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隱怎麼也沒想到，看似刀槍不入的怪物居然有個這麼脆弱的小腦袋，隨便踢上兩腳腦袋就骨碌碌滾一邊兒去了。
容定塵視線追逐滾到一旁的頭顱看了半晌。
猙獰的表情，鐵青色的皮膚，眼睛已經爛成兩團黑洞，表皮也早就風乾。
倒吸口氣，容定塵劍眉一揚，沉聲道：“不對，這些怪物的人頭不是自然生長的，而是後接上去的。”
“聽過種瓜種豆種因果，還沒聽說過種人頭的。”白鳳隱半蹲，又把丟了腦袋的怪物屍骨仔細查看一番。
情況還真如容定塵所說那樣，被她踢掉的人頭在頸部不規則斷裂，但斷裂處傷口並不是新形成的，看腐爛和風化程度，大概已經有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白鳳隱接連查看十幾具怪物屍骨，都是一樣的情況。
“你看，這些頭顱在脖頸斷口處都有一個深洞，裡面血肉都是比較新鮮的。再看那些怪物的脖子，粗細正好與這血洞差不多少。我猜，這些怪物應該是純粹的鳥類，只不過他們把頭伸進了死人被弄斷的脖子裡，像是戴帽子一樣將這些頭顱頂在自己頭上，這纔出現了人面鳥身的怪物。”
“我也是這麼想的。你看，這些怪物的脖子末端十分纖細脆弱，所以纔會被我一腳踢斷。我想它們真正的頭，大概已經斷在那些人頭裡面了。”
白鳳隱和容定塵蹲在一堆血肉模糊的怪物屍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津津有味討論着，沈珏站在一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主子，夫人，能別再說這些了嗎？我想吐。”
容定塵拍拍手，語氣帶着幾分歉意：“忘記了，你有潔癖。走吧，鳳隱，別在這裡耽擱時間，下起雨來那些怪鳥又會來攻擊我們。”
弄清這些怪物的真真面貌後，那種詭異感覺稍稍弱了幾分。白鳳隱和容定塵走在前面，言談語氣比之前輕鬆不少……沒有妖魔，沒有怪物，從那聲唿哨推斷，在天麓山中裝神弄鬼的，很有可能是大活人。
晴朗天氣沒有維持太久。
一行人才走到剩餘路程的一半，惹人厭煩的雨又孜孜不倦滾落下來，這次還帶來了電閃雷鳴，陰雲滾滾。
越是往山上走，樹木變得越稀少，倒是奇形怪狀的石頭逐漸增多，從指甲大小到兩人高的巨石，幾乎隨處可見。
藉着一塊橫躺巨石遮擋，四人暫時躲到下面兩人多高的空隙裡避雨。仰頭看着這斷天幕的暴雨，白鳳隱不由興嘆：“這是什麼鬼天氣？剛纔還藍天旭日的，轉眼又開始打雷了。再這麼下下去，那些怪物肯定還會追來。”
“距離龍穴還剩下不到兩個時辰的路程，天黑之前能幹到能趕到就好了。”容定塵望着身後茂密樹林，忽然按住白鳳隱肩頭，輕輕嘆口氣，“鳳隱，你上輩子是不是烏鴉？”
白鳳隱送他一枚極大白眼。
“你要不是烏鴉，怎麼可能有一張烏鴉嘴？”容定塵苦笑着指了指前面。
一大片濃密烏雲正義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他們飄來，還帶着奇怪響聲。白鳳隱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半天，而後臉色遽變，二話不說抽出鳳隱劍拉起蒹葭，頭也不回，使出吃奶得勁兒匆匆往山上奔行。
身後追來的哪裡是什麼烏雲，那分明是成羣結隊的人頭怪鳥啊！
數量多到不可思議的人頭怪鳥緊追四人不放，鋒利爪子在半空中撞擊、摩擦，發出類似金鐵一樣的鏗鏗響聲，聽得人汗毛聳立。
震耳欲聾的振翅聲越來越近，白鳳隱每回頭看上一次，追逐者與奔逃者之間的距離便更近一分。
“不行！光跑沒用！那些怪鳥飛起來比我們速度快多了！”白鳳隱索性停住腳步，飛快打量四周環境。
石頭，滿眼都是石頭。
再往山上看，是更多、更大的嶙峋山石。
白鳳隱略一思索，猛地推了容定塵一把：“你帶蒹葭和沈珏往上走。看到那些石頭上的孔洞沒有？找到足夠大的就往裡鑽！”
“那你呢？別跟我說你要去喂鳥。”
白鳳隱齜起牙自信一笑：“知道我小時候最拿手的是什麼嗎？爬樹，打鳥，掏蛋。”
容定塵有意無意瞟了一眼自己下身。
“滾！什麼時候了還給我胡思亂想？趕緊帶他們上去！”
白鳳隱推着容定塵繼續往上跑，順路折了一段丫字型樹杈，又從沈珏揹着的包袱裡抽出一段牛皮筋，熟練地系在樹杈上。
一支醜不拉幾的彈弓，就這麼承載着艱鉅使命誕生了。
一片噪聲中，蒹葭的敏銳聽覺顯然沒什麼太大作用，只能聽着沈珏和容定塵的引導盲目向前。大概跑了有一段路程，沈珏忽然把她往旁邊推了一下。
“是個山洞，前輩快進去。”
蒹葭摸索着鑽進巨大山石天然形成的洞中，又聽沈珏衣袂悉率，卻是在往外走，而容定塵和白鳳隱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徹底聽不到了。
“他們人呢？”蒹葭心頭一緊。
“在後面。”沈珏舔了舔乾燥嘴脣，“怪鳥飛得太快，剛纔要不是主子和夫人在後面搗亂，我和前輩根本就沒辦法順利走到這裡。前輩別擔心，現在看來，主子和夫人的情況還不算太糟糕。”
蒹葭聞言，側耳細聽。
嗖……
嗖嗖……
噠……
愣了愣，蒹葭想到什麼，稍稍安下心：“是彈弓吧？雖然難登大雅之堂，但鳳隱最拿手的武器就是這個了。”
沈珏點點頭，而後纔想起蒹葭看不到，無聲苦笑後，又滿是擔憂朝一邊抵擋怪鳥，一邊向後退來的二人望去。
粗製濫造的彈弓在白鳳隱手中被使用得出神入化，加上與容定塵的默契配合，夫妻檔二人一個負責輸送石頭，一個負責拉動彈弓射出石子，竟然僅憑兩人之力，將那羣蜂擁而至的怪鳥飛行速度極大拖慢。
每一塊射出的石頭，必定都會擊中一隻怪鳥額頭。
每一次拉動彈弓，至少有兩枚石頭會激射而出，有時甚至是三枚、四枚……
白鳳隱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可怕速度射出石頭，與容定塵並排向後倒退。
忽地，她腳下傳來一陣顫動，重心像是被激射而出的石頭一樣，瞬息不知去向。
轟……
一個巨大地洞突然出現在白鳳隱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