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肯定是假,真路也不好找。”
戲言後,美帥說道:“裂老頭這個人,不太聰明但也不算笨,用的招數不算高明,但也不太好破解;其關鍵在於,他多半有辦法確定浮魔的行走路線,別人不知道”
十三郎皺眉說道:“講重點行不行,別人不知道,美帥豈能不知。”
準備好的長篇大論被打斷,美帥不喜說道:“據說神使毫髮無傷,與浮魔相處甚是愉快,用得着這麼急。”
“相處愉快應該的,浮魔不是爲了殺人,叮噹知道該怎麼做。”
十三郎略作解釋,說道:“我擔心的是,裂沙長老看起來信心滿滿,若是一戰成功,會比現在更麻煩。”
無論美帥還是十三郎,都不曾將浮魔當做主要對手;兩人根本不認爲浮魔有能力闖越蠻荒,同時因己方實力有限,打的是落井下石的念頭。事實也的確如此,浮魔在水中固然威風八面,一旦上了岸,實力首先大打折扣,遠比不得熟悉地形且人多勢衆的蠻荒土著;假如叮噹落入某個部族手裡,十三郎拿什麼和他們搶。
靠巨魔幫忙倒是個辦法,問題是一旦美帥勢大,十三郎又要擔心兩人之間脆弱的聯盟會崩潰,左右爲難。
美帥明白他的顧慮,點頭說道:“其餘兩族也沒那麼容易被騙,包括其它朝四方追逐的種族,多半也有對策。不過話說回來,我看浮魔頗有點大智若愚,怕也沒那麼容易解決。”
十三郎搖頭,說道:“一頭妖獸而已,大智若愚未免言過其辭。現在考慮這些沒有用,你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追,趕緊說。”
“憑什麼那麼肯定?”美帥目光微閃,還有些生氣。
“這還用問嗎,你敢安心等待。難不成爲了忽悠?”
“我”
美帥頗感不忿。本想嘲諷幾句虛情假意不負責任,話出口卻變了調,說道:“要是不知道的話,你會怎麼辦?”
十三郎毫不猶豫,說道:“當然是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大家憑本事。”
美帥做勢欲怒。喝道:“就知道你藏了私,肯定也有辦法。”
“不說我走了。”十三郎擡腳欲行。
“行行行,算你狠!”美帥無奈,叫停後隨手劃破指尖,嘴裡唸唸有詞,也不知是禱言還是唱咒。又或乾脆只是故弄玄虛。
一滴鮮血在空中流轉,很快化作血霧,隨即又變成一顆玄奧符文;陣陣腥惡氣息自符文中放出,聞之慾嘔。
“什麼東西?這麼噁心。”十三郎問。
“血咒術,專查血脈術法。”美帥神情專注,沒心思計較十三郎的態度。
“什麼用?”
“不是說了嗎,專查血脈術法。”美帥打出幾道法決,清叱一聲。那顆符文閃爍幾次。突然像嗅倒獵物氣息的猛犬一樣飛出,轉瞬消失在空中。
“得知此處情形後。針對裂老頭如何跟蹤浮魔一事,本帥做了幾種推想;最大的可能出在那名俘虜身上,且多半藉助的是血脈感應。”
這個不難解釋,浮魔又不是傻子,不殺許配或有可能,總不會任憑他主動與己方聯絡。除了血脈之力,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手段可以用。
美帥靜靜感受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出錯後,擡手指明方向,說道:“血咒術是巨魔特有神通,只要與鮮血有關的神通,一定時間內都能有所察覺。但有一條,只有對方施術確定方位的時候纔有效,所以”
十三郎接過話頭,說道:“所以,假如裂沙族已能夠確定浮魔下一步方位,提前做出應對的話,就不需要再施展血術;你只能跟蹤到其最後一次施展的位置,對不對?”
“沒錯,但不用擔心,蠻荒情形我很熟,只要找到最後施法地點,配合當時情況,便可大致推斷其應對。”
言罷,美帥略顯得意賣弄道:“厲害吧?”
十三郎不領情,冷笑說道:“有什麼用,連位置都不準,全靠瞎猜。”
美帥大怒,喝道:“你有本事,拿出來看呀!”
“我會的。”十三郎拔起身形,淡淡的聲音迴應。
“真有法子?”美帥愕然追上去問。
“當然,但需要條件。”
“什麼條件。”
“條件啊,要看叮噹夠不夠機靈。”
“和神使有關?那你覺得她夠嗎?”
“當然夠。”十三郎停頓了一下,用力說道:“一定夠!”
“慢着!”
雖不知神使爲何能指揮浮魔,雖不知浮魔有什麼底牌未動,老者仍心中惴惴,希望將眼前的局勢保持下來。沙界已成,時間每過一刻,浮魔遭受的創傷便沉重一分,加上週圍不斷有修士加入,局勢越發朝裂沙一方傾斜。
心中轉着念頭,老者加緊施法,嘴裡喝道:“老夫自問籌謀還算嚴密,究竟哪裡出了問題,還望神使教我。”
“籌謀嚴密?你想拖延時間吧?”
叮噹的語氣中沒有嘲諷,說道:“雖然我不像哥哥姐姐那樣聰明,可畢竟也經歷了不少事;這種把戲,十幾年前的我恐都瞞不過,怎麼會這麼容易被騙呢?”
老者完全聽不懂,手上動作不停,沉聲道:“願聞其詳。”
叮噹沒有拒絕,說道:“隱藏修爲的本事不錯,可惜修士就是修士,沒有真正像凡人一樣生活,哪能真正體會人間疾苦。商賈不像商賈奸詐,農夫不似農夫憨醇;偏偏兩個學藝少年如此老實,對您畏懼如蛇蠍虎狼,哪有半點師徒情意;至於那位外來的公子爺,所扮所爲就更可笑了,他是修士,身邊書童心知肚明,怎會如此貪金?”
“智者始擅於策方能攻於心,不可計小利與得失;不善策者妄圖攻心,其性必狡;狡者如狐,不可輕信。”
臉上帶着一絲追憶,叮噹說道:“這是哥哥當初告訴我的道理,還曾被我笑話過;後來姐姐說他講的對,但要加一句:攻心者不可交其心,私利者不可與之謀。”
開口閉口不離哥哥姐姐,聽的老者羞愧的同時生出無窮疑惑,暗想難道神使不止一位?又或者他們根本就是一家人,存在於某個上位空間?
叮噹說道:“整個蠻荒都在迎接神使,老人家明明與其餘兩家聯手,卻故意支開其它他人獨自攔截,難不成早知他們心懷叵測?如果是這樣,之前又爲何與之合作?我們上岸至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老人家不從身後追來,怎能讓人相信?最要緊的一點,魔也好人也罷,大腦袋既然與我同行,老人家不問青紅皁白設下埋伏殺人,還用言語挑唆離間,怎能叫人相信?如果大腦袋真像所講的那樣兇殘,您剛纔的話,不是要害了我麼?”
不問青紅皁白殺人?老者心頭悲憤,怒喝道:“老夫何曾殺人,是這頭魔物先動手!”
聽了這番話,叮噹終於流露出厭憎的神情,微諷說道:“難不成您要告訴我,擺出這麼大的陣勢,僅僅是爲了顯示隆重,向您口中的神使致敬麼?”
老者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說什麼迎接神使一心爲之禱福,不過是些魑魅魍魎,蠅苟之徒。”叮噹表情平靜,眼神純淨而清澈,絲毫不像其說的話那樣鋒利。
“其實我不知道什麼叫神使,又爲什麼會被人當做神使,你們既然認爲是,我不承認也沒有用。叮噹不聰明,可我打小就被人當寶貝一樣爭來爭去,您的心思,一看即知。”
講到自己,她神情有些黯然,落寞的聲音說道:“三生有祝,殺!”
神輝再放,大腦袋身威陡振,仰天一聲長嘯。
“殺!”
話到,聲到,神通到,水也到。
汪洋之水,潑天之水,整整千米寬、百米深的一方河水。
水是普通的水,不含神通,沒有法力,更不會凝聚什麼形狀攻擊,有的只有傾瀉,只有淹沒與猛衝。
大浪淘沙,取的便是一個淘字。
何爲淘,淘汰!換個說法就是滾!
滾、滾、滾、滾、滾滾滾!
無邊河水自口而出,直衝上天,又沖天而落,沖垮山,淹掉城,摧毀千里沙丘。
大浪淘沙,天經地義,管你是真還是幻,不問形毒還是屍骸,通通給我滾!
裂沙族數十人聯手施展、耗費巨大法力的神通,被一方什麼都不是的洪水沖垮。
這是神通嗎?不是,它是天賦,同時也是天道,是自然之力;以自然降法術,單看這一重理解,浮魔便比老者高出不少。
水浪滔天,沖毀沙界一座,卻不會傷及星輝半點;衆人在水濤中掙扎,駝背老者面色慘白,面若死灰,怒發直衝冠蓋。
“遁地,破天!”驚魂時刻,老者再次咆哮。
“管你是人還是魔,既然上了岸,就要被厚土壓制!”
叮噹長進了,還長學問了,就是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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