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怪的對木先生說:“他們既然要害你兒子,爲什麼又盡心盡力的教你救他?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道士想了想:“也許這個不孝子良心未泯,只是想懲罰一下你兒子,並不是要真的害死他。”
木先生苦笑一聲:“如果說別人良心未泯,我是相信的。可是這個不孝子……嘿嘿,當初他打起自己老子來,一點都不心慈手軟,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出手教訓他了。現在他對付我兒子,又怎麼會有良心呢?”
“不過,獨眼道人確實是在盡力的教我,所以我心裡雖然嘀咕,但是還是在認真地學。而且我學的時間越長,越覺得他並沒有騙我。”
我和道士問他:“他怎麼教你的?能不能告訴我們?”
木先生長嘆了一聲:“那獨眼道人告訴我,他在我兒子身上做了手腳,我兒子的魂魄沒有了。人沒有魂魄怎麼可能活下去呢?所以他當然就進氣少,出氣多,在醫院裡面昏迷不醒了。”
“然而,這道人又告訴我。他還給我兒子留了一縷魂魄。這一縷魂魄雖然微小,但是算是一顆種子。放在我兒子體內,只要方法得當,這種子就會長成參天大樹,讓我兒子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而獨眼道人教我的方法,就是怎麼樣澆灌這顆種子。”
李老道很感興趣的問:“怎麼澆灌?”
木先生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屋子裡面的那些木偶:“澆灌的方法並不難,關鍵是澆灌的材料。是用人的魂魄澆灌。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教我怎麼把活人的魂魄取出來。”
李老道皺着眉頭說:“取活人的魂魄?你們用的哪個活人?”
木先生苦笑了一聲:“我只是個老實巴交的木匠,還能用誰的魂魄?當然是用我自己的。我用自己的魂魄澆灌兒子的魂魄。七天之後,兒子就醒過來了。可是這時候,我也要油盡燈枯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天上下着大雨。不孝子和獨眼道人坐在屋子裡面,一臉陰笑的看着我。這時候他們兩個總算露出真面目來了。不孝子對我說:你要救你兒子,你自己就得死,那樣的話,你兒子就是不孝。如果你想要活,就得眼睜睜的看着他死,那你就是不慈。你不是講父慈子孝嗎?你不是有道德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選。”
“那天晚上我坐在椅子上,終於明白了。不孝子這是在以牙還牙。他根本沒打算要我兒子的命,而是要我陷入到兩難的境地。←百度搜索→嘿嘿,這個仇報的,也算是有意思了。”
“我當時連想都沒有想,馬上就說,只要能治好兒子,我別的都顧不上了。反正我這個樣子,也活不了幾天了。我還是接着把自己的魂魄取出來,餵給兒子吧。”
“這時候,不孝子和獨眼道人就商量了一番。他們的意思是,如果我用自己的命救活了兒子。那麼我兒子就是不孝。現在孩子還小,恐怕不知道慚愧。不如讓我多活幾年,親眼看着孩子痛不欲生。”
“於是他們就另外生出來了一個計策。我那時候已經是待宰的羔羊了。只想着在夾縫中,想盡辦法的拖延兒子的生命,所以他們要我做什麼,我就怎麼做好了。”
“那獨眼道人說,我的魂魄已經太弱了,根本沒辦法再呆在肉身裡面了。就算不取魂,過上幾天也還是會死。所以,他考慮給我換一具身體。”
“那不孝子就笑眯眯的搭上我的肩膀,他說,我爹的本事不是都讓你學了去了嗎?現在該檢驗一下成果了,看看你的功夫到沒到家。去吧,用這些木頭造一個木人,儘量造的好看點啊。”
“我當時已經猜到了,他們說的新身體,估計就是這木頭人,可是我心裡還是有點不相信,不敢相信人的道術居然能達到這個地步。”
“我把木頭人做好之後,獨眼道人居然就真的用道術,把我的魂魄放在了木偶人上面。他似乎很擔心我逃掉一樣,所以用煉魂的辦法,將我煉化了一番,讓我的魂魄生生世世呆在這裡,再也逃不掉了。”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問李老道:“人的魂魄被煉化之後,不是會失去記憶嗎?”
李老道搖了搖頭:“木先生遇到的獨眼道人,恐怕不是一般人。他的道術已經很不一般了。奇怪,這樣一個大高手,怎麼會變成邪魔外道呢?”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聲:“獨眼道人把我煉化了之後,就繼續住在我家看熱鬧。那時候我已經看出來了,我兒子必須要不斷地服用別人的魂魄才能活下去。我自己的魂魄根本不夠。我得去害別人。估計,這也是不孝子的目的吧。沒有什麼把一個老好人變成大魔頭更爽快的事了。”
“後來,我還真就按照他們的安排,去害了幾個人。我把人殺了,取走他們的魂魄。哎,那段時間我幹了太多的壞事。”
“再後來,我趁着不孝子和獨眼道人不防備,帶着兒子一路逃跑,一直逃到了這裡。我們隱姓埋名,藏在這個地方,想要重新開始。”
“我雖然殺過人,但是我並不想真的變成一個大魔頭。於是我開始研究,怎麼樣悄無聲息的,把別人的魂魄給取走。到後來,我就想出來了這個辦法,用木偶人取人的魂魄。”
說到這裡,他擡起頭來,對李老道說:“我確實做過不少錯事,但是都是逼不得已的。自從開始賣木偶人之後,我並沒有害過一個人的性命。他們丟了一部分魂魄,會大病一場,但是好好調養一下,還是能夠恢復過來的。”
李老道指了指牆角上的那些紙人:“這些小鬼是怎麼回事?”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聲:“這些小鬼,整天在世上飄蕩。他們不是厲鬼,不敢害人。但是也不是什麼好鬼。他們有時候捉弄人,有時候故意使壞。所以我把它們拘過來,讓他們爲我辦事,也算是爲民除害了。”
李老道微笑着說:“那我們豈不是得給你送一面錦旗了?”
我對木先生說:“你說你開始賣木偶人之後,就沒有再害過人。可是鬼臉陀螺怎麼說?那位老爺子的魂魄被困在陀螺裡面,幾乎被抽的魂飛魄散,你這不是在害他們嗎?”
木先生雙目茫然,他想了好一會,才慢慢的說:“我想起來了,你指的是那對父子。做老子的不像老子,做兒子的不像兒子。老子先殺了兒子,兒子又想要變成厲鬼害老子。”
木先生說這話像是在說繞口令一樣,而他語氣中的不屑是顯而易見的。我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們。”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聲:“他們也算是人嗎?我這輩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他們那種人。就算那老頭被鞭子抽的魂飛魄散,我也不會有半點慚愧的。”
他頓了頓,又說:“當年我正在偷偷地鑽研,學着獨眼道人的方法煉魂。後來那少年找上門來,我就順手將他困在鬼臉陀螺當中了。我答應過他,要幫他報仇。後來我把陀螺送給他老子,也算是履行當年的諾言了。”
木先生說到這裡,就不再開口了。而我和道士看着他們兩個,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我問道士:“事情咱們都問清楚了,該怎麼辦?”
道士猶豫着說:“咱們先把肉身要回來。木先生的事,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