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縣官不如現管
???一間堊室,惹出了無數風波,杜謙一氣之下,下令撤了堊室。舒夾答列
東梢間被重新佈置成了書房,窗下襬了一張繡架,繡架後邊擺了張桌子,桌邊有椅,幾個丫頭圍在一起做着針黹。
“喲,”周姨娘笑吟吟地踏了進來:“都在這呢?”
“什麼風把周姨娘吹來了?”幾個丫頭忙都站了起來。
白芨略帶點爲難地道:“這可不巧,小姐這會子正歇晌呢。枳”
周姨娘一怔,笑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要不,我坐這等會?”
“哪能讓姨娘等?”白笑盈盈地道:“我去瞅瞅,說不定小姐已經起來了。”
說着,拔腳去了西梢間,一會功夫,便過來請人:“小姐讓請姨娘進去。這”
周姨娘進了門,歉然道:“瞧我這糊塗勁,也不知挑個時辰,擾了二姑娘休息了。”
杜蘅從榻上下來:“小丫頭們不知禮數,慢待了姨娘是真的。”
白前笑道:“天熱,姨娘要喝碗冰鎮酸梅湯,解解渴不?”
“那趕情好。”周姨娘道了謝,側了身子坐下:“是這麼回事,前些日子,老太太不是吩咐,要給二姑娘添置些頭面嗎?這不,正好今天有空,給二姑娘送過來了。”
“周姨娘有心了。”杜蘅忙道謝。
“應該的。”周姨娘說着,朝外面喚了一聲,一個粗使的僕婦挑着一擔木箱子進來了。
“來,二姑娘看看喜不喜歡?若不滿意,再拿回去讓他們改。”周姨娘滿面堆歡,從箱子裡拿出一套又一套的頭面。
不過片刻功夫,桌上,炕上,榻上到處都擺滿了首飾盒子。
整整十套頭面,有赤金點翠的,金縲絲嵌紅藍寶石的,金鑲玉的……珠光寶氣,晃花了衆人的眼。
幾個丫頭圍過來,嘖嘖讚歎,愛不釋手。
“就算一天換一套,也得個把月不重樣吧?”白蘞咂舌。
“我的乖乖,這麼多頭面,得花多少銀子啊?”白芨豔羨不已。
“可不是?”周姨娘嚥了口口水,張開五指比劃:“這次老太太可真是下了血本,拿了五千兩,給二姑娘置辦頭面呢!”
“噝~”白芨倒吸一口冷氣:“五千,我沒聽錯吧?”
“我親自操辦的,絕錯不了!”周姨娘隨手拿出一枝白玉梅花簪子:“就拿這套白玉嵌珠的頭面來說吧,一對簪子,珍珠耳墜,再加上項鍊,手鐲,全套算下來,一千兩出頭了!”
那套頭面,簪子上的頭花用的是整塊的和田玉,雕成五瓣花瓣,薄得透明,中間嵌着那顆粉色珍珠,大如挴指。
耳墜用的同樣大的粉珍珠爲母珠,四周密密鑲一圈細白珍珠,做成梅花狀。
在燈光的映襯下,閃耀着迷人的光圈。
女人哪有不愛美的?
幾個丫頭圍過來,嘖嘖連聲:“好漂亮!”
白前拿着簪子,近不及待就要往杜蘅頭上插:“小姐,這簪子正好配你的衣裳,快戴上試試!”
顧氏新喪,杜蘅的衣裳,自然不能太花俏,除了素衣就是素裙。
這白玉嵌珍珠的,搭配自然是再恰當不過。
“哎,真好看。”周姨娘在邊上瞧着,一邊沒口子稱讚,羨慕得眼睛都在放綠光。
杜蘅微微一笑,接過盒子,細細欣賞了一遍:“這套,給苓姐兒戴正合用。”
周姨娘唬了一跳:“那哪成?這是老太太特地給你打的,我可不能要。舒夾答列”
嘴裡雖推辭着,眼中卻露着貪婪之色,手摸着盒子,不忍釋手。
杜蘅不動聲色,笑道:“這麼多首飾,我一時哪戴得完?”
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她的表情:“珍珠本來需得成熟些才壓得住,不過這個款式,設計得素靜淡雅中又不失俏皮,卻很是難得。”
&nb?sp;“苓姐兒還小呢,”周姨娘直念阿彌陀佛:“這麼貴重的東西,萬一弄丟或是弄壞一兩件,真真可惜了。”
“說得也是。”杜蘅瞧她不似做假,微微一笑,把盒子蓋起來,順着桌面推過去:“收着吧,算是我給姨娘的小小心意。”
“這,”周姨娘又驚又喜:“我也沒替二姑娘做什麼,憑白得這一份大禮,如何使得?”
杜蘅笑道:“你我都是一家人,難道還計較這些?”
周姨娘轉念一想,她是縣主,往後還是侯夫人,什麼樣的首飾得不着?
她既然主動示好,若堅辭不受,就顯得不識擡舉了。
“二姑娘盛情難卻,我只好厚顏收下了。”周姨娘猶豫一下,終是收了。
兩個人重新落了坐,周姨娘左右張望一陣:“咦,怎麼不見紫蘇姑娘?”
“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杜蘅輕描淡寫地答道:“我讓她在屋裡躺着了。”
“二姑娘真是菩薩心腸,”周姨娘讚歎:“也不知她們幾個幾世修來的福氣,竟能服侍你。”
杜蘅笑了笑,低頭喝茶,也不接話。
周姨娘看一眼白前幾個,欲言又止。
“姨娘可是有話要說?”杜蘅心中明鏡似的,知道她送首飾不過是個明目,一定另有目的,遂使個眼色,令她們幾個退下去。
“不瞞二姑娘,”周姨娘臉一紅,期期艾艾地道:“今兒一是給二姑娘送首飾,二是有件事,想請二姑娘拿個主意~”
“拿主意不敢,”杜蘅道:“只不過,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大家一起參詳參詳倒還使得。”
周姨娘便也不再矜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杜府有藥店,田莊,鋪子,上上下下近千號人,人情往來,吃穿用度,器物損耗,月例銀子……這些開支都是必不可少的。
這麼多年來,早已衍生出一套嚴格的管理運作程序。
基本上,只要稍有些頭腦,嚴格按照程度去調度運轉,一個家就不會出太大的亂子。
也因此,纔不會因爲管理人員的更替,而產生太多的問題和矛盾。
周姨娘接掌中饋之初,那些下人也還安份,一切都按着以往的規矩,大家也算相安無事。
可最近幾天,也不知怎麼的,那些個管事的,開始頻頻發難。
她本就沒什麼經驗,連着被管事們駁了幾回,一時便慌了手腳。她一慌,底下的人越發得了意,各種偷奸耍滑,混水摸魚,幾天功夫,她便焦頭爛額。
心裡也明白,必是柳氏從中做梗,故意刁難於她。
左思右想,府裡唯一能幫她的,只有杜蘅,便藉着送首飾的由頭,來這裡求救了。
杜蘅聽她說完,笑道:“我沒管過家,但也知道,一個大家族要運轉,每天的瑣事必是千頭萬緒,但也一定有自己的章程,按着做就是了。若是每一件都報到你這裡,由你做決斷,那還要這些管事們做什麼?”
周姨娘愣了愣,道:“這我也知道,他們分明是捆成了團,故意爲難我。”
“若他們故意刁難,你又何必跟他們客氣?”杜蘅淡淡道:“直接撤換掉幾個,看還有誰敢起鬨?”
“撤掉?”周姨娘張大了嘴:“鬧事的管事可不止一二個,全撤了豈非沒人做事了?”
杜蘅冷冷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條腿的人還怕找不着?大管事撤了,不是有二管事麼?二管事撤了,下面還有辦事跑腿的呢!我就不信,多殺幾隻雞,那幫猴子還敢鬧!”
一席話,把周姨娘給點醒了。
管事們鬧事,是因爲受了柳姨娘的攛掇,想把她拱下臺。
可他們忘了,如今掌家的權在周姨娘手裡,不在柳姨娘手中!
你不服我管,我就直接換掉你!這就叫縣官不如現管!
這些人跟着一塊起鬨,不就是想巴結柳氏坐穩管事的位置,撈些好處油水嗎?
若?是連自個的飯碗都保不住了,誰還會傻乎乎地替柳氏賣命?
周姨娘的眼睛亮了:“還有件事,針線房的許媽媽今早來回,說到時候預備換季的冬衣了。去年老爺還沒進太醫院,按的是舊例。今年老爺做了官,再按往年的例,不合適。要我拿個章程出來……”
說到這,她臉一紅:“你知道我的,官家老爺都沒見過幾個,怎知有些什麼規矩,哪拿得什麼章程出來?求二姑娘幫忙。”
要知道官家與百姓畢竟不同,百姓再有錢也不能越過官家去。
就算都是官,也還有品級高低,職位大小之分。
小小五品官家的僕役,走出去竟比王府的家僕還光鮮亮麗,那就是逾了矩,是不敬。
若沒有人追究倒也罷了,萬一給言官盯上,參上一本,也不是鬧着玩的。
是以,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怪不得周姨娘不敢做主。
杜蘅笑了笑,道:“這也簡單。姨娘抽個時間,到針線局裡去問問,尋常五品的官家,僕役的冬衣是個什麼樣式,用的什麼料子,就能有個大概的譜了。”
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五品官家,家裡都象杜府一樣,家大業大,府裡上上下下,有幾百上千口人,有能力也有這個需要,自備針線房,養着十幾二十個繡娘。
絕大多數官家,家裡是沒有針線房的,僕役的服飾,就要到針線局去定製。
既然能做到針線房的管事,這些常識自然是有的。
她不說,偏要請周姨娘拿主意,明顯就是在欺侮她缺少見識。
周姨娘並不是個蠢人,杜蘅這麼一指點,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又羞又窘,恨恨道:“這些***才,欺人太甚!”
杜蘅淡淡道:“跟他們生氣有什麼用?只要記住,你是主子,他們是奴才,這就成了。”
周姨娘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個禮:“多謝二姑娘指點!”
若說之前都是虛與委蛇,這一次卻是心悅誠服,真心感謝了。
杜蘅不肯居功:“我說的也不見得全對,供姨娘參詳罷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白前在外面道:“小姐,張媽媽來了。”
周姨娘事辦完了,乘勢起身告辭:“你忙,我就不打擾二姑娘了。”
說話間,張媽已打了簾子,徑自走了進來。
一眼瞧過去,桌上,炕上擺着這麼多首飾,金燦燦,明晃晃的,耀花了眼。
不禁眼中露出貪婪之色,也不問杜蘅,上前就抓了一枝赤金縲絲的雙龍戲鳳鐲子,在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怕有三四兩重,嘴裡嘖嘖有聲:“到底升了縣主,氣勢足了,一口氣置這許多首飾!”
說着話,就把鐲子往自個手上套:“喲,瞧瞧,剛剛好,倒象是替我訂製的。”
“張媽若喜歡,拿去戴好了。”杜蘅大方道。
“真的?”張媽笑得眼都眯起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白前黑着臉,也不說話,把盒子蓋得啪啪響。
白芨沒她能忍,冷聲譏刺:“說得好象你幾時客氣過一樣?”
“趕緊收吧,”白前崩着個臉:“別一轉眼,再少一件!”
張媽氣得臉通紅,撲過去就要扇她耳光:“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孃伺候小姐的時候,還沒你呢!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小姐帶大,就這麼個破鐲子,還得看你的臉色?小姐都沒吱聲,輪得到你說話麼?”
白前豈是好相與的?眉毛一豎,厲聲喝道:“你敢碰一下試試,我剁了你的爪子!”
張媽哪受過這種氣,尖着嗓子叫罵起來:“小蹄子敢打老孃,作死!”
白芨幾個就上來,表面上是勸架,實則把張媽抱住了。
白前乘機狠狠掐了她好幾指甲,夏天衣裳本就穿得薄,這幾爪子下去,立刻就見了血。
張媽鬼叫起來:“哎喲,黑了心肝的小蹄子,敢陰老孃!?”
杜蘅俏臉一沉:“誰再吵,通通拉出去,板子伺候!”
屋子裡立刻安靜下來,張媽心有不甘:“小姐,這幾個小蹄子,合起夥來陰我!”
“你今兒來,是來銷假當差,還是存心來鬧事的?”杜蘅淡淡問。
張媽呼吸一窒,這才省起來意,僵在當場,半晌做不得聲。
白前幾個丫頭,手腳麻利地把所有首飾全都搬進內室,鎖入箱籠裡。
張媽站了一會,見無人理會,只得硬着頭皮開口:“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白前搶白道:“上回來討了丫頭和廚娘,這回又是來要什麼?”張媽恨得牙癢癢,偏她說的是事實,這回還真的又是來要“東西”的。
“蓮花她……”嚥了口口水,實在難以啓齒。
“蓮花她怎麼了?”杜蘅溫柔地問:“可是事做得不好,幫不上忙?”
張媽訕訕地道:“不是,她很好。”
就是太好了,好得過了頭!好得要爬上她的牀,跟她搶男人了!
杜蘅鬆口氣,很是欣慰:“能幫上忙就好,我還怕她們不如你的意呢!”
張媽老臉一辣:“有件事,求小姐成全。”
“你說。”
張媽鼓了半天勇氣,道:“我,想跟小姐討了蓮花。”
杜蘅很是詫異:“不是已經給了你麼?”
“不是。”張媽吱吱唔唔,異常艱難地說出了來意:“是,是我家那個死鬼,看上了蓮花,想討她做小。”
“我當是什麼事,”杜蘅笑了:“不過是個丫頭,既是張媽看中了,給你就是,有什麼難的?”
張媽又是氣又是窘,眼中浮起淚來:“那個老不死的,年紀一大把了,還……哎,他天天在家裡鬧,我也是沒了法子,這才舍了這張老臉來求小姐!”
杜蘅勸道:“男人三妻四妾很尋常,爲這事氣壞身子不值當。你只當是多了個人伺候你,不是更好?”
說着,便命白前找出蓮花的身契,順帶還給了個荷包:“張叔娶小,我就不去了,這五十兩銀子,權當賀禮。”
張媽拿了身契,接了賀銀,又是歡喜,又是惆悵,辭了杜蘅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