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東拍了拍石警官的肩膀:“我們那三個人,三番五次的給你打電話,想要找你幫忙,你都說不在,原來跑到這裡逛來了。”
石警官嘆了口氣:“逛什麼啊,我這不是出差嗎?不然的話。也不會跑這麼遠,到這裡來了。”
石警官是警察,他出差,當然是和案子有關了。我們不是公安系統的人,素以也就不便問了。於是天南海北,瞎聊一些別的。
而石警官居然能沉住氣,不問我們是幹什麼來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過了一會,石警官衝我們笑了笑,低聲說:“回去之後,我請你們吃飯。”
我奇怪的問:“好端端的,爲什麼請我們吃飯?”
石警官搓了搓手,小聲說:“我要升官了。”
我們都衝他說:“這可是大好事啊。上面定下來了?”
石警官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不過這次肯定沒問題了。”
我們都奇怪的問:“有人給你透漏消息了?”
石警官還是搖頭:“那倒沒有。不過也八九不離十了。”
我們越來越覺得奇怪:“怎麼覺得你這官升的有點古怪啊?難道你終於開竅了,知道探望一下領到了?”
石警官瞪了瞪眼:“可不敢這麼幹,那是犯法的。”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神秘兮兮的說:“你們知道,乞丐的祖師爺是誰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乾笑了一聲:“你該不會想說,是顏回吧?”
石警官驚訝的看着我:“這麼秘密的消息。你都知道?”
我乾笑了一聲:“猜的,猜的。”
石警官把身邊的提包拿出來,又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包裝考究的木盒子。他打開盒子,裡面是兩層泡沫,泡沫中嵌着一隻腕。
白瓷碗。豁了一個口,上面沾着幾滴血。
我們三個人神色古怪的看着碗,也看着石警官。而石警官渾然不覺,一邊展示他的碗,一邊笑眯眯的說:“我這一次出差,無意間遇到了一個高人。他告訴我的。乞丐的祖師爺是顏回。顏回祖師爺厲害到什麼程度,你知道嗎?”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全都能討過來。福祿壽喜財,更是不在話下。我有了這隻碗,去討個官噹噹,那還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我乾笑了一聲:“石警官,你既然得到這隻碗了,就應該聽說那一套理論了吧?這個世界是平衡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石警官聽我這麼念。於是搖頭晃腦的說:“損未來之有餘,補今日之不足。”
他笑着說:“郭老弟,想不到咱們兩個是同門啊。”
我搖了搖頭:“什麼同門不同門的?石警官,你這次可惹上麻煩了。你今天求到了富貴,改天還的時候,會加倍的低賤。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石警官嘆了口氣:“郭兄弟,你也不用勸我了。這個道理我都懂。有借有還嘛。但是我沒有辦法啊。到了我這個年紀,還高不成,低不就的。你以爲我心裡就不苦了嗎?我寧願當幾年官,轟轟烈烈的乾點事,嚐嚐那種滋味,之後受的苦,我認了。也算是沒來世上走一遭。”
我張口結舌,想要勸他,但是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只能點了點頭,對石警官說:“你的想法。倒也有些道理。只要將來別後悔就行。”
石警官笑了笑,把碗鄭重的放到盒子裡面。他衝我說:“放心吧,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這話從石警官嘴裡說出來,倒讓我愣了一下,等我發現他表情很正經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
火車過站,嗚嗚的響着。
我聽到石警官把身子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輕輕地哼唱着:“城市是天堂,馬路時銀行。要上三年前,娶妻又蓋房。”
一路舟車勞頓,下火車的時候已經天亮了。我們在火車站互相道別,然後眯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我躺在斷頭巷的牀上,什麼都來不及想,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伸了伸腰,從牀上爬起來,感覺頭重腳輕,身子搖搖晃晃,有點發虛。
我嘆了口氣,心想:“看來我真的不適合出遠門,這也太難受了。”
我晃悠着身子走到混沌攤,看到姚東和李老道已經坐在那裡了,他們兩個正在吃東西。
我坐下來之後,要了一碗混沌,兩個餡餅。
姚東在旁邊說:“餛鈍就行了。餡餅就不要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這是爲什麼?我一天沒吃東西了,餓得要死,一碗混沌怎麼夠?”
姚東笑着說:“你沒看手機吧?”
我掏出手機來,發現早就沒電了。
我對餛鈍攤老闆說:“我的充電寶帶來了沒有?”
老闆把充電寶拿出來說:“幾天不見人,我以爲你搬走了呢。”
我把手機衝上電,笑着說:“你放心,就算要搬家,我也得先把這東西要回去。”
等手機有了點之後,我發現有一條短信。是石警官發來的。上面說:“今晚我請客,全市最大的飯店。見了我之後,請叫石所長。”
短信不長,其中蘊含的得意之情,簡直要從字裡行間溢出來了。
我把手機關了,嘆了口氣:“還真是靈驗啊。這麼說,他把派出所長得職位,討來了?”
姚東點了點頭:“所以啊,晚上吃大餐,你還是留着肚子吧。”
我喝了一口餛鈍湯,搖着頭說:“我還是覺得石警官有點蠢,明知道這麼幹受傷害,何必呢?”
李老道碰了碰我的胳膊,指着路邊一個騎電車,穿西服的年輕人說:“你看到他沒有?”
我點了點頭:“看到了,怎麼樣?”
李老道笑着說:“他是一個業務員。每天只睡四個小時。醒了之後。除了吃飯就是在四處奔波,想要提高業績,掙大錢,讓自己過上好生活。”
我點了點頭:“這挺好啊。積極向上。”
李老道笑着說:“可是,如果你知道他因爲年輕的時候勞累過度,五十歲之後落下一身病,而且在死前把攢下的積蓄花個精光,你還覺得好嗎?”
我瞪了瞪眼睛,說不出話來了。
李老道一邊吃餛鈍,一邊說:“其實道理都一樣。人活着就是那麼回事。你也不要笑話我蠢,我也不要笑話你懶,只是活法不一樣罷了。”
我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那天下午,我們三個人坐在路邊,看着車來車往,聽着肚子咕咕叫。天黑之後,直奔飯店,狠狠地吃了石警官一次。
在酒席上,所有人都很高興,大家舉杯慶祝,等到出來的時候,全都喝高了。
我們三個人是結伴走的,而且堅決不打車。因爲我們都習慣酒後在街上溜達,讓冷風吹吹腦子。
姚東晃晃悠悠的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我真擔心,咱們總是酒後在大街上溜達,會被車給撞了。”
李老道笑嘻嘻的說:“你這話就不對了,大半夜的,哪來的車?”
我們三個人在路口分別了,他們兩個回道觀,而我回斷頭巷。
我走到一半的時候,腦子裡總唸叨着姚東的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於是我搖搖晃晃的,拐了個彎,向小河走去了。
這條河橫穿市區,岸邊種着楊柳,景色還算不錯。我打算在裡面涮涮腳,把鞋弄溼,免得總惦記着,什麼時候會溼腳。
當時我會產生這種奇葩的想法,足以說明,我已經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