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趙赫已經將很多很多叮嚀了小麥,小麥固然是心頭悲慼,不過還是忍住了老淚縱橫,因爲她知道,自己要是哭哭啼啼不捨得趙赫離開,趙赫很有可能就會真的留下來的。
不能,不能啊。
“你去就是,現在你已經榮膺親王,實在不能不做某些事情,此事已經到了必然要做的階段,我會照料好自己,你放心就是。”
“我們總是聚少離多,期間還有那麼多的痛苦,我對你不起。”
“愛就不要說值得不值得,對不起,對得起,你要是真的覺得你虧欠了我,回來以後就好好對我,我靜候佳音了,趙赫。”小麥一邊說,一邊抱住了趙赫,趙赫不能說任何一個多餘的字兒。
看着小麥淚眼婆娑的樣子,趙赫嘆口氣,依依不捨的說道:“要不,我還是不要去了。”
“要去,要去,現在百姓需要你,其實,墨琛說的很對,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連同自己的命運其實與父母也是息息相關,要是真的天下太平,我想,皇上會準允我們迴歸鄉里的,爲了這個安居樂業的目標,你也不能就此趑趄不前,我更不能成爲你的軟肋。”
“我唯恐孩子……”趙赫擔憂的看着小麥的肚子,婚後已經三個月,而孩子已經逐漸的孕育起來,這一走,要是有人加害於孩子,簡直讓小麥措手不及,小麥在這裡人地兩疏,舉目無親。
生存,對於小麥來說原本就是舉步維艱的,看到趙赫這樣擔憂自己,小麥倒是過意不去,良久,這才說道:“阿雲已經安排好了善後,你去就是,孩子在,我小麥在,孩子不在,我小麥也沒有顏面見你。”
“不,不可過甚其詞,我要的是你好,你與孩子好。”
“知道,去吧。”小麥一邊說,一邊揮手,趙赫登車,帶着浩浩蕩蕩的軍隊。軍隊去了,小麥終於嚎啕大哭起來,剛剛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但是剛剛並不能也不敢哭啊,因爲自己那麼一啜泣,很有可能趙赫就捨不得走了。
目前,是一個機會,一個擺放在眼前的機會,小麥不能讓趙赫與皇上反彈琵琶,讓趙赫反其道而行之啊。
趙赫,從身份上來說是嫡親的王孫,就算不是如此,他尚且是本朝的武狀元,有責任並且有義務平亂。沒有任何可能,讓趙赫不離開自己,依依惜別中,畢竟還是讓趙赫去了。
趙赫登車,也是看着小麥,今年相送,餘杭門外,飛雪似,究竟什麼時候趙赫纔會得勝歸來,這還是一個未定之天。
這一邊,樑煙雲還在左曉月的客寓,左曉月至死不悟,其實有些道理看上去很簡單,很明白,但是在此刻,她讓死亡折磨的形銷骨立的時候,就更加感概上天對於自己的不公平與不公道。
“你應該明白,姻緣其實是上輩子就註定的,這一生你們情深緣淺,說來,任何人都不能怪,大概怪你執迷不悟。”
“要是,還有第二次機會就好了。”那雙眼睛變得異常明亮,嗓音清純,“我還是會選擇墨琛。”
“阿月,這一生你還沒有了悟嗎?”
“了悟,正因爲已經了悟,正因爲已經全部都知道,這才選擇下輩子同樣如此。”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胸口劇烈的起伏,“所以,我就算是耗盡了全部的心神與力量,其實也是無可厚非啊,因爲這是愛情。”
“愛情是個屁。”樑煙雲看到左曉月人都這樣氣若游絲了,還給自己講愛情哲學,給自己煲心靈雞湯,不免顰眉。
“我走了,但願你可以一如既往的愛墨琛,墨琛現在是太子,你呢,是太子妃,往後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她的聲音尖銳,羨慕嫉妒恨。
“有什麼好的,人活着,其實一無所有胸無大志是最爲好的,人啊,銳意進取,執迷不悟就要不得了。”樑煙雲說完,嘆口氣。
“可不是……”
這還是發生在一個時辰以前的談話,一個時辰以後,左曉月已經行將就木,已經進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是一個冰冷的永夜,是任何人都不能去的地方,那個世界到頭來每一個人都會去,但是現在,她的腳步未免過於匆忙。
夕月自殺以後,人人都扼腕,左曉月生前的惡形惡狀那麼多,對夕月也不是很好的樣子,沒有料到主僕情深,到頭來夕月居然要黃泉碧落去,始終陪伴在左曉月的身旁,這是讓人不可思議的。
關於夕月的死,也是衆說紛紜,不過夕月死了以後,墨琛立即派人過來,將夕月收斂了,並且墳墓與左曉月距離並不遠,要是人真的有靈魂就好了,她們的靈魂總是會在一起的。
樑煙雲對於左曉月的死,沒有很大沖擊,因爲人總是要死的,因爲左曉月要不是沒有疑心病就好了,要是早早的聽自己的奉勸,持盈保泰,不會到這步田地。至少不會死的這麼快嗎,與其說是病痛折磨死了左曉月。
倒不如說,是自己扼殺了自己,左曉月對樑煙雲半信半疑,不情用樑煙雲的藥,這才導致左曉月一命嗚呼,要是左曉月可以早早的心平氣靜的選擇相信樑煙雲,這結果也是不會這樣悲慘。
樑煙雲與墨琛一樣,經過最爲簡單的弔唁以後,已經再也不去了,不是討厭左曉月,而是樑煙雲想,既然左曉月生前都討厭自己,那麼死後一定也是不希望自己過來的。
也免得僕人們過來,總是說樑煙雲假惺惺的,其實,假惺惺談不上,不過是惋惜罷了。很快的喪事已經處理完畢,按照樑煙雲的大前提,喪事完畢以後,此刻就要旋乾轉坤,現在是自己大展拳腳的時候。
原因有兩個,這第一,自己是墨琛的賢內助,是朝中出名的文武雙全的人,還會三韜五略以及妙手回春,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子,不去研究赤眉軍的事情,那是沒有可能的。
這第二個原因,其實一目瞭然,墨琛需要樑煙雲,而朝廷也是需要樑煙雲。樑煙雲整改的地方並不多,但是僅僅如此,樑煙雲也已經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人,口碑與很多方面都是不錯。
樑煙雲帶着捨我其誰的決心,已經朝着官道去了。
這一次,樑煙雲留下來玉琅,玉琅呢,要跟着小麥進京,因爲墨琛與趙赫去了以後,虎豹營將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麥昨天剛剛送走了趙赫,今天又是過來送別樑煙雲以及墨琛,那種感覺是沒有辦法形容的,所謂離別寬衣帶,飄零疏酒盞,此刻的小麥緊緊的攥住了玉琅的手。
玉琅儘管已經忍耐住了,不過還是淚流滿面,聲音哽咽,目光望着樑煙雲,一邊無聲飲泣,一邊看着樑煙雲上車去了,她不能哭,不能將生離死別看的好像很是嚴重。
而是要將生離死別看作是家常便飯一樣,因爲樑煙雲不願意看到玉琅哭泣的眼淚,哭泣是弱者的表現,要是玉琅這樣子哭哭啼啼,說明玉琅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試想,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何以保護其餘人。
而小麥呢,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看着樑煙雲去了,也是咬住了牙齒,堅決不然自己離別的淚水灑出來,有人已經握住了酒盞,小麥朝着樑煙雲去了。
“一路順風,注意安全,到了以後,切勿流連,給我飛鴿傳書,報個平安。”小麥一邊說,一邊微喟一聲,看着樑煙雲。
“出息!”樑煙雲握着小麥的手,“好好的,我會等省歸來,你呢,照顧好自己與孩子,不要沒事就站在風口看看看的,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是。”小麥點頭,樑煙雲嫣然一笑,“現在,你們倆就回去,帝京我已經安排了妥當人,需要什麼,想要做什麼就與這個人說,去帝京以後,沒有大事情就莫要走動,現在這世道,看上去平平安安的,其實……”
“你知道的。”
“奴婢知道。”
“我也是知道,你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在臨別之際,小麥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說什麼,究竟應該表述什麼,就那樣看着樑煙雲,千言萬語只能無語,樑煙雲一笑,“不妨事,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也知道照顧好自己,你好,我就一切放心。”
“那是自然。”一邊說,一邊折下來一枝柳條,別在了樑煙雲的領口,“什麼意思?”樑煙雲問一句,看着柳條。小麥已經破涕爲笑,那寶光四射的眼睛看着樑煙雲,遂落在了樑煙雲的身上。
“十里長亭,折柳相贈,去吧。阿雲。”她說,說完以後,樑煙雲點點頭,已經將簾子放下來,旁邊的墨琛還是四平八穩的坐着,那黃金切割一樣的半邊臉看上去是那樣的精緻,反襯着一片淡淡的琉璃色的日光。
側臉上的光華好像是嬰兒的肌膚一樣吹彈可破,樑煙雲看到這裡,不免微微一哂,墨琛啊墨琛,你混得不好,都到了這裡,還是沒有一個人過來送別你,看起來你的朋友不是很多。
其實,也對,這樣一個權力巔峰的人,心與正常人總是有隔膜的,其實情有可原,樑煙雲嘆口氣,“你看看你,你走了,沒有一個人過來送你,爲何這麼多年不知道左右逢源?”
一邊說,一邊透過碧紗給小麥與玉琅揮手,這邊,已經走過來馬車,兩個女子就那樣登車已經去了,看到車子遠去,樑煙雲這才露出來一個玩味的微笑,看着墨琛。
“本王最討厭趨炎附勢與曲意逢迎,你難道不清楚。”
“知道,但是你也沒有一個朋友過來送送你,這未免過於晚景淒涼,現在都是如此,往後呢,到了你真正上位的時候,不是前後左右都空空如也,要是有人造反,這……你一個外戚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