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鬆澤一心記掛着暈倒在御花園中的母親,哪裡顧得上聽李隊長說些什麼?
“內宮失火非同小可,溫大人記掛着聖體安康趕去救火了。李大人還不去?”
李隊長顰了顰眉,顯然也有些猶豫。宮裡的火怎麼看都不會小。
“李大人就將這個向皇上表忠心的機會,拱手讓給溫大人了麼?”
李隊長咬了咬牙:“如今,內宮失火,你們更不能出去。”
“放他們走!”
衆人身後再度傳來馬車行進的聲音,扭頭看去,另一架馬車正與洛夜痕的馬車並肩佇立。
不過,這一架馬車顯然要華麗的多,與洛夜痕那車在一起,簡直就是烏鴉與鳳凰。
馬車簾子並沒有放下,車裡坐着的正是連睿。
李隊長顯然對於連睿頗爲忌憚。
連睿看了文青羽一眼,朝着李隊長揚了揚手中令牌:“本王奉旨出宮辦事,還不閃開?”
李隊長脣角露出一絲苦笑:“怡親王自然可以離開,但是他們……”
連睿朝着他撇了撇嘴:“他們是誰?榮王和榮王妃你不認識?像是假冒的麼?”
李隊長搖頭:“不像。”
“榮王死了,你擔得起責任?”
李隊長臉色白了一白:“不能。”
“那還不讓開。”
“可是……”
連睿擡手揉了揉眉心:“出了什麼事,本王擔着。”
李隊長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
連睿眸子一寒,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本王今天心情不好,你再囉嗦下去,本王一刀砍了你,照樣大搖大擺出宮。你覺得皇兄會不會爲了你找本王的麻煩?”
李隊長臉色又是一白,終於揮了揮手,喊道:“放行。”
文青羽朝着連睿點了點頭,隨着馬車向着宮門走去。
馬車上的血似乎並沒有止住,殷紅的血跡一路滴滴答答也隨着出了宮門。
五十丈外第二道宮門城牆垛口,一道明黃身影隱在城牆暗影裡。若非夜風將他衣袍高高揚起,幾乎要被人疑心成一尊亙古未動的石像。
直到破敗的馬車一點點終於消失在視線之內,他的拳頭方纔緊緊攥了攥。
“會不會是她?”
“呵呵。”垛口處飄來低低一聲淺笑,聲音淡的沒有半死情感,仿若一出口便能被風給吹散,再沒了丁點痕跡。
“皇上金口玉言,您覺得是,自然就是。”
“華淺笙!”連胤顰了顰眉,眼底分明有一絲不滿。
華淺笙輕聲說道:“破軍生,天下亂。七殺相隨,貪狼滅。究竟其中變數爲何,難道皇上真的不明白?”
連胤挑了挑眉:“朕可以讓破軍消失!”
華淺笙脣角勾了一勾:“相信皇上應該試過。”
連胤眸子一沉,拳頭便又緊了幾分。
華淺笙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並不懼怕他的憤怒。
“若是半年之前,破軍星韻明滅不定,除之也並非不可。如今麼……”
他擡眸看了看叫大火染紅了的天幕:“紫微星光芒大熾,幾乎要與破軍相合,卻也相互牽制。皇上若是除了破軍,只會讓紫微星一家獨大。如今還是想想辦法,怎樣才能控制七殺的好。”
他抿了抿脣,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七殺穩,江山固!”
……
文青羽上了榮王府的馬車,飛翩和秋露坐在車轅上,兩輛馬車一起向着榮王府趕去。
身後卻是一陣馬蹄急促:“小羽兒,等一等。”
文青羽挑開車簾,身後卻是連睿緊緊跟了上來。
“小羽兒。”連睿一閃身躍進了她的車廂裡,雙眸眨也不眨盯着她看。
“我們……不會成爲敵人吧!”
文青羽眸子眯了一眯,連睿這麼問什麼意思?
連睿眸子一閃:“無論皇兄做了什麼,你要相信,他……其實是好意。”
“哦?”文青羽淡淡一笑,默許南疆郡王殺她是好意?派人在御花園行刺是好意?還是宮門口的截殺是好意?
當她是傻子麼?
“這話,青羽可聽不明白。”
連睿抿了抿脣:“他有時候是糊塗一些,但……終究希望,你不要跟他計較。”
文青羽眸色一冷:“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不跟他計較麼?”
“不會的。”連睿急切的說道,卻突然間好似想起了什麼,眸子暗了一暗:“我……會勸着他。若有那麼一天……請你不要傷害他。”
“他是……我哥哥!”
文青羽顰了顰眉,微微笑道:“怡親王今日莫不是喝多了?說些什麼我可是越來越聽不懂了。他是皇上,即便有錯也是皇上。天下間誰敢去計較皇上?”
連睿似乎噎了一噎:“我知道你什麼都明白,我只當你答應了。你放心!”
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笑容再次明媚起來。
“我也不會讓他傷害你。我不希望與你們任何一個人爲敵。”
“我走了。”
說罷,也並不等文青羽有什麼反應,徑自回了自己的馬車。
簾子放了下來,隔絕了視線。再看不到連睿半分表情。
文青羽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連睿今晚說的話太莫名其妙,他顯然知道今晚的事情。對她的關心似乎也是出自真心。
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冷風再度捲了進來,刺鼻的血腥叫文青羽狠狠皺了皺眉,扭臉盯着身邊雲淡風輕的男子。
“你突然跑上來,不怕被人看到?”
洛夜痕一張面龐上看不出半絲喜怒,一雙鳳眸卻比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更加的陰沉。
“這是爺的馬車,爺坐自己的馬車,還怕人看到?”
文青羽噎了一噎,這貨是又抽風了?
“你身上的味道也太難聞了,這馬車回去得好好刷刷。”
“恩。”洛夜痕點了點頭:“是得好好刷刷,全是那小子的一身奶味。”
文青羽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終於弄明白洛夜痕這是抽的哪門子的瘋。
感情突然蹦了上來,還陰陽怪氣的說話,是因爲連睿?
就因爲連睿上了車,所以他才這麼不愉快?
連睿雖然年齡不大,好歹也有十六歲了,哪裡有一身奶味?
她心中突然一動,眸子裡便染上一絲笑意。
“洛爺,您可是在吃醋?”
“哼。”洛夜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文青羽微微一笑:“你過來這裡,不怕那人過了藥勁自己跑了?”
“他跑不了!”
文青羽噎了一噎,好吧,既然洛大美人說他跑不了,那就真的是跑不了的吧。
“剛纔宮裡那一地的血,你從哪裡弄來的?沒見你準備那些。”
洛夜痕緩緩靠在軟榻上,淡然說道:“不需要準備,人的身上多的是。”
文青羽一愣,快速掃了一眼洛夜痕,雖然他身上血腥味極大。但那一身天青色的蜀錦袍子上卻是極乾淨的,半點血腥也無。
隨即,她嘴角抽了一抽。很同情的朝着另一輛馬車的方向瞟了一眼。
馬車上就兩個人,一個完好無損。那麼血還能是從哪裡來的?
“那人,還等着問口供呢。你別給弄死了。”
洛夜痕眸子似是又冷了一冷:“死不了,死了,爺拿命賠給你。”
車廂裡的溫度驟然一低,文青羽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非常敏感的發現,洛大美人的心情似乎極度不美好。
“說什麼胡話。”文青羽狠狠朝他翻了個白眼:“他什麼身份,你什麼身份?那樣的人死就死了,死一萬個,也抵不上你一條命!”
洛夜痕似乎微微一楞,鳳眸中有光芒一閃,眼底似有一片冰寒漸漸破碎。
“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爺在你心目中實際上還是相當重要的?”
“當然。”文青羽點頭,眼神極爲認真。
洛夜痕脣角勾了一勾:“以後,不許對着別的男人笑。不許跟別的男人,聊天聊的很愉快!”
“恩?”
文青羽徹底愣了,她什麼時候對着別的男人笑了?什麼時候跟別的男人聊天很愉快了?
話說,她是個自由人吧,不是他洛夜痕的囚犯吧。
她對人笑,跟人說話跟他有關係麼?有麼?
“洛爺。”文青羽深吸口氣:“我賣給你了麼?”
洛夜痕看她一眼,脣角掛着一絲惑人心神的微笑:“青青若是不願意,可以將爲夫那一百八十擡的聘禮還給我。”
文青羽臉色一黑,洛夜痕的聘禮價值連城。早叫她不着痕跡的給換完了,然後盡數兌成了銀子。
足有上百萬兩的黃金,這事做的及隱蔽,應該沒人知道。
洛夜痕怎麼知道了?還能拿這個威脅她?
吃進去的東西,你見過還有誰吐出來的麼?
若是不吐,便等於賣給他了?
洛爺,你狠!
文青羽一路上沒有再說半句話,她實在給氣的不輕。
進了一趟宮,便給自己找了個買主,這生意實在不划算。
馬車駛進了榮王府,兩輛車絲毫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凌雲閣。
洛夜痕先下了車,朝着文青羽伸出手。文青羽卻朝他翻了個白眼,自己跳了下去。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毫不猶豫擡腳向着洛夜痕狠狠踹了一腳,接着便頭也不回進屋去了。
洛夜痕動也不動,任由她踹。盯着自己袍角上清晰的腳印,脣畔那顛倒衆生的微笑越發的迷人。
院子裡的人則狠狠打了個哆嗦,爺這是瘋了吧!
被人踹了還高興?難不成是有了某種特殊的嗜好?
可惜,沒有人敢去驗證。
這一夜,燕京城裡極不平靜。
御花園兩次失火,火勢極大,與御花園相連的宮殿足足燒燬了四座。
明豔的火舌染紅了半邊天,也燒的燕京百姓心底一片驚惶。多少人夜不能寐,無數燈盞陪着御花園的大火,直到天明。
文青羽一點都不覺得驚惶,直接將抓回來的人丟給了飛鸞,她可不指望一下子就能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