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榜就不能掉下去,會摔死人的!
“吼!”
半曲的身體猛地崩直,隨後又頹然跪倒,十三郎就想一隻正在油鍋裡炸的蝦,全身流淌着紅白相間的血漿,抖動如篩糠。
暈過去醒過來,再暈過去又醒過來,十三郎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煎熬中輪迴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唯一還能記住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自己的手不可以鬆開,二是要保持最基本的神智不滅,以免迷失在血與火的夢境中。 . .
痛苦不僅僅來自肉身,還有神魂中時刻要面對的威壓與凌辱,他就像一隻夾在兩名巨人拳頭之間的螞蚱,被打爆成碎片再被修復,再被打爆……其中滋味與無力的感覺入潮水般沖刷不停,永遠沒有盡頭。
支撐他不倒的原因只有一個,十三郎能夠感覺到,自己正在變強!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呼吸每一輪痛苦,他都在變得強大,無法想象的強大!
強大同樣來自兩方面,一是體內火焰漸漸茁壯,且正朝着構築形質發展;再一條則來自肉身,準確講是那兩條反覆被火焰淬鍊的臂骨,正發生質的轉變。
從表面上看,這種說法顯得很可笑,他此時的手臂不像是由堅硬的骨頭構成,倒有點像晾得半乾的麪條,軟噠噠垂掛在身體上,扣在那顆頭顱上的手指也變了形,彷彿正在融化的糖。 . .
被火焰燒到這種程度,就連碧落也忍不住嘖嘖稱歎,暗想這個小傢伙真他孃的狠,不知他怎麼能挺過來。
但她同時也知道,更嚴峻的考驗還在後面。十三郎能否熬過那一關,誰都沒有把握。
此時十三郎體內,在金烏之爪的根部位置,正徐徐凝聚出一顆液滴,如琉璃一樣散發着奪目光澤。在其周邊位置,其它幾顆液體也在緩緩成型。憑着四足之火不間斷的衝擊,憑着碧落對火焰的精準操控,一共有六塊鱗片被煉化出來,成爲這樣的液體顆粒。
“小心,要開始了!”碧落沉聲說道。
十三郎艱難地笑了笑,彷彿幾萬塊破爛木頭彼此摩擦的聲音說道:“會死麼?”
“難說。”
“嗯,那就來吧,早死早投胎,十八年後。啊……”
“哧!”
一滴冰冷的水掉落到火坑裡,一滴滾燙的油濺落在皮膚上,發出的大約就是這種聲音,只不過,將它放大一萬倍。
慘叫之後,十三郎雙脣用力合攏,血水四濺,生生崩斷了幾顆牙齒;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猛的側翻,無法控制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暈倒,然後醒過來。
奇妙的是,此刻他的手臂像麪筋一樣糾結到一起,唯有雙手上的食指與中指依舊有力,牢牢扣住頭顱上的凹陷,死都不肯鬆手。
一蓬青煙升起。十三郎與地面接觸的部位通通潰爛,掙扎着重新跪起時,撕下整片整片血肉,好似彩旗在飄揚。
但他還在笑,堅狠的笑。得意的笑,甚至是張狂的大笑。
“呵呵,沒死成,就是破了點相。”
何止是破相,此刻的十三郎全身沒有一塊好皮,血肉模糊不說,許多位置能看到骨頭茬,胸口被胳膊蹭了一下,竟能看到跳動着的心。
這哪裡還是個人,厲鬼都比他美三分。
“堅持住,時間不會很長。”
碧落的聲音透着緊張,密切關注着那顆液體滲入十三郎的右臂,如水銀瀉地一樣向前蔓延,所過之處,他的骨頭像……如果見蜜蜂築巢的動作加快億萬倍,大約就是這種效果。
分解、重組、融合,成型,再看十三郎的右臂,根本就不是人類骨頭所應該具有的顏色,而是如經過千百回鍛造的精鋼,幾能刺瞎人眼。
液滴蔓延到十三郎手腕,掌骨,最後達到指骨時,異變再次發生。
真靈之身何等恐怖,重鑄整條手臂也只用去半滴那種液體,然而在鑄煉其手掌時,餘下的部分竟一次耗個精光,再無一絲殘餘。
幾乎在液滴消失的那一瞬間,十三郎的右手徹底變了模樣,變得晶瑩如玉石,且透着如靈石一樣的絲芒,就好像……好像一塊沾着水的滾燙石頭!
石頭很硬,但它不似鋼鐵堅韌,從表面上看,這隻耗費近半液滴的手掌甚至還不如手臂,只有親自操縱十三郎身體的碧落知道,眼下這之手掌的強度,已不遜色於任何一種極品法寶,非靈寶不能破!
換句話講,在面對修爲遠高與十三郎的強者時,對方或許能輕鬆殺死他,但若想擊毀這隻手,恐非一般元嬰所能爲。
大修士也不行。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怪胎啊!”
連碧落都弄不清十三郎是怎麼回事,準確地說,是弄不清他的手是怎麼回事;堂堂真靈被眼前一幕所震驚,失聲驚呼。
他不知道的還不止這些,此時在十三郎的胸口上,那個印記再次顯現出來,以往怎麼都無法收攏的第三顆尖角徐徐回收,變得無比圓滑。而在那個印痕的表面,正透出一些若隱若現的痕跡,彷彿一條曲線。
那條線很淡,淡到連十三郎自己恐怕都無法辨識,但它又的確存在,且正變得明顯,變得更深。
在吞噬大量藍色火焰後,不知不覺,妖力已經圓滿。
……
……
“金剛狼?終結者?”
再次回覆神智的十三郎晃了晃並不屬於自己的腦袋,恍惚中發出感慨。
碧落不知道他說的什麼,警告說道:“不要胡思亂想,還有五次!”
既然沒死,十三郎頓顯貪婪本色,說道:“這些完了之後,能不能繼續煉?”
他心想上哪兒再找這樣的機會。乾脆一次把爪子煉沒了,估計能天下無敵。
“做夢!”
碧落毫不客氣,痛罵道:“不光對方不允許,我也支撐不住,還有因爲你的血肉無法與之同步增強,這種借力手段就不可以累加;再來一次的話。你根本長不出筋和肉。”
骨頭太硬以至於血肉無法依附,十三郎被嚇了一跳,渾渾噩噩的神智頓時變得清醒,連聲說道:“這麼嚴重!那算了,還是等以後慢慢來吧。”
不消他說,碧落已控制着第二顆液珠灌入左臂,情形也與前一次類似,十三郎在痛苦與快樂的交替中昏迷並醒來,那可液珠也同樣消耗殆盡。一半用在了左手的手掌上。
不同的是,他的左掌彷彿漆染上一層黑墨,假如不能生出血肉,怕要被視做幽魂。
雙臂之後便是雙腿,因爲有血肉包裹,在經過比雙臂更加劇烈的痛苦煎熬後,十三郎終於感受到了碧落的擔憂來自何處,好生驚詫且恐慌。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彷彿身體分成兩部分,一半是是骨頭一半是血肉經脈。擡腿踢腳的話,彷彿是骨頭踹出去,肌肉還留在原地,要從腿上脫落一樣。
四肢倒還無所謂,假如是身體,假如換成頭呢?會是什麼感覺?
十三郎苦笑中不禁有些擔憂。暗想哪天自己萬一碰上什麼高興事情大笑一場,會不會突然變成骷髏?
內心被這樣想法所充斥,他忍不住要想碧落詢問,能否將這個過程押後,先將那些液體存起來。留待自己日後自行煉化,用時間去磨。
毫無意外,十三郎被碧落罵了個體無完膚,精神越發萎靡的真靈不顧他實際上的“包租公”身份,破口大罵。
“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真靈是什麼?就憑你這點境界,也想把真靈之髓留在體內?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本尊操縱,它早就自行鑽出身體,進入無邊大地沉睡,等待誕生魂魄的那天。憑你也想自己煉化它,我呸!”
“不行就不行,幹嗎罵人?真靈了不起行了吧,沒風度。”
十三郎委屈得不行,暗想之前我又不是沒做過,咋沒見這根破爪子自己跑掉。反過來想想,他明白那是因爲他針對的是鱗片而非鱗片化出的什麼真靈之髓,內心好生羨慕,同時萬分痛恨。
“一片鱗都能生出魂魄,這要是想把真靈徹底殺死,得費多少……啊!”
不用問,他又暈了。
……
……
陣前之戰後第六日,隨着又一輪齊射後的爆鳴,山前陣法兩側轟然散去,激起數十丈高的煙塵;魔修拼死維護下,中間那部分近五百米寬的屏障依舊存在,但在獵妖使集中力量轟擊後,眼看也撐不了太久。
不知是不是因爲轟垮大部分陣法不算違約,令主沒有急於下令發動總攻,而是着獵妖使持續朝陣法轟擊,直到其徹底破除的那一天。
就這樣,堅守到戰後第七日,中央陣法轟然碎裂,果如之前所料的那樣,在獵妖使大隊人馬的護衛下,三臺巨弩前移將近萬米,一直推進到山前。
這樣的距離,加上巨弩的恐怖射程,幾乎覆蓋了半座金山;獵妖使的用意不言自明,他們要將魔修慢慢驅趕到另一側,也就是被絕崖圍繞的南邊。只要獵妖使佔據斜坡,其依舊龐大的地面妖獸與妖靈隊伍便可發揮優勢,將魔修再趕向空中。
沒有了立足之地,便是真正的絕境!
到那時,不說魔修無法修養調息,只要有隊伍居中猛衝,魔修隊伍一旦散亂失去指揮,死志自然瓦解。
說來道去,令主犧牲這麼多屬下,總要想辦法討會本錢。
山巒之上,天諭長老目睹着下方不停釋放的風暴,以及被逼不斷後退的魔族羣修,神色極爲陰沉。
“運氣啊!真真是天意!”他在心裡大笑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