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慢慢多寂寥,鐵騎踏破大王城。
頂着朝陽,踏爛積雪,將凌風拋在腦後,千頭狂狼無聲咆哮,目光早已穿透那堵堅實厚重的城牆,‘射’入千萬人聚居生息之地。
火紅的眼猩紅的舌,銳利的目光亢烈的心情,兩千名天狼戰士沒有如以往駕乘那樣伏低身軀減輕阻力,而是高昂着頭顱與‘胸’膛,冰寒的風襲過‘胸’膛,無法將心中火焰吹低分毫。
曾幾何時,號稱大陸第一狼騎的天狼勇士淪落雪原,演變成一羣人人厭憎個個迴避的盜賊!
曾幾何時,天狼健兒寒夜吹火,手裡彈着粗糙的狼琴,耳中聽着古樸滄桑但已無法清晰的老曲,腦子裡回憶着兒時深刻於靈魂的舊日榮光,無聲溼面,直至抱頭嚎啕。
曾幾何時,無數次磨礪的刀顯得那般沉重,砍頭飲血無法帶來歡暢,只能在恥辱的柱子上增加一道道橫線。
曾幾何時,寒夜難寐想起故鄉,天上的彎月與那飄渺的歌謠,還有那魂牽夢繞歷輪迴難忘的曼妙身影;擁有鋼鐵般身軀的漢子們抱着坐狼對天哀嗥,內心祈禱天風轉向,將自己融入遠方的那一縷魂音。
有家不能歸,有親不得見,有祖無權祭拜,有族無顏接納,人世間,可還有比這更慘的慘?還有什麼比這更能‘激’發戰志,更讓人願意燃燒靈魂,爲之流盡最後一滴血?
“嗷!”
一聲‘洞’穿九霄的長嘯,身後是千萬聲迴應。最前排兩千名狂狼戰士集體躍起,如一排撲火的飛蛾。連同坐下體型粗壯的狂狼一起撲向城牆,似要將它撞塌沖毀。
剿匪之戰進行了數次,天狼戰士越戰越強,人數不將反升,狂狼數量也終於湊齊;統一由鍾大海帶隊,充當此次入城箭頭。
八指先生有言在先,他已表‘露’真身,便不會再參與凡俗之戰;只要內宗修士不出現。八指先生與其“請”來的那些高手就不會‘露’面;無論攻城還是攻山,‘亂’舞城大大小小無數宗‘門’勢力,全部由雪狼騎士自己解決。
換言之,十萬狼騎面對的是整個‘亂’舞城的凡俗‘私’兵流寇盜匪乃至市井流氓,數量多達百餘萬!
蕭大人有令:日落之前平定‘亂’舞,新年第一縷曙光升起前,這塊紛‘亂’無數年的土地要完成換天。
以一擋十。算得了什麼!
戰鬥中日行四百里,算得了什麼!
心房裡充斥着一團火,焦躁起搏彷彿要從‘胸’口裡跳出來,鍾大海腳尖輕點身體高高躍起,望着那堵高牆的目光噴‘射’着火焰,宛如它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敵。
“殺!”
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佔全城。唯一的要求是速度,區區城‘門’不足以讓十萬人快速通過,擁有最強悍坐騎、最默契配合的天狼戰士不願也不能‘浪’費片刻時光,直接攀越城牆。
勢如風,身若電。兩千狂狼縱身彈躍,強健的肌‘肉’區伸皆達極限。全身‘毛’發如鋼針豎起,直上十數米有餘。身在半空,耳邊只聞刷拉一聲響動,兩千條帶着撓鉤的長索如靈蛇吐信,直掛城垣。
爲了這次攻城,天狼戰士在五狼山上以雪峰爲演練對象,跌爬滾打不知流了多少血斷了多少骨,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數十米毫無借力處的城牆?算得了什麼!
人如靈猿溜索而上,狂狼則噴吐着紅舌亮出利爪,直接切入光滑堅硬的石壁,綜躍如飛。遠遠看去,城牆就像是豎立在天地間的一面鏡子,無數顆白點如同水珠一樣流淌。
向上去!
殺上去!
跨過這道壁壘就是榮光,就是通往故鄉的路,就是刀飢飲血時。轉眼間,城‘門’‘洞’開,一排排一片片雪白翻涌入城,隨即化整爲行再城面,散往八方四面。
更多的人朝城牆邊聚集,朝石壁上猛撲,十萬狼騎內不乏勇士,攀爬也不是天狼人的專利,一股股‘浪’‘潮’前仆後繼,不破堤岸誓不罷休。
有人落下來,更多的人涌上去,有人傷有人死,有人歡呼有人嚎叫,戰鬥尚未開始,天地間已被豪壯之氣所充滿,彷彿即將爆炸的球。
衝過城牆的戰士沒有停頓,刀出鞘箭上弦,八條長龍席捲四周,分頭奔向自己的目標。戰場上似存在着一張無形的網,連接着每個千人隊的首領,指引着路徑與方向,不錯分毫。
數月籌謀,每位首領都將‘亂’舞城地形背得滾瓜爛熟,自己要去的點,要奪的地要殺的人不知默唸了多少遍,片刻耽誤不得。
更重要的是,軍中有一位神念可覆蓋全城的準化神修士居中坐鎮,進軍速度焉能不快,焉能不迅猛,焉能不讓對手措手不及。
“戰者,思謀也;有本帥這樣的千古名帥指揮,爾等若不能勝,當罰輪迴無路。”
美帥的警告讓所有人失笑,卻沒有想過他說的是真話,的的確確可以做到讓死者不入輪迴。身體遠在十里外,美帥傳出一道道指令,神情微有喜意。
“別說,還蠻過癮的。”
大規模作戰永遠只存在於凡間,美帥再如何高明,如想指揮十萬修士作戰......恐沒這個機會。
洪‘潮’涌動,入城後捲起八股狂風,街道、小巷、舍間甚至屋頂,到處都是穿梭如風的身影;不知誰第一個發現異常,不知誰第一個發出尖叫,很快連綿成驚恐成‘浪’,引發陣陣狂呼。
鞭炮仍在響,孩子們仍在鬧,驚慌的人們喊成一片,各自尋找呼喚着自己的家人,奔回自己認爲安全的那個港灣。
一名幼童歡笑奔跑。沒有留意到數十頭腳爪堪比其‘腿’的狂狼呼嘯而來,沒有留意到身邊周圍的慌‘亂’。更沒有聽到身後父母的絕望呼喊;他忙着搜索自己的玩物,追很久終於撿到一顆帶有燃信卻沒有爆炸的炮仗,高興舉過頭頂。
頭頂一片雪白,臉龐拂過一陣微風,幼童的笑容僵在臉上,愕然眨眼。
他看到一面旗,一面引領數十、身後還有連綿無盡騎着狼的騎士的旗;大旗在風中飄舞,凌烈之氣直撲面‘門’。
奇怪的是。幼童沒有感覺到害怕。
他看清了那名舉旗的騎士,看着他雙手捍旗彷彿那是自己的命,就好像幼童舉着手裡的炮仗一樣。
一樣的歡欣一樣的雀躍,還有一股蓬勃昂揚的氣。
幼童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看清了騎士的臉,也看清了他的表情;騎士似乎察覺到幼童的目光,準確講是察覺到他的身影。跨鐙提鞍縱身而過,留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臉。
幼童不知道他爲什麼笑,但明白那是善意的表示,處於禮貌,他迴應給對方一個笑臉,卻只能落在那條巨大雪狼的屁股上。
又一條狂狼越過頭頂。幼童這一次看得更清楚,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些難道真的是狼,和傳聞中不一樣呵!
父母的哭喊聲終於傳入耳際,幼童舉目回望,發現母親哭倒在街邊。父親的臉上也掛着淚,正死死拖住母親不讓她衝上來。幼童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知道他們是踢自己擔心,不禁有些悲傷。
可是,他們擔心什麼呢?自己又沒有事!
幼童心裡這樣想着,不知不覺邁着步子走向父母身邊,毫不猶豫,一步不停。
一條條狂狼從身邊頭頂穿過,幼童的視線不斷被阻隔,揮了揮手說了句。
“討厭!”
狂狼聽不懂這句話,狂狼上的戰士們聽不到這句話,幼童發現自己的憤怒沒有用,乾脆不理他們繼續邁着步。就像他剛纔拾取炮仗一樣,墊着碎步一路小跑,筆直地奔往父母。
幼童父母看到了他,看到他跌跌撞撞往回跑,手裡還舉着那支炮仗;兩人驚恐的望着這一幕,彷彿看到真仙出現在自己面前。
“啊!”
幼童的母親忍不下去,狠狠一把撓在丈夫的手背上,趁着他吃痛鬆手的功夫衝出去,衝向自己的孩子。父親在後面呆了一下,用力咬了咬嘴‘脣’,似乎咒罵了一句什麼,跟着衝了出去。
狼羣在狂奔,兩大一小三個人在狂奔;狼羣如一條席捲的龍,不能阻止那一家三口匯合到一處。很快,三個人淹沒在狼羣內,牢牢抱成了團。
狂風浩‘蕩’,兩側屋頂的雪被卷飛到空中,三個人被染得雪白,彷彿一座矗立在街道當中的小土堆。兩旁的人們躲在屋內,驚恐的目光透過‘門’縫看着這一幕,偶爾響起幾聲怯怨嘆息,淹沒在風雪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狼羣去盡,狂風停歇,原本清理乾淨的街道上一片潔白,正中央一座雪堆,如墳。
雪堆上一顆小小紅點,不知怎麼忽然動了一下,隨後如冰層一樣開裂、四散,‘露’出一隻高舉着的小手,還有一張依舊燦爛的笑臉。
“娘,我撿到了。”幼童得意炫耀。
“好,好好,好好好......”‘婦’人一手抹着眼淚,另一隻手在幼童身上下‘摸’索,彷彿在檢查他有沒有藏‘私’。
“爹,我看到狼了,好多狼喔!”幼童在母親懷裡扭着身子,得意目光轉向父親。
“啪!”的一聲響,幼童委屈地癟癟嘴巴,想哭。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漢子一隻手‘揉’着眼,一隻手在幼童的屁股上捏了捏。
“疼不疼?”
雷霆萬鈞系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