了十多家賬房的主意,三十萬兩銀子的指標已經放下去,過不多久,那些掌櫃便得想方設法變出銀子來交差。”
聽完這話,最激動的便是蕭家二老爺,好在他還知道這是在金鑾殿上,由不得他放肆,於是將心中所有仇恨死死壓在心上,只用一雙赤紅的眼睛釘在四皇子身上。
他說:“章先生說言不假,四皇子確實下了近期要三十萬兩銀子的旨意,說若草民一個月內拿不出來,草民一家老小也就不用再留了。
這事,草民也已經傳令蕭家所有店鋪,但凡是蕭家店鋪的掌櫃便都知道這事。還請太子殿下明鑑。”
“傳掌櫃代表!”
兩個掌櫃代表進來行罷了禮就開始說實情:“草民們最近的確接到命令,各家在一個月內要拿出五萬兩銀子來。
聽上面的意思,好像是主家有急用,要是湊不夠錢,那草民們便只能被解僱,一個都逃脫不了。
至於說湊銀子的手段,上頭卻說無關緊要,只要能湊到錢什麼法子都可用。”
太子嘆息一聲,然後問四皇子:“四弟可還有什麼話說?”
四皇子縱然落敗,卻依舊挺直了脊樑,他了然的看着太子,譏諷的笑道:“這個局設得不錯,本皇子差點就要遭了算計。
一切的事情都看似順理成章,可你們卻忘了兩點。
第一,本皇子家財無數,田產店鋪林立,何以就能看上蕭家那點東西?即便看上,敬芝是蕭家嫡女,本皇子是蕭家姑爺,一時收緊大可坦誠的朝岳丈開口。
第二,蕭家時代尊貴不假
,可他們家發跡卻只在五十年前蕭伯仁救聖駕之後,短短五四年間,他們何以能積累那麼多家產店鋪?這若不是虛報中傷本皇子,那蕭家的財產就只能是收刮而來的民脂民膏。
敢問太子,蕭家屬於哪一種?”
“奴才斗膽,能解答四皇子疑問,請太子殿下開恩,准許奴才說話。”接話的依舊是章先生。
四皇子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再一次危險的眯起,他狠狠的瞪着他,渾身都寫着警告。
章先生卻半點都不害怕,得了太子允准之後便接着道:“四皇子自己的私房早就花了個精光,前些日子不過是靠着貴人娘娘的接濟和來路不明的三千兩銀子才勉強捱過。”
說話的時候,章先生從懷中摸出來兩本賬冊遞到太子面前:“這是四皇子府近三年的收支賬冊,請太子殿下過目。”
皇子府的賬,沒一個月都要和主子對,若是沒有出入主子會在賬本上蓋章。簽字能做得了假,可大內造的有暗紋的皇子章璽卻是做不了假。
太子首先看的便是對賬的印章,然後纔將收支看了個清楚明白。
當看清楚四皇子的收支,太子不由得大驚:“四皇子府一年五萬兩銀子的收入已算得上是富貴有餘,爲何時不時還會外借幾十萬兩銀子?
看你的支出,一年竟花用幾百萬兩,你倒是說說看這些銀子都從何而來,又都花到了什麼要緊地方?”
四皇子死死的盯着賬本,陰沉了一張臉不說話。
太子等了半晌見他不接話,只朝章先生喝道:“是何因由,你來回答。”
章先生這下卻也臉色鐵青起來,他五體投地跪在地上,聲音都很是顫抖:“此乃大逆不道,奴才不敢說。”
“說!”太子將賬本摔在地上,冷冷的看着章先生道:“如何大逆不道,你實話說來,本宮可饒你不敬之罪。”
章先生出了一身冷汗,良久之後沉重的磕着響頭道:“奪嫡!四皇子要的是金鑾殿至高無上的龍椅,拉幫結派收買人心,哪一個都得花銀子,近來四皇子還與軍中多有接洽,所以銀子纔會花得如流水,所以見識到蕭家足以敵國的家產,便動了歹心。”
這話一出,滿場譁然。
太子黨義憤填膺,痛斥四皇子大逆不道該當重罰,四皇子黨也跳了起來,和太子黨爭了個面紅耳赤。
太子和皇后冷眼旁觀並不說話,四皇子竟然也沉默不語。
自打章先生站出來,他就知道自己輸了。不爲別的,只因爲他平時太相信這個門客,萬事都不曾避諱於他,他現在唯一慶幸的便是自己和軍中何人接觸章先生還不知道。
只要京中這條線不斷,他就還有機會,很大的機會。
爭吵中,不知誰說了句:‘蕭家家財也不過是貪污,四皇子這樣行事,說不定是要替朝廷追查髒銀。事情還沒明瞭,你等就如此血口噴人,實在欺人太甚。若是陛下身子完好,看家這等場面該是怎樣的心寒?”
“是啊,皇帝親立的太子好好的在朝堂上處理政務,旁的皇子就野心勃勃的謀劃奪嫡,陛下要是知道這事,也不知道該怎樣的傷心、寒心!”
眼看着新一輪罵戰又要開始,太子不耐煩的拍了椅子扶手:“都給本宮閉嘴!”
等大殿中安靜得鴉雀無聲,他才滿臉嚴肅的問蕭侯爺:“四皇子所說也不無道理,本宮只問你,你那富可敵國的家財都從何而來?
蕭家得侯爵也不過五十餘年,早前雖是朝廷大員卻也算不得富貴,如今這樣的財勢總得有個出處才足以服衆。”
蕭侯爺被問得一愣,他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去看徐莊的臉色。
徐莊接受到蕭侯爺詢問的目光,立馬就站出來朝太子殿下拱手,認真道:“前街翡翠軒,臻寶齋,萬豐銀樓、寶器行、永樂鏢局,東門外玉器行、萬壽閣、寶丰典當行,寶丰銀摟,西門外泰和酒樓,七里香酒樓,瑞和客棧,威遠鏢局,以及南門牲畜市場、和爲貴江湖器具,鐵匠一條街等四十餘家店鋪都是本公子當初娶婉容爲妻時給的聘禮。
店鋪是這些,江南梅慧嶺五十八傾良田,和幀路三幢莊園,山東八所宅子,三十餘畝良田,皆是本公子給婉容的聘禮。
婉容怕自己經營不了,又看重蕭家二老爺經商有道,是以一直放在孃家讓二老爺經營。因爲這聘禮是本公子隨後加上親自交給侯爺,雖是過了明路卻未曾張揚,所以天下人只以爲那是蕭家財產,卻不知道那是本公子嫡妻的私房。”
“徐公子撒謊也該有個依據,不說你舍不捨得將這些東西給了蕭婉容當聘禮,只憑你今時今日的成就地位,這些個東西你也掙不來。
不消說你,敢問莊王爺,你府上財產可有徐三爺剛說數出來的一半?”
莊王爺臉上全是尷尬神色,心下對徐莊的懷疑卻沒有先前旺盛。他突然想起了徐莊調到府上的幾百號侍衛,個個忠心耿耿武藝高強,這樣人得一個已是難得,徐莊一下子就培養出幾百人,這實力當真不容小覷。
再說徐莊的身世,他已經過世的嫡母孃家可是本朝最有名的首富,若不是大舅哥頂撞陛下惹了禍端,如今該是封疆大吏。
若不被大舅哥牽連,二舅哥便不會傾盡家財救大舅哥性命,他家的生意便不會受影響,他家也不至於敗落。
徐莊有這樣的外祖家,說不得得了不少秘財也說不定,畢竟早些年莊兒的外祖家待他極好,隔三差五就有珍惜極品送過來,面額巨大的銀票也隨手就給了莊兒。
王爺陷入沉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徐莊卻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憑本公子一人是掙不來,可本公子有個曾爲首富的外祖父,他老人家憐惜我自幼喪母,對本公子出手甚是大方,這些東西都是當年外祖父賞賜,本公子手中還有不少讓人眼紅的東西,卻是我孃親的嫁妝。
這下你等可明白,可服氣了?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查當初官府的過戶文書,再不放心也可去查婉容當初的聘禮單子。”
徐莊說得輕描淡寫,四皇子聽着卻是心內大駭:搶蕭侯爺的家產母妃還有法子保他,可此事牽扯到了徐莊,那個按輩分他要叫皇叔,又出了名蠻橫無理、得理不饒人的徐莊,事情只怕要棘手了。
與此同時,徐莊也看着四皇子的眼睛,脣角是寒意森然的笑:我徐莊的銀子,有那麼好拿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