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大膽!”
“不像話,太不像話。”
玲瓏姑娘怒髮衝冠,秦煥衝強迫自己緊跟附和,多少有些色厲內荏。執掌新宗的三山老人裝模作樣,不凡與污道神情迥異,一念佛祖一唱真人,終難掩飾心頭憤憤。
外域吹來的風,滄浪泛起的浪,浪追浪打浪臨頭,幾許驚慌,幾多失措,怎使我心安。
隨着一條接一條震撼消息從外域傳來,傳開後,被數千修士包圍的水仙宗再度成爲整個靈域的焦點,身在其中的每個人,腳下都彷彿踩着油鍋,且是燒開的那種。
靈魔傳送齊齊被毀,仙靈殿聖子齊飛與夜蓮一道,連同五十名道院學子同時無蹤,生死不知。
這樣的消息,輕者動搖軍心,重者可能引起譁變,本不應該輕易泄露。然當時外域的情況緊急,守護跨界傳送的修士們匆匆趕往對面增援,這邊調兵四方齊聚,不可能不引起猜測。很快,因爲後續消息及時傳回,魔族“不顧大局”刻意散播,之前噩耗隨如燒破紙囊的火焰,飛快傳往四面八方。
首先是好消息,夜蓮與飛殿下獲救,做下“惡行”的獵妖使全體服誅,其中包括那名此前數次溜逃、被稱最難抓獲的天狐。
血仇得報,將士絕境逢生,消除一方隱患,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激動?消息一經傳回,靈域四方歡聲雷動,大小修士彈冠相慶,之後難免要問一聲:誰幹的?
答案是蕭十三郎。
“蕭十三郎?”無數人因此傻了眼。
“蕭十三郎。”回答的人表情也不好。
“水仙宗那位?”問的人繼續問。
“我哪知道。”回答的人答不上,乾脆拂袖。
來不及思考怎麼回事,兩條更讓人震撼的消息接踵傳回,無數人因此頭暈目眩,難辨南北西東。
毀掉傳送陣的主謀並不是獵妖使,而是那位被譽爲靈域天驕的道盟副使:樂洪濤!
蕭十三郎召集各方。宣告在四方聯盟的基礎上組織六方會談,爲滄浪與妖靈大陸謀求萬世和平。
“這個......靠譜麼?”問的人想問樂洪濤。
“應該......假不了。”回答是指誰?或許連說話的人自己都不清楚。
一萬個人便有一萬張嘴,靈域千萬修士,千萬張嘴巴都在議論,期間引起多少爭執多少吵鬧甚至打鬥,無從統計。與此相比,本該被大肆宣揚的狼堡之戰。被徹底淹沒在這兩條消息引發的狂潮中,幾乎沒什麼人願意談。
人人喜歡意外。
狼堡之戰壯闊慘烈,標誌着與獵妖使之間的戰火徹底平息,註定會在歷史篇章中留下重重一筆;然而大家都明白,那是公認勝局在握的一戰,沒有、也不可能發生意外。早就料準了的事情。哪有蕭十三郎橫空出世來得過癮;而且比較意義的話,六方會談如能成功,人們喜不喜歡或有差異,其歷史影響卻是公認的,哪是區區一場戰役所能比。
至於樂洪濤,還有道盟......當然會引來談論,但多不敢公開。
樂洪濤失蹤。在沒有找到他之前,在道盟沒有拿出態度前,這件事有得鬧。能夠肯定、且已經在發生的是,當無數人談論外域大變的時候,道盟正在進行一場覆蓋整個靈域、三百多處分舵的大清查,涉及大拿暫無詳情,已知元嬰修士多達數百,低階者無算。
道盟人仰馬翻。道院同樣沒得清閒,消息如颶風吹遍八方,二十七家分院先後沸騰。喜也好,怒也罷,不管憂慮還是歡慶,無論驕傲還是焦灼,人人明白一條事實。假如再不對蕭十三郎做次表態,道院未來堪憂。
人心不可逆,重壓之下,道院不能不做反應。紫雲牽頭。派出由三大尊者領頭的百人使團,趕赴外域調取真相,同時對外宣告,蕭十三郎過去、現在乃至將來都是道院的一員,不會因爲受過訓誡被否決身份。
裡外一番忙碌,人們至此纔有時間掉頭反思,既然蕭十三郎人在外域,躲在嶺南專等天雷約會的那一位又是誰?
磅礴壓力從四面八方傳到水仙宗,首當其衝便是那幾位“看守”,玲瓏姑娘暴跳如雷,煥衝舵主唉聲嘆氣,來自世外的兩大高人張口結舌,臉上再無一絲高人風範;就連三山老人也被迫中斷修行,顧不得境界未穩傷勢沒有完全康復,只求親眼見先生一面。
結果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兩獸一鬼擋在門口,既不讓進門也不肯回稟,明顯心裡有鬼。最倒黴的是,明知道這件事情不對頭,大家還都不敢硬闖......十三郎原本就不好惹,如今已不是不好惹所能形容,乾脆是無人敢動。
大家心裡其實有點害怕,假如靜室中沒有人還好,了不起是個失察之過;萬一真有個十三郎在裡面,到底該怎麼辦?
殺了他?捉住他拷問?
誰來做這件事?誰敢!
滄浪星修士,有能力修煉分身者不常見,但非絕對沒有。假如是因爲十三郎擁有分身,下個問題隨之而來,他們怎麼會一模一樣?
分身不是雙胞胎,怎麼可能什麼都完全一樣?分身分開這麼遠,他就不怕分身擁有獨立人格?到底是外域那邊弄錯,還是自己這幾個人眼花?再或者,這裡根本就是個影子?
“如果不是分身......這他孃的什麼事兒啊!”
百思不得其解,污道低吼道:“不行,本道必須當面問問先生。”
衆人之中,日子最難過得數污道,因事情已有了眉目,蕭十三郎假託世外之人進入外域;他不是和尚,理所當然被看成破天觀的一員。
如此便有了問題,他使用的通關令牌從何而來?很明顯,蕭十三郎已不可能因爲假冒他人受罰,污道失職卻是板上釘釘,好一個冤大頭。
“早不閉關晚不閉關。偏偏這個時候閉關......豈有此理。”
“不能這麼說,先生閉關的時候,外域還沒有任何消息。”
還得說不凡大師沉穩,胖乎乎的臉龐,慈眉善目,分析有條有理。和尚不明白、也不可能想到,世上還有一種分身。縱然相隔不同界面,亦能思維共享。
“不過......”
一句長音,和尚神情突轉凝肅,認真說道:“外界鬧翻了天,今日我等聯袂而來,必須見到先生。”
“意思是要硬闖?”
大灰低下頭望着和尚。粗聲粗氣說道:“你他娘試試?”
不凡滿臉的肉擰到一起,心裡默唸佛祖慈悲,合十誠懇說道:“和尚不敢,只請諸位移步......嗯?”
驚愕聲中禁消門啓,十三郎緩步走出密室,臉上神清氣爽,展臂伸個大大懶腰。
“好熱鬧!諸位......有事?”
又是三月時光匆匆而過。斜谷內除多出幾個人。歡笑聲多一些,總體仍顯得很平靜。
細心的人們看出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心裡默默猜測着,擔憂着,不肯、或不敢直接說出來。
傳送陣依舊慢慢地修,進程之緩慢讓人不可思議;六方代表慢悠悠前來,效率之低下讓人不可思議;周大眼每日研究二葉草,進展之微小讓人不可思議;還有夜蓮的漠然。鬼道之無奈,左宮鳴之沉默,霞公主的平淡,牙木藍山等魔族修士的無聊,通通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一句話表述,以上所有情形,放在當時當下這個特殊時期。沒有一件正常。這麼多非正常情形湊在一起,很少有人能長期忍受,斜谷之所以能維持,關鍵只在於一人。
就像一塊壓艙石。十三郎是整個山谷保持平衡的源頭;不管修爲境界,不管外面傳來多少流言、人們看他的目光多麼曖昧,其身上始終釋放着讓人平靜的氣息,穩穩傳向周圍。
麥少飛來了,與十三郎密談之後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們談的什麼,只看到燃靈聖子神情凝重,十三郎表情寧靜依舊,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咔吧使者來了,嚴格來說是神師婆婆的特使;同樣是一番商談,同樣神情凝重離開。
左宮鳴、霞公主、燕不離、黃花女姐妹,這些人根本沒有離開過;也就是說,理論上六方會淡的關鍵人物多已齊備,且都與撮合此事的十三郎有過深入交流。
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大家都這麼問,都在等待,都在沉默,都很安靜。
終於有一天,隨着幾位“特殊”客人踏入斜谷,平靜終於被打破。
仙靈飛殿下,道盟玄靈子,戰盟逍遙王、還有與飛殿下、樂洪濤齊名的叱虎,世外之地也有人趕來,唯獨上古世家缺席,但也託人帶來上官馨雅一句口訊。
這裡需要強調一下,夜蓮雖也出自仙靈殿,但其作用主要體現在“面子與溝通”,真正身懷閒靈殿授命的人是齊飛。
各方均有重量級人物,唯有道院,此次派了一個不太適合做代表的人:袁朝年。
“我來,是爲了給少爺傳句話。”
大事當前,袁朝年來不及與十三郎敘舊,也沒有拐彎抹角,見面直接說道:“經所有分院公議表決,只要少爺答應一件事,您便作爲道院全權代表,不需向任何人請示。”
十三郎稍感意味,說道:“全權......無論什麼決定?”
袁朝年認真點頭,說道:“無論什麼決定。”
十三郎沉默片刻,說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