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聲音漸漸低沉:“連胤的出身你比我清楚,他前半生失去的太多。後半生便再不允許失去任何東西。”
“所以,任何會威脅到他權利的東西,他都決不允許出現在世上。只安排到時,他連個體面的理由,都不肯費力替老國公找到吧。”
秋戰一雙拳頭突然緊緊一攥:“你說皇后死的蹊蹺,你講皇上說的這樣不堪,可有證據?”
文青羽低聲一笑:”證據麼,我暫時是沒有的。不過我覺得,老國公定然會相信。"
“老夫……不信。”
“老國公不必急着相信,既然是一場交易,總得你心甘情願。我們就來打個賭。”
秋戰擡頭:“賭什麼?”
“就賭,連胤絕對不會冊封秋雲染爲皇后。”
秋戰閉脣不語。
“等老國公想明白了,想見我的時候。便命人在國公府門外掛上一把艾草,自然會有人引你來見我。”
秋戰咬了咬牙:“老夫以爲,你等不到那一天。”
文青羽淡然一笑:“我也這麼希望。來人,送國公回府休息。”
“是。”
暮雪笑眯眯上前,將剛纔塞在袖子裡的竹筒重新掏了出來。
秋戰臉色一黑:“不必對我下蠱,我會好好回城。”
“暮雪,收起來吧。”
“呆子,還不過來扶着你家老頭子,咱們回家了。”
“哼。”
夜空裡遠遠傳來平威不情願的冷哼,腳下步子踩得山響,過來一把攥住秋戰手腕。
“老夫自己會走。”
“這不好。”文青羽笑道:“出門的時候您老人家明明就病的連話都說不出了,怎麼出城沒一會兒再回去,就神清氣爽的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秋戰滯了一滯,終於不再動彈,任由平威將他一把扛在肩上。
文青羽卻是咂了咂嘴:“他這雙眼睛還是要不得。”
“無妨。”蕭若離手指一彈,破空中一道細微聲響,繚繞在涼亭邊的白霧突然就消失了。
“你看,如今這樣子可還能入眼?”
文青羽擡頭望去,秋戰軟軟趴在平威肩頭上,雖然一臉的不情願,但那雙精光閃閃的眸子明顯暗了下來。
夜色裡,趁上他薑黃的膚色,果然就跟久病不治的人再沒了半絲分別。
“很好。”
秋戰微微扭了扭脖:“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文青羽勾脣一笑:“就是鳴羽。”
腳步聲減去,長生衛護着馬車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文青羽這才軟軟坐回到石凳上,撇了撇嘴。
“這樣的日子,真累!”
蕭若離將一隻大掌附在她手背上:“現在累一些,將來才能不累。”
文青羽順勢靠在他肩頭:“若離,你說,長生衛那些人是不是該找個地方好好練練?”
蕭若離微微側了側身子,替她擋住夜風:“你看上了哪裡?”
文青羽清眸眨了眨:“你覺得……天塹山怎麼樣?”
蕭若離微笑:“是個好地方。”
“恩,就是個好地方。”文青羽輕聲說道:“那地方山勢陡峭,不好上也不好下。那一羣懶骨頭,一個都別想跑。”
文青羽緩緩閉上眼:“等他們有本事從天塹山逃出來的時候,也就算是合格的長生衛了。”
“你說的沒錯。”蕭若離聲音低柔輕緩:“子蘭還欠你一個人情。”
提到子蘭,文青羽突然睜開了眼:“你去暗月閣尋找解藥,他們叫你用什麼東西交換?”
“沒什麼。”蕭若離笑道:“不過是叫我用我的血澆灌血獄彌陀,然後,再留一些給他們。”
“這麼簡單?”文青羽皺眉:“華淺笙可是個深藏不露的,狡猾着呢。”
“就這麼簡單。”蕭若離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叫自己吃虧。我還得留着這條命,看你真正痛快起來。”
“你可不許騙我。”文青羽撅撅嘴:“我這輩子不想再失去任何親人。”
“不騙你。”蕭若離將她腰肢攬得更緊了幾分:“我騙盡天下人,也永遠都不會騙你。”
“那就好。”文青羽放鬆警惕,再次軟倒在蕭若離懷中。
“借天塹山的事情,你去跟子蘭交涉吧。他們拿了你的東西,總歸會嘴軟一些。”
“好。”蕭若離盯着懷中懶貓一般的美人,眸光中帶着寵溺的笑容。
“我困死了,想睡覺。”
“該回去了。”蕭若離無奈的搖搖頭:“再晚一會,只怕寒衣巷真就保不住了。”
文青羽撅撅嘴,卻並沒有睜開眼睛的打算:“不管他,我困着呢。”
隨即,便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蕭若離懷中,鼻翼間漸漸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蕭若離淡淡一笑,調整了個姿勢,叫文青羽睡的更舒服一些。
文青羽翻了個身,將整張臉都埋在蕭若離臂彎中。良久,才含糊的咕噥一聲:“他敢!”
蕭若離笑容頓了一頓,將文青羽打橫抱起:“羽兒,你老實些。我們這樣騎馬進城不大妥當。我走密道直接送你迴風華軒。”
文青羽向着蕭若離臂彎中蹭了蹭,也不知聽沒聽到,良久才緩慢的恩了一聲。
蕭若離一聲呼哨,將自己坐騎喚了過來,小心翼翼抱着文青羽上馬,朝着風華軒出城密道跑去。
到了隱藏的地道口,便棄馬將文青羽穩穩抱在懷裡,閃身進入了地道。
“咯吱。”
風華軒的機關頗爲精妙,地道口打開的聲響極其細微。混雜在夜晚蟲鳴中,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
風華軒溫暖的燭火在那一聲中微微爆響,瞬間明亮了不少。
蕭若離抱着文青羽出了地道,迎面就看到軒窗下明亮燈火旁。一個頎長天青色的側影。
那人手中握着書卷,絕世無雙一張容顏淡的看不出絲毫喜怒,一雙鳳眸眨也不眨落在書卷上。並沒有因爲地道突然開啓,房間中突然多了兩個人而有半絲的動容。
蕭若離轉身將文青羽小心翼翼放在繡牀上,再扯過菱花的薄被輕柔蓋在她身上,方纔平靜的將目光轉向軒窗下那絕世的男子。
“我把她送回來了,她今日……很累。”
“恩。”洛夜痕淡然翻過一頁書,並沒有去關注屋子裡的兩個人:“有勞。”
“雨蕎,上茶。”
屋門聲響,雨蕎端着茶盞走了進來。
圓溜溜一雙眸子看看蕭若離,再看看洛夜痕,帶着毫不掩飾的緊張。
面前這兩個男子,一個溫潤如仙,一個平和淡漠,明明看上去非常和諧的畫面。怎麼就叫她莫名的覺着緊張。
雨蕎熟練的斟茶,一雙眸子卻看向了洛夜痕。
這位爺來了好幾個時辰了吧,天還沒黑就來了。來了之後一句話沒說,就看書來着。
一看,就看了好幾個時辰,動都沒有動過一下。瞧着,就叫她覺得從骨子裡透出森冷的寒意。
“怎麼?”洛夜痕擡頭,鳳眸中一片平靜:“給客人斟茶的事情都不會做麼?風華軒的丫鬟是不是該換了?”
雨蕎狠狠打了個哆嗦,爺,您心裡有氣,能不能別殃及池魚?
話說小姐也是,您自個惹的禍,不自己想着法子解決。怎麼還睡了呢?您睡的踏實麼?
“蕭先生請用茶。”
雨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蕭若離,也顧不上手裡茶盞燙不燙手,一下子塞給了蕭若離。
蕭若離遂不及防,雨蕎卻突然撤了手。眼看着茶盞便要掉在地上,黑色身影一閃,飛影不知怎麼摸了進來伸手接過茶盞,穩穩放在了桌子上。
洛夜痕將手中書卷再翻過一頁:“蕭先生抱着內子這一路想來是累着了,不然,怎麼連杯茶都端不穩?”
蕭若離微微一笑:“還好,羽兒不重。”
眼看着洛夜痕翻書的手頓了一頓。
“她睡覺一向老實,抱着她並不辛苦。”
飛影暗暗抽了口冷氣,蕭若離有種,敢這樣跟他們主子說話。悄悄拉了拉雨蕎,眼神向着門口一瞟。
那意思很明顯,傻啊,送了茶水了,還不趕緊撤?留下來找死麼?
雨蕎會意,一溜煙跑了出去。飛影極細心的將房門關上。
洛夜痕一雙鳳眸並沒有從書卷上離開:“本王今日也累的很,要和內子歇息了。蕭先生是自己走,還是要本王送你走?”
蕭若離的笑容終於滯了一滯,下一刻,卻笑的越發溫潤。
“夜的確深了,在下告辭。”
“恩。”洛夜痕淡淡說道:“從哪裡來還是從哪裡走吧,丞相府可沒人瞧見蕭先生進府。”
“好。”
蕭若離並不惱怒,自行開了機關,再次閃身入了地道。
門外飛影嘴角一瞥,爺還真是有仇必報的主。愣着逼着蕭若離再次從地道中出去。
那條地道可並不短,蕭若離從地道出城,城門定然已經落鎖。他想要回到寒衣巷,只怕不等到明日天明開城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今日晚間,蕭若離便只能露宿荒野。
洛夜痕扭頭看一眼繡牀,牀上美人雙眸閉得死緊,顯然睡的很熟。
洛夜痕回過頭,又翻了兩頁書,這纔將手裡書卷放下。
“來人,擺膳。”
此刻的雨蕎腿腳麻利着呢,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尊大佛。
聽到洛夜痕的吩咐,立刻安排小丫鬟將熱在小廚房爐火上的飯菜端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