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臨之戰,靈魔兩域損失慘重;魔修情形比靈脩更不堪,一千多超元嬰修士陣亡,雖有百族之力,一時半會兒也難恢復元氣。”
“血域將啓,魔宮獨佔四隻血鼎,粗算一下需要四十名大修前往,能回來的恐不多。我估計,魔宮對此事比往年更重視,萬事均以此事爲先。這樣的情形下,就算是魔宮,也不能不細細斟酌一番,人手還夠不夠,能不能再承受波折。”
“四方聯盟並不穩固,咔吧燕舞或多或少與我有些關聯;若在往日也就罷了,趕上眼下這個當口,魔宮敢不敢放手而爲?我知道魔修不怕與靈脩爲敵,但不能不考慮燕尾咔吧,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也要認真避免。”
揮手阻止想要開口的麥少飛,十三郎說道:“砍掉我這顆小樹容易,問題是魔宮無法肯定能否封鎖消息;此事傳到外域的話,少不得生出一些間隙,或被他人利用也未可知。”
“這顆小樹雖然長得快了點,但還不夠資格讓魔宮感覺到威脅,頂多有點小麻煩罷了。上位者當有上位者之量,發現威脅就想不計後果剷除,那是小人物的思維。”
“還有,以往這顆小樹做了點事,或多或少對魔宮有幫助,枉殺或許不妥。”
十三郎輕嘆一聲,說道:“最後,我是威脅嗎?可能顯示過敵意?有向魔宮討要過什麼嗎?我只是不想受到約束,不希望被身份捆住手腳而已。退一萬步講,就算承認魔修身份。就算我成爲魔宮聖子,陸兄難道認爲這樣就可以把我鎖死?還是說。魔宮長老指望我對靈脩如何如何?做些顛覆離間勾當?”
“魔宮長老都是聰明人,早就弄清了這些道理且做了安排。何必非要我講明呢。”
不得不說,這些話雖然不好聽,但都說在點子上。換作旁人處在十三郎位置,此時怕會一肚子委屈,恨不得指天罵地方得宣泄。八指先生明白事理,對“政治”這種東西有着旁人無法企及的理解,只管平心靜氣講道理,分析選擇的利與弊。
上位者考慮的就是這個,什麼交情良心之類。還是算了吧。
話講得誠懇,道理解得明白,陸默仍不肯罷休,沉聲說道:“蕭兄的話很有道理,然而陸某還是不明白,爲何你那麼肯定魔宮態度不發生變化。須知人無絕對理智的時候,各位長老中,不少人對蕭兄頗有微詞”
“不招人嫉是庸才,我不是庸才。”
“血域之事。蕭兄因何得知?”
“最煩你們這樣,明明一清二楚,非要扮副鬼祟態。”
十三郎說道:“老實講,我是看到你們三個之後才斷定魔宮不會下殺手。不然早跑了。”
“屁話,跑的了嗎你!”牙木氣哼哼想着。
陸默不關心這個,追問道:“爲何看到我們就能斷定?”
十三郎淡淡說道:“如果是爲了敘舊。少飛來得理所當然,牙木也湊合。你算怎麼回事兒?恕我直言,陸兄與我之間。應沒什麼交情可言。”
實話聽着最噁心人,陸默再好涵養也不禁動氣,冷聲說道:“若是爲別的呢?”
十三郎微微一笑,說道:“爲別的?陸兄指的是殺掉我?還是抓住我?”
陸默眉頭微挑,問道:“有何不可?”
十三郎平靜望着他,反問:“憑你們幾個?”
三大聖子紛紛沉默,許久不能開口說話。
三人中,麥少飛聽過十三郎諸多事蹟,明白他已遠非當年那個結丹小修可比,加之兩人關係不同,雖有感慨,倒沒多少不甘不服的念頭;牙木乾脆心服口服,無論如何都不願也不敢向十三郎出手。唯陸默心中早就存有與之一較長短的慾望,數十年血與火的磨練中鑄就一顆鋼心鐵膽,聞之略有不忿。
深深吸一口氣,陸默說道:“蕭兄手段衆多,底牌無盡,確非陸默所能及。”
十三郎平靜看着他,說道:“不服?”
陸默不答,冷麪如鐵,目光漸趨凌厲。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試試?”
陸默擡手,抱拳,說道:“請賜教。”
賜教這個詞很有意思,聽起來謙恭有禮,縱含挑釁乃至殺機仍讓人生不出多少反感,充分體現出人與獸的不同,高明,或則說虛僞。
血殺聖子陸默,號稱魔宮聖子第一人,所指並非其修爲境界,而是戰鬥時的絕狠與對戰機的把握;通俗點講,便是擅長殺人。
蕭十三郎,被譽爲新秀第一人,聲望比陸默高出很多;其心智堪比妖孽,一定程度上掩蓋了其它,讓人不能不生出聯想。
熟悉的人都知道,十三郎助力多多,身邊常帶兩獸一鬼,還有大羣飛蟻可用,廝殺起來相當於羣毆,與對手而言實實談不上公平。
比如陸默,他只修一把刀,出則必殺敗則身亡;單從氣勢上看,這種方式更能吸引眼球,更讓人覺得悍勇無匹乃至無敵。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樣兩個人放在一起,誰更強?
很多人都想知道結果,包括陸默自己。
比較境界的話,陸默明顯高出十三郎,假如雙方以死相搏,沒有人認爲十三郎動用其它手段有什麼不對;同時大家都明白,那樣的話陸默多半是個死,不,是肯定無法匹敵。
廝殺沒有公平可言,賜教不同。十三郎擊敗陸默容易,三卡神驢鬼王一擁而上,血殺聖子非被扒了皮不可。既然說出試試,那便是兩人之間的公平比鬥;十三郎法體雙修,陸默境界略高,或許仍是公平。
無智謀,無機算,純粹的武力對決。
兩大聖子緊張的目光注視下,陸默端坐身姿不變,曲臂合掌,輕輕搓出一團黑光。
兇刀只爲殺人放,陸默此來不是爲了殺人,遂空施刀意,但求一敗。
黑光化形的速度並不快,視線中,一把彎月般無柄短刃徐徐展現在衆人眼前,如真正的刀一樣開始旋轉,漸化一團呼嘯刀芒。
陸默繼續搓手,每搓一次,刀芒上的凌厲氣息也隨之攀升;他的風格一如往常,出手便是最強,勝敗皆憑一擊之力。
室內氣溫陡降,兩大聖子運轉修爲,各施神通抵抗周圍森森寒意,同時留意起十三郎的舉動。牙木神情期待,多少還有些幸災樂禍;麥少飛神情略有擔憂,他比十三郎更清楚陸默的實力,假如有可能,真心不願意這場比鬥進行。
比鬥無法阻止,兩人內心也有好奇,想看看十三郎用何手段對付那註定驚天動地的一刀。
十三郎什麼都沒做,左手捏着酒杯,似在琢磨什麼心事一樣,渾然不拿比鬥當回事。雖明知他故意如此,麥少飛仍禁不住擔心,暗想這不是鬥智的時候,何苦如此賣弄。
陸默並未因此而動怒,相反他的神情越來越安靜,眼神越來越專注;其雙手互搓看不清模樣,凝聚的刀芒周圍竟有噼啪之聲可聽聞,伴隨着一絲絲跳躍的電弧。
血殺聖子不修雷霆,然而刀意太過凌厲,連虛空都覺得無法承受。
聽到聲音,十三郎似有所察,微微擡頭看着凝聚在陸默胸前的刀芒與電弧,神情微動。
“刀不是雷,卻能凝聚出形那麼,水火之間是不是也可以如此?”
他沒有隱藏的意思,就這樣邊想邊看一邊自語,聽在三大聖子耳朵裡,昏昏不知其所云。
“蕭兄,這是比鬥!”麥少飛沉聲斷喝,試圖將十三郎喚醒。
“陸不要!”牙木大驚失色,放聲高呼。
視線中,陸默眼中閃過羞怒,冷哼一聲,張嘴噴一口黑幽幽的氣。
刺啦一聲,彷彿撕破了一張紙,又好像空氣變了形,被人用手扭曲成團,如生鐵一樣嚓嚓作響。刀芒中驟現嘶鳴,似有一頭惡獸甦醒,亮出獠牙欲擇人而噬。
空氣無形,如何被改變形狀?事實的情況是,刀芒周圍刀意縱橫如網,連空氣也來不及躲避散開,生生被捲到一切,在一一絞碎成虛無。
這就是聚,也是改;改了空氣的根骨,聚起自己想要的那份意,又或別的什麼。
“原來是這樣!”十三郎目光明亮,聲音滿是驚喜。
萬物有靈,有靈必有意志,刀有刀意,火焰何嘗不是如此。水火不容是天性,水遇火熄之,火遇水乾之,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本能,根本沒辦法控制。然而意志不同,它起與實物,但其意志因施法之人才得以激活,只要掌控隨心,便可選擇攻殺與否,或者是別的。
陸默催動刀意只爲了殺,所以纔會對周圍目標形成破壞,假如能夠完美控制,便意味着刀意內斂,再無形跡可循。此時十三郎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藍瓶兒藉助酒杯方能以火燒出水,並非因其對生滅道的領悟不夠,而是因爲她沒辦法將火意控制好,這才需要一層阻隔。
“呵呵,煉丹”
因開懷,所以笑,十三郎開懷而笑,笑聲真誠,笑容清朗,由衷爲自己感到滿意。
笑聲也是羞辱,羞辱引來霹靂一刀,伴隨一聲憤怒低吼。
“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