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春,一切都是美好的,萬物復甦,生機盎然。
那種感覺就好像心也變暖了,不再是被封凍的感覺……這不僅僅是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感覺,就連高居地位的九五之尊也是如此。
早朝時文武百官就看出容蕭夙今天心情不錯,原想着趁此機會多說說好話、多套套近乎,結果才一下朝,容蕭夙就撇下一衆大臣往太學行去。
左靖樓作爲近兩年頗得容蕭夙信賴的人,自然要親自侍奉左右。
“那之後怎麼樣了?川兒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姑娘?”容蕭夙一身紫金帝袍,負着手在太學外幽木小徑上緩緩步行,眉宇間沒有朝堂之上那股凌厲之氣,倒多了幾分長者的慈祥。
左靖樓隨在容蕭夙左側,那份陰柔被藏進書生意氣裡,絲毫沒有怪異之感。
“太子殿下與皇上有幾分相似,看女子從不在意容貌,相比之下更重視賢良淑德的品質。上次昌平侯帶來家中二位小姐都是絕色,但太子殿下並不滿意於那二位小姐有些傲慢的品行,所以……”
不等左靖樓說完,容蕭夙放聲大笑:“行了行了,朕明白了,川兒這是沒看上啊!也好,朕也覺得昌平侯的兩個女兒缺少些靈氣勁兒,日後召入後宮封個嬪妃勉強說得過去,太子妃就不考慮他們了。靖樓啊,你平日總跟隨川兒左右,你多替朕看着他,可別挑三揀四把終身大事拖得太久。”
左靖樓謙卑躬身,故意慢下腳步,露出欲言又止神情。
容蕭夙覺察,稍作沉吟,揮手屏退身旁侍女和太監:“有什麼話只說,別吞吞吐吐的。”
“微臣遵命。”左靖樓深吸口氣,刻意壓低聲音,“這段時間帝都一直有奇怪流言,說什麼天降凰星,白家之女有帝妃福相……當然,這只是流言,並不能當真。”
“如果是普通流言,你又怎會特地向朕提起?”容蕭夙板起臉哼了一聲,“靖樓,朕一直覺得你老成持重又值得信賴,是個能夠輔佐太子的可靠之人,朕希望自己沒有看錯人。”
左靖樓一副誠惶誠恐模樣,手忙腳亂轉身道容蕭夙面前撲通跪下:“微臣惶恐。微臣只是怕皇上多想,畢竟太子殿下看上傳言中那位姑娘的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其他方面上。”
左靖樓的話成功引起容蕭夙關注,容蕭夙停下腳步,雙眉之間夾出一片好奇:“哦?川兒已有心上人了?還是傳言中具有帝妃福相的凰星?這倒有趣。起來吧,給朕仔細說說。”
得到允許後,左靖樓起身回到容蕭夙身側,給容蕭夙編造了一個生動而又美麗的故事。
故事裡,太子容定川與白家五小姐的相遇如同上天註定,兩個人在街上擦肩而過,心頭悸動,她回眸一笑,從此走進了他心裡。
之後專情的太子殿下便開始茶不思飯不想,整日思念那位絕世佳人。直到有傳言指明白家五小姐是凰星臨世、將來註定要做一國之母,因此引來許多人覬覦時,太子殿下終於鼓起勇氣向心中所愛訴明心跡,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力量保護摯愛。
“只可惜,那位白姑娘早有婚約在身。”
末了,左靖樓發出長長一聲嘆息,似乎在爲容定川的命運感慨,而他眼角餘光正得意地看着。
看容蕭夙眼眸裡冷光一掠,怒意頓起。
容蕭夙沉吟半晌,故作漫不經心:“哦?是誰這麼好命,竟然與川兒看上的女子定下婚約?”
“這件事也是個巧合。與那位白姑娘定下婚約的不是別人,正是掌管長門司的殞王。”不等容蕭夙驚訝,左靖樓又故作惋惜道,“倘若那位白姑娘與殞王情投意合也就罷了,太子殿下還不至於如此心煩。偏偏殿下聽人說起,先前白姑娘曾怒斥殞王始亂終棄,還險些因此尋了短見……就是這件事,讓太子殿下近段時間十分沉鬱。”
容蕭夙繼續扶手前行,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陣波濤洶涌。
單是凰星臨世、帝妃福相兩個詞就夠讓他心驚膽戰了……他曾與巫族聖女鳳隱有過一段感情,親眼目睹過那些外人看起來荒唐可笑的怪力亂神之說,所以對各種天命、預兆十分在意。
倘若上天註定某個女人要成爲帝妃,那麼這個女人肯定會嫁給帝王。換句話說,擁有帝妃福相的女子嫁給誰,誰可能就是真命天子。
如果這個女人成爲太子容定川的妻子,那麼還能勉強解釋她有帝妃福相的說法。
如果這個女人成了別人的妻子呢?
如果,她嫁給容定塵,成爲容定塵的妻子呢?
是不是代表,容定塵纔是真命天子,早晚將推翻他的統治與血脈,奪走皇位取而代之?
複雜陰沉的臉色看在淺色眼裡,左靖樓無聲冷笑,很快又做出忠心耿耿模樣:“因着有二皇子、三皇子、長硫王和靖王等人處處威脅,太子殿下做事總是小心謹慎,生怕引來皇上猜疑,所以微臣纔會猶豫該不該把這件事告知皇上。不過微臣願以項上人頭保證,太子殿下絕沒有任何不敬之意,只是碰巧喜歡上不該喜歡的女子而已。”
“朕並未懷疑他,讓他不用這麼步步小心的。”容蕭夙一擺手,眉頭仍然緊皺,“靖樓,你對那女子瞭解有多少?”
“已調查清楚,是富商白松元的小女兒,年方十七。容貌算不上天姿國色,卻有着尋常女子萬萬不及的聰穎機敏,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子。”
容蕭夙思索片刻,很快作出決定。
“既然是川兒看上的女子,且她與殞王又已情盡,徒有婚約就沒有什麼意義了。靖樓,你去安排一下,最近有時間召這女子入宮一趟,朕想親眼看看她是個如何特別的姑娘。如果沒問題朕便做個主,取消她與殞王的婚事,改嫁給川兒算了。”
“殞王那邊……”
“朕自會找他說個清楚。”陰雲在容蕭夙面上滾動,怒意中隱含開明天子不該有的狹隘之氣,“他有膽量抓住‘凰星’不放,就該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目的達到,左靖樓不再說什麼,選了些無關緊要又能體現自己“忠心不二”、“憂國憂民”的話題陪容蕭夙聊了半路。
待到容蕭夙有些疲乏,打算回寢殿休息時,突然想起一個看似不重要實際上卻很重要的問題。
“對了,那姓白的女子叫什麼?”
“白鳳隱。”左靖樓躬身,隨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