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瞬間默了,洛夜痕那一瞬間的柔弱的確勾起了她潛藏的母性光輝。是以纔會說出那樣半激勵,半安慰的話來。誰知他竟然這樣說?
擡高自己也就罷了,還不遺餘力的打擊敵人,並且毫不猶豫的將敵人死死踩在腳下。不但說人家長的醜,還直接咒人家病的要死?
濟長安雖然體弱,卻看得出身邊是不缺好藥的,怎麼就快死了?何況,他長的一點都不醜。
“爺不擔心濟長安。”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剛纔的話語有什麼不妥,繼續說道。
“爺擔心的是濟準,還有他身後的寧北軍!”
文青羽瞬間便斂了心神,寧北軍和濟準的名聲,幾乎神話一般的響亮。從亂世到天下一統,鮮血染紅了沙場和一方主帥的錦繡前程。
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話對濟準卻一點都不適用。他從來沒有參加過問鼎天下的任何一場戰鬥,卻能從每一場戰鬥中獲得最多的利益。
是以,許多年來,寧北軍奇蹟的完整,並不斷髮展壯大。以前知道的也不過是他盤踞西北偏安一隅,什麼時候居然將手都伸到淮南來了?
這樣子的人,若是成爲了敵人,那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文青羽心中一動:“所以,你剛纔勸我跟你回海州,是因爲濟準?”
洛夜痕沒有說話,文青羽便只當他是默認了。
她臉色一正:“濟準能有今天的成就絕對不是個傻子。他疼愛兒子可以不利用兒子的婚事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可以允許自己的兒子迎娶任何人,哪怕身份低微。因爲,如今的濟準,已經完全不需要一場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但是,他卻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兒媳婦是個男人,他丟不起那樣的臉!”
“所以。”洛夜痕脣角微微一勾,揚起的笑容嗜血殘酷:“青青也感覺到了,他給爺寫的請柬並不簡單麼?”
“他那樣的人,一點小的恩惠都要不遺餘力的討還,該是狡猾的狐狸一般。你前翻與他到底進行了怎樣的交易,他居然肯借兵給你撐門面,還送出了武林玄鐵令牌?”
洛夜痕淡然說道:“他的確狡猾,卻有個致命的弱點,便是他的兒子。濟長安生來體弱,爲了能叫他多活一日,你叫濟準做什麼他都肯。”
“你懂醫術?”
“海州多的是奇花異草。”
好吧,文青羽不問了。洛夜痕最擅長的便是猜度人心,然後狠狠的利用。他掐準了濟準的脈搏,難怪濟準肯對他予取予求。
若真是如此,給自己兒子求娶一個男人的行爲,便越發的叫人不能理解。
“請柬呢?給我看看。”
洛夜痕並不避諱她,將濟準的請柬遞給了文青羽。
文青羽一目十行的看完,請柬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措辭很是優雅而有禮貌,不過是請求洛夜痕替濟長安向自己提親,然後請他三日後帶着自己一起到他的營地裡赴宴,順便將此事敲定。
當然,她特地看了看請柬中對自己的稱呼。暗月少主,並不是文青羽。從而也斷定,濟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青青想去麼?”
“當然。”文青羽挑眉:“有些人自己沒有見識,怎麼能不做點什麼給他長長見識?”
她揚了揚手中的請柬:“別告訴我你沒看出濟準對我動了殺意。”
“恩。”洛夜痕點了點頭:“不但對你動了殺意,還想要爺來背黑鍋!”
他脣畔的笑容依舊淡漠而清淺,卻滲透着從內而外的冰寒。
濟準拗不過自己的兒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殺了文青羽,這便永遠絕了後患。但,若真的殺了文青羽,依着濟長安表現出的用情至深,只怕會父子反目。
所以,濟準便邀請了子車焱?!
迴風谷的事情以後,天下人只怕都知道子車家主與暗月少主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關係。所以,濟準當是會做些什麼,叫子車焱誤會自己的愛人琵琶另抱。
依着子車焱一貫表現出來的強勢霸道,定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很應該一怒之下殺了暗月少主。
然而,寧北軍又是無論如何也惹不起子車世家。是以,濟長安便只能忍下這口氣了。
這一下,即能除了心腹大患,又能不動聲色的將禍事轉嫁他人。而濟長安到底年輕,時間長了,自然會忘了這檔子混賬事。
果真是,深謀遠慮!
可惜,無論是洛夜痕還是她,都不是喜歡被人這樣子算計的人。動了算計他們的心思,就要做好付出相應代價的準備。
即便那人是濟準,也絕不能就那樣子輕饒了。
“你去不去?”文青羽揚了揚手裡的請柬:“你若不方便出面,我和靈刃也可以……”
洛夜痕卻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請柬,不在意的說道:“爺到中原來,就是來看熱鬧的。這樣子的熱鬧,怎麼能錯過?”
兩隻如玉長指交錯一擰,大紅的請柬便毫無懸念的成了一堆粉末。
文青羽微微打了個哆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洛夜痕是將那張請柬給當成了濟準。
隨即,她便又搖了搖頭。濟準是誰?西北到淮南的土皇帝,即便異想天開了一些,教訓一下也就是了,犯不着殺了他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
實際上,她還真是沒有看錯。洛夜痕果然就是將手裡的請柬當做了濟準,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敢打他女人的主意,死不足惜!
徳溪城這幾日很是平靜,雲開雖然沒有正式的祭拜天下,但並不影響,天下武林已經將他當做了武林盟主。
文青羽將淮南地區的暗樁盡數交給他一手調配,是以,在他的管理之下,淮南便再也掀不起半絲風浪。
即便,夏家主的屍身被人發現掛在了城門樓也沒有出過任何的亂子。
他是在迴風谷事件後的第二日被人發現給掛在了城門樓,發現他的時候,是被剝光了的。
他被剝光的卻不僅僅是衣服,還要他一身的皮膚。
實際上,大家看到他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成了一具乾屍。身上的皮膚也不知怎的就沒有了,露着下面紅彤彤一團子肉。瞧着,實際上很是嚇人。
卻沒有一個人對他表現出半絲的同情,甚至連德溪明面上的府衙也對這件事也選擇了無視。似乎完全忘記了,該去追查殺人剝皮的殘忍兇手。
是以,風光了半輩子的夏家主,就得了這麼個悽慘的下場。自然,也沒有人替他收屍。
直到有一天早上,他的屍體奇蹟般的消失了,只餘下吊着屍身的半截繩子,看起來像是掛的久了風吹日曬的自然斷裂。
至於夏家主的屍體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有人說是掉在地上後被野狗給分着吃了。有人說,大約是他以前衷心手下什麼的給偷偷埋了。甚至更有人說,是他壞事做太多,被一個雷給劈碎了。
總之,定靜山莊夏家的輝煌,便隨着夏家主的死正式畫上了句號。
雲開並沒有再去爲難夏家主的家眷,實際上對定靜山莊也從來沒有窮追猛打。仍舊留下了定靜山莊萬貫的家財任由那些婦孺花用。
卻不知是誰傳出夏家主曾經試圖用一萬兩銀子一人的價格,來買自己一條命。
於是,夏家主身後留下萬貫家私的事情,便迅速暴漏在光天化日之下。
雲開魔魅的雙眸盯着暗樁蒐集來的情報,修長的指尖微微輕顫。
定靜山莊失去了夏家主這個依仗,又驟然暴漏出大筆的財富。那些財物只怕瞬間便給人惦記上了吧。
可以想象,日後的定靜山莊將再難以平靜,直至他真正的家破人亡。
雲開閉了閉眼,這事情不是他吩咐人做的,卻定然跟他有關係。該是文青羽的手筆。
他脣畔溢出一抹苦笑,少主的性子睚眥必報。無論對自己還是下屬朋友,只要哪個不長眼惹了,就一定要千萬倍的討回來。
他只要了夏家主一條命便已經決定不再追究。但少主卻出手徹底毀了定靜山莊的根基。現在想一想,碧落宮家破人亡。定靜山莊的財富也是在碧落宮覆滅後才一點點積累起來。
如今的境況,終究是償還了當初欠下碧落宮的血債。
牀榻上傳來微微一絲響動,他立刻睜開了眼。一回頭卻看到蓮霜目光灼灼正盯着他看。
“你醒了?”他將手裡的情報一折,隨手塞進袖袋中。
蓮霜眸色一暗,神色卻很是淡然:“雲長老是覺得,暗月閣暗樁的密報蓮霜沒有資格看麼?”
雲開皺了皺眉,蓮霜自打聽見上次他提出求娶之後,便對他越發的疏離。如今竟是連雲開哥哥都不曾叫過一聲,張口閉口的皆是雲長老。
“蓮霜已經是個廢人,雲長老也不必日日守在蓮霜身邊。蓮霜很快便能下牀走路了,屆時自然會回到少主身邊。”
“蓮霜。”雲開深深吸了口氣:“我只是不想你操勞,若我做的什麼叫你誤會了,我改還不行麼?情報給你。”
說着話,他便將袖袋裡小小的紙卷掏出來遞了過去。
蓮霜也不避諱直接伸手拿了過來展開來看。
“恭喜雲長老大仇得報。”
雲開只覺得那句話萬分刺耳:“蓮霜你一定要這樣子跟我說話?”
蓮霜卻並不曾擡頭看他一眼:“蓮霜不覺得這樣跟雲長老說話有什麼失禮。”
屋頂上,銀月如鉤。雖然並不完美,卻難掩周身輕柔的月華,絲帛一般披在下方一對絕世男女身上。
文青羽和洛夜痕此刻正坐在扶歸客棧的屋頂,自然將正下方雲開和蓮霜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你說。”文青羽顰了顰眉:“嫁給雲開不好麼?蓮霜這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