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閣一整夜沒做生意,早引來老賓客們不滿,一大早天剛亮就紛紛湊到琳琅閣門口等待開門。
不過這天與往日有些不同,絕美如畫的九九姑娘打開大門後,出現在一衆賓客面前的並不是花枝招展的姑娘們,而是琳琅閣的老闆白鳳隱。
在白鳳隱身後,還跟着微帶睏倦、單手整理衣襟的殞王。
早聽聞白家五小姐和殞王之間關係不清不楚,還曾鬧過尋死覓活的“醜聞”,但二人一同從房中走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賓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巨大疑問。
琳琅閣大半天加一整夜沒開門兒,就是爲了給殞王享樂提供清靜?
容定塵對錯愕困惑的賓客們視若無睹,手臂一伸,將白鳳隱纖腰攬住:“先吃了早飯再回去吧。錦龍飯館的陽春麪?還是玉榮坊的老鴨湯餅?”
“想吃慕染做的包子。”
“來不及包,晚上再說。先把早飯解決。”
“哦。那不吃了,喝茶充飢吧。”
容定塵輕嘆口氣,回頭看向林慕染:“叫上夏班幫你,今早就吃包子了。”
一羣人瞠目結舌站在琳琅閣門口,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舉止親暱的二人。
作爲長門司首領,容定塵是出了名的了個冷情王爺,見了前朝大官也都是面無表情冷眼相對,誰也沒見過他對誰像是對白鳳隱這麼體貼忍耐。
如果得到特殊待遇的是天姿國色的九九姑娘,多少還能理解一些;可是看琳琅閣這位素面朝天、脾氣暴躁、總喜歡穿男子服裝的白老闆……
沒有任何人指揮,賓客們整齊地發出一陣惋惜長嘆。
一聲駿馬嘶鳴蓋過整齊嘆息,衆人紛紛回頭,只見一匹高頭大馬之後跟着整整齊齊一排下人,之後還有一輛堆滿木箱的馬車。
騎在馬上的人,是容蕭寂。
容定塵看上去有些煩:“陰魂不散,沒完沒了。”
“就算我是陰魂,那也是被白姑娘傾倒的失心魂。”容蕭寂齜牙一笑,翻身下馬,腳步輕快走到白鳳隱面前。
白鳳隱身邊的容定塵直接被他無視掉。
“吶,我猜白姑娘還沒吃早飯吧?所以我帶了些你喜歡吃的點心過來。”
一隻精巧的食盒被塞進白鳳隱懷裡,噴香氣味透過盒蓋鑽進鼻子裡,很容易就嗅出盒中食物是出自帝都最有名氣糕點鋪子的核桃酥。
容蕭寂曾帶白鳳隱去過那家鋪子一次,白鳳隱無意中稱讚核桃酥好吃,沒想到容蕭寂竟然細心記下。
低頭看看精緻食盒,白鳳隱稍作猶豫,搖搖頭把盒子還給容蕭寂:“不吃了,已經說好今早要吃慕染做的肉包。”
“好吧。”容蕭寂有些失望,一轉身,毫不猶豫把整個食盒丟進污水渠裡。
眼看昂貴的糕點和食盒被污水浸泡,一旁看着的百姓發出惋惜之聲,容蕭寂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臉上還是那份陽光燦爛的笑容。
“放久了不好吃。你想吃的時候我再去買。吶,我還帶了些你喜歡的小東西,就當是聘禮怎麼樣?”
聘禮二字一出,周圍又是一片驚呼聲。
明明很嚴肅的事情被容蕭寂輕輕鬆鬆閒談般說出口,有着異樣驚人效果……尤其是一羣人親眼目睹,白鳳隱和容定塵一起從琳琅閣走出之後。
白鳳隱也被他弄得有些茫然,哭笑不得道:“什麼聘禮?王爺是不是還沒睡醒呢?”
“別叫我王爺,不好聽。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這樣我心裡才舒服。”容蕭寂微微抱怨,不等白鳳隱回答,突然轉頭看向容定塵,“乖侄兒,快給叔父請安。”
“需要我幫你和那些垃圾匯合麼?”容定塵劍眉一斜,指了指污水渠裡的糕點。
容蕭寂一吐舌頭,像個頑皮的孩子,扭過頭面對白鳳隱又是嘻嘻笑臉:“上朝時不是都說好了嗎?反悔的話皇兄可是會找麻煩的,對不對?所以還是早些跟我回府吧。”
容蕭寂雖然在笑,表情裡卻有着執拗的認真,以至於白鳳隱不得不嚴肅起來,面對他說的完全沒有開玩笑意思的要求。
“按照我的理解,上朝時發生的事情不應該是蕭公子義務幫忙嗎?不過是幫我解圍的權宜之計,現在已經沒必要在追究結果了吧?”
“誰說那是義務幫忙了?我很正經的好嗎?不然幹嘛弄這麼一堆人和東西過來?”
看着容蕭寂毫無玩笑之意的認真神色,白鳳隱忽然發覺,事情似乎變得有些棘手了。
她對容蕭寂的信賴完全建立在朋友關係之上,他爲她做的事情,在她看來都是朋友之間的義氣相助,不含有任何其他利益關係或是感情。
不過現在看來……
她引以爲傲那份友情,實在是太過一廂情願了。
眼看白鳳隱臉上笑意被緊鎖眉頭取代,容定塵忽然握緊她的手,清冷淡道:“你再惹她心煩,就算是靖王府我一樣敢夷爲平地。”
“別威脅我,小侄子。”
容蕭寂笑笑,卻不是白鳳隱習慣的那種明亮、開朗、毫無心機的笑容,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鋒銳涌動在容蕭寂眼眸裡,無聲卻凜冽強勢。
她忘了,無論再怎麼親近,他終歸是容家最出色一代子嗣中的一員。
長舒口氣,白鳳隱忽然冷起面孔,看着陌生人一般與容蕭寂對視:“王爺究竟想怎麼樣?逼婚?”
“不逼你,你會不高興。”看看面色愈發陰沉的容定塵,容蕭寂略作沉吟,“走到這地步還真是麻煩啊……如果白姑娘繼續和他鬧彆扭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趁虛而入,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
毫不猶豫地,白鳳隱冷硬反駁:“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當時白姑娘不是已經狠心決定了嗎?否則也不會答應皇上的要求吧?我想,大概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還不夠好,又或者是時機不對……”
容蕭寂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白鳳隱淡淡一笑打斷。
那樣的笑很難形容,容蕭寂卻有種莫名感覺,自己剩下的話根本不必再說了。
“沒有什麼可能、或者、也許。過去有,但現在沒有了,以後也不會再有。”
衆目睽睽之下,白鳳隱忽然轉身與容定塵面對面,踮起腳尖,於一陣倒吸涼氣和驚呼聲中,在他脣上落下淺吻。
回過身,她彷彿看不見那些或驚詫、或鄙夷、或猥瑣的目光,平靜嗓音響徹琳琅閣門前。
“我白鳳隱此生,非容定塵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