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神差地驅使下,梅琳達在幾天之後讓陳浩把車子駛往歐陽老宅的方向。
扭着頭望着車窗外,恰好看見了路旁掠過一家花店,梅琳達忙頭也不回的對着司機陳浩說道,“停車!”
陳浩一腳踩在剎車板上,車子戛然而止,停在了路邊。
他回頭不解地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路邊有一家花店,我進去買束花。”梅琳達推開車門,下了車,拐進了旁邊一家花店裡面,再出來的時候,懷中已經抱着一大束百合花。
這個樣子纔有了看望老人,尤其是一位生病老者的樣子。
遠遠的,見他們車子開了過來,歐陽老宅的大門就被人打開了,陳浩放慢了車速,將車子開了進去。
“這是哪裡?好闊氣呀!”陳浩雖然也稱得上是豪門子弟,卻對眼前的這棟豪宅不得不驚歎不已。
梅琳達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抱着那一大束百合花下了車,對着前來迎接的管家說道,“老先生在哪裡,我是來探望老先生的。”
“請隨我來。”管家禮貌地說道。
管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在歐陽家做事情足足有幾十年之久,自然是認識梅琳達,並且知曉梅琳達與歐陽明銳特殊關係的,他並沒有多言多語,而是轉身走在前面引路。
梅琳達緊隨其後。
她才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的陳浩衝着她的背影嚷道,“你這是去哪裡,我怎麼辦?”
梅琳達回頭,平靜地囑咐着陳浩,“你就先留在車上,等一等,很快我就會出來的。”
“那你快點!”陳浩不甘心地說道,他彷彿意識到了這裡是一個對梅琳達而言極其特殊的地方,心裡說不出的不舒服。
“這位先生,一會兒會有人帶您先去休息,喝一杯咖啡。”管家禮貌周到地說道。
安頓好了陳浩,梅琳達和管家一前一後上了樓梯,來到了三樓盡頭處的一道門前,管家擡起手臂,用手指輕叩着房門。足足敲上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房間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進來!”
推開門,管家率先走了進去,恭敬地彙報着,“先生,梅琳達小姐來看您了。”
梅琳達緩步走了進去,一眼就看見,房間中央那張碩大的牀上躺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歐陽老先生,您好。我來看您了。”梅琳達見旁邊恰好有一個空花瓶,就將手中的百合花插了進去,還特意修整了一番,讓花看上去井然有序,不至於太凌亂。
“是你?”歐陽老先生緩緩坐起了身體,用手指指向門口的方向,厲聲喝道,“出去!”
梅琳達神情暗淡,大感很沒有面子,向後移動了一下腳步,就停了下來,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艱難地說道,“我聽說您病了,所以,特意來看看您,若不是小冬瓜需要上學,我就帶他來了。”
“小冬瓜......”提到孫子,歐陽老先生面色不再冷漠,多了幾分暖意,就連說話的聲調都顫抖着,“他好嗎?不要告訴他,爺爺病了。”
“好,我會按照你的想法,對他隱瞞的。”梅琳達見小小的狡黠奏效了,心裡長出了一口氣。
“你......坐吧。”歐陽老先生變的客氣了一些,卻不想話鋒一轉,焦急請求着,“給我講一講小冬瓜,好嗎?”
他老人家整整有三年沒有見到孫子了。
歐陽明銳走了之後,歐陽家和沈家就斷絕了一切往來,就算他偶爾思念難耐,讓司機載着他在幼兒園的附近等着,也只能遙遙看上那麼一眼,就是這一點點奢求,後來也隨着歐陽冬長大升入小學而不得不中斷了。
爲了能夠掌握歐陽冬的動向,歐陽老先生不止一次派人查找全市的小學,卻就是沒有消息。想來是梅琳達發現了他在關注孫子的情況,刻意做了部署,讓小冬瓜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梅琳達勾起嘴角,一抹淡淡微笑掛在脣際,似乎是非常理解一般,寬慰老人家眷戀孫子的心情,她將手機裡面幾張小冬瓜的照片遞到了歐陽老先生面前,“給,看一看吧,想來您一定非常想看見的。”
歐陽老先生顫抖的手指緩緩撫摸着手機屏幕,動作輕柔,就彷彿是害怕驚擾到照片裡面那個可愛的小男孩。
“真好,又長大了不少。三年了,整整三年沒有來看爺爺,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爺爺。”歐陽老先生輕聲喃喃着,太過激動的緣故,眼睛裡竟然沁出了淚花。
梅琳達微微蠕動着嘴脣,想要勸一勸老人家,不要如此激動,要注意情緒穩定,可是,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勸慰他,只能呆呆愣愣的任由着老人家肆意釋放着對孫子的思念之情。
“咳咳!”,一陣蒼老的咳嗽聲傳進了梅琳達耳朵裡,令她有些傷感,曾經那麼硬朗的一位老人也經受不起時間的摧殘,會變得如此虛弱蒼老。
梅琳達忙上前,體貼地詢問着,“您沒事吧,需不需要叫人來,或者喝上一口水,也許會舒服些。”
“不,不需要。”歐陽老先生聲音有些僵硬,話一出口後又察覺出不妥,透過老花鏡看了看梅琳達,聲音緩和了一些說道,“老了,就是這個樣子,讓你看見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什麼,您還是很硬朗的,只需要養一養身體就會恢復了,下了牀曬曬太陽,會好很多的。”梅琳達安慰着老人家。
“你來,不應該只是會爲了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吧。”歐陽老先生何等精明,怎麼會猜不到梅琳達的來意,也沒有再兜兜轉轉,開門見山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不喜歡兜圈子。”
“我沒有什麼事情,就是聽說您老病了,來看看您”,梅琳達實話實說。
她感覺到了歐陽老先生的敵意,心中有些後悔走這麼一趟。都是一時心軟惹得禍。
心中這麼一想,她哪裡還能坐得下,忙站起身來,就要告別。
歐陽老先生雖然身體不靈活了,腦子卻依舊靈活的很,他一眼就看穿了梅琳達的意圖,開口說道,“這就要走嗎?不覺得應該和我說些什麼嗎?”
“我想請您同意我嫁給明銳。”梅琳達終於鼓足勇氣,十二分鄭重說道,她的目光裡面閃爍着堅定決心。
“你想嫁進歐陽家?”歐陽老先生幽幽說道。
“對!”梅琳達緊抿着嘴脣,臉上微微浮現了一層紅暈,似十八歲懷春少女一般靦腆。
“這,不,可,能。”歐陽老先生逐字拒絕着,態度非常明朗,絲毫沒有緩衝餘地。
“爲什麼?”梅琳達非常不甘心,疑惑的話語脫口而出。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拐帶着歐陽明銳背叛家族,若不是我這次身體抱恙,不能再管理公司,只怕,歐陽明銳還不會回來,我們父子還不會見面。三年時間呀,三年.....咳咳咳......咳咳......”
歐陽老爺子氣憤難當,終究還是抵不住身體上的羸弱,斥責的話語戛然而止。
梅琳達忙走上前,輕拍着歐陽老爺子的後背,卻不想,老爺子根本就不領情,手臂一檔就將梅琳達推開了。
腳下踩着高跟鞋的梅琳達一時身體不穩,踉蹌着倒退了幾步,這才努力站穩。
老爺子這分明是在攆她走的架勢,她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沒有想到老人家會一點情面都不給留。
她告訴自己,輸人不輸氣勢,絕對不能露出一點點遲疑或者是虛弱,不能讓人看輕她。
腰身挺直,微昂着頭,目光淡淡一掃,梅琳達輕動脣瓣,平靜地說道,“好,我的確是應該離開了,公司裡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來拿主意,也不好讓人等太久。”
出於禮貌,梅琳達目光柔和,對歐陽老先生盈盈一笑,“老先生,我回頭再來看您,願您能夠早日康復。”
歐陽老先生不過是做做樣子,卻不想樣子做過頭了,梅琳達竟然真的要離開。一時間,他反而慌亂了起來,揮舞着手臂,不知所措地嚷到,“小冬瓜,我要小冬瓜來看我。”
這時,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從梅琳達身側掠過,歐陽明銳伸手抓住了老父親的雙手,阻止着他瘋瘋癲癲的行爲。
這一次,歐陽老先生病真的很重,突發的腦淤血在腦部形成血栓,壓迫着腦部神經,無可避免的出現了老年癡呆的症狀。
從獲知老父親生病,到現在親眼目睹老人家癡癡呆呆的樣子,歐陽明銳非常自責,怪自己這幾年沒有守在老父親身邊,一意孤行遠走美國,放着家族裡的事業擔子悉數壓在了六旬多的老人身上,妄爲人子,孝道枉然。
“父親,你先睡一覺,等你睡醒了,小冬瓜就來了。”歐陽明銳嗓子酸澀,聲音有些哽咽。
人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縱然他是堂堂七尺男兒,也會有心痛難耐、淚花打轉的時候。
歐陽老先生神情似乎真地陷入了迷糊狀態,狀似孩童般用手指輕撫了一下歐陽明銳的眼角,沾下了一滴淚水送到歐陽明銳面前,“兒子,你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了,讓爲父幫你報仇。”
癡癡傻傻,時好時壞的老人家總是會不時地冒出一些狀似孩童的話語,聽進歐陽明銳的耳朵裡,心情異常複雜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