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道觀之後,我和白無常開始盤問那隻小鬼。
我問他:“來找黑無常說話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小鬼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孤魂野鬼而已,那種大人物,我哪有資格認識。”
白無常問:“那你記不記得他的模樣?”
小鬼還是搖頭:“他的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眼神有點憂鬱。像是欠了一大筆債,正在發愁一樣。”
我和白無常問了一百遍,小鬼都是這麼幾句話,到後來,我們也沒有心情再問了。
小鬼帶着我們一直走出市區,來到了荒郊野外,最後在鄉間小路上,他站定了腳步:“就是這了,我最後看到他們,就是在這個地方。”
我們正好站在一個岔路口,從這裡有四個方向,通往不同的村子,這樣找下去。恐怕永遠都找不到黑無常。
白無常有些惱火的看着小鬼:“你是不是在耍我?”
他一伸手,把小鬼的身子都提起來了。小鬼嚇得全身發抖:“我沒有耍你,我最後看到他們,就是在這裡。”
白無常說:“這裡有四條路,我們去哪一條路上面了?”
小鬼使勁的搖頭,苦着臉說:“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只看到他們來到了岔路口,後面的我沒有看到。”Нёǐуапge.сОМ
白無常揚起手來。拿着哭喪棒說:“看樣子給你用點刑你才能想起來。”
眼看哭喪棒就要打下去,小鬼忽然指着遠處說:“那不是他嗎?他來了。”
白無常連頭都沒有回:“還敢騙我?罪加一等。”
而我回了回頭,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向我們緩緩地走過來,他的手裡面拖着一條長長的鐵鏈。這人似乎真的是黑無常。
我攔住白無常的哭喪棒,對他說:“可能真的來了。”
白無常轉過身,和我並肩站在岔路口,看着那人。
那人越走越近,藉着天上的月光,我們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黑無常。
黑無常看到我之後,衝我笑了笑。
白無常極爲惱火的說:“你還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簍子?”
耽誤了小鬼投胎的時辰,這確實是一件很大的事,如果我是黑無常,現在已經嚇得腳都軟了。
可是黑無常卻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他只是淡淡的問:“多大?”
白無常側了側臉,指着腫起來的手印說:“看到沒有?城隍爺打的耳光。”
黑無常淡淡的說:“就算是城隍爺親自打的,你也沒必要炫耀。”
白無常氣的跳了起來:“我他媽是在炫耀嗎?”
他吼了這一嗓子之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事一樣。他繞着黑無常走了一圈。奇怪的說:“我怎麼感覺,你有點高興呢?平時你惜字如金,話也不肯多說一句,今天還學會損人了。”
黑無常笑了笑,不置一詞。
白無常點了點頭,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了:“你肯定有問題,還學會笑了。”
他指了指旁邊的小鬼:“你誤了這傢伙投胎的時辰,自己回去領罰吧。”
黑無常笑了笑:“這種小事,城隍爺不會罰我的。”
白無常冷笑了一聲:“這是小事?那什麼算是大事?”
黑無常長舒了一口氣:“什麼算是大事?比如,有關西門的事……”
黑無常的話一出口,我頓時一震。而白無常則是滿臉驚恐:“你見到西門的人了?”
黑無常搖了搖頭:“沒有見到西門的人,只是見到了一個跟西門有關的人而已。”
白無常緊追不捨:“是誰?”
黑無常指了指我:“是經常和郭兄弟在一塊的李老道。”
我忽然捕捉到了什麼,連忙問:“昨天晚上,你們在一塊?”
黑無常點了點頭:“是啊,李老道忽然來找我,我們談了很久。他把斷頭巷的事跟我說了一些。”
我對黑無常說:“李老道失蹤了。”
黑無常笑了笑:“不算失蹤吧,他好像跟你們道過別了。”
我聽黑無常的意思,似乎很瞭解道士的行蹤,連忙問:“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黑無常點了點頭:“他去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所有的陰差都去過。無論是黑白無常,還是城隍老爺,都要經過那裡的認可。”
白無常聽到這裡,一臉震驚的說:“他到荒寺去了?”
黑無常點了點頭:“沒錯。”
白無常瞪着眼睛問:“他去那裡幹什麼?他也要當陰差嗎?”
黑無常搖了搖頭:“他另有理由。”
我奇怪的看着他們:“你們在說什麼?什麼荒寺?”
黑無常猶豫了一會說:“你既然從斷頭巷裡面走出來,也算是我們的自己人了,這件事告訴你也無妨。”
我心想:“怎麼你們兩個的話這麼類似?”
黑無常說:“我們在做陰差之前,都是普通的凡人,生老病死,別人經歷過的,我們也都經歷過。後來我們發現了一些事,這些事具體是什麼,我們現在已經忘記了。”
“總之,因爲這些事,我們到了一座荒廢的寺廟。那寺廟宏大無比,不知道有幾萬畝,但是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那裡隔絕生機,不用說人和野獸了,就連草都沒有。荒寺是用石頭建成的,那裡永遠也不會落下灰塵。”
我奇怪的問:“爲什麼連灰塵都沒有?”
黑無常看着我說:“沒有人知道爲什麼。但是所有去過荒寺的人都有一個感覺,是灰塵不願意落下去。因爲那裡太安靜了,也太寂寞了。”
我驚訝的看着他們,心想:“那個地方到底有多寂寞,連灰塵都不願意呆下來?”
黑無常繼續說:“我們到了那裡之後,要和神像訂立一個契約。我們無法見到陰間人,神像就是我們和陰間人之間的媒介。契約訂立好之後,我們自願做鬼奴,幫他們在人世間超度亡魂,引領着他們投胎轉世。我們永遠不能背叛陰間人。因爲從訂立契約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忘記了,我們爲什麼要自願投靠他們。”
黑無常嘆了口氣:“一個人主動逃到籠子裡面,肯定是外面有猛獸在追他。如果他知道這猛獸是什麼,可以坐在籠子裡觀察,等猛獸走了之後,再悄悄地溜出來。可是他現在忘記了猛獸的模樣,所以看誰都像是猛獸,也就再也不敢走出來了。”
黑無常這話說的很悲涼,而我也就很同情的看着他。
白無常在旁邊說:“你直接說李老道找你做什麼就可以了,不用感慨了。”
黑無常這才收起思緒,繼續說:“李老道向我打聽荒寺的路,他打算去那裡。我問他,爲什麼要去那種地方?李老道說,這是在仙境之中,一個老者要求的。”
我忽然想起來了,老者讓我們單獨聽他講出真相。原本我以爲只是爲了方便投票殺人,現在想想,老者告訴我們每個人的內容,真的是不一樣的。
我問黑無常說:“那個老者是怎麼說的?”
黑無常搖了搖頭:“具體是怎麼說的,李老道不願意告訴我。只是反覆的跟我說,這是他的宿命,從他住進斷頭巷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做好這個打算了。所以讓我務必,告訴他。”
我心想:“他什麼時候住進斷頭巷了?不是騙我做替死鬼住進去了嗎?”
黑無常嘆了口氣:“對於荒寺的位置,我早就忘得乾乾淨淨了,我只能給他大致的指出來一個方向,然後把他送走了。”
黑無常指了指來時候的路:“我送了他八十里,然後又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