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湘河畔,萬家燈火皆燃起,紅色的光芒倒影在河水中,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繁星閃爍,楊柳被微風拂過,繚繚飛舞,一襲白衣的蘇夢若眼神呆滯,毫無神采的盯着河面看,眼角不再落淚,但臉上的淚痕卻依舊清晰可見,遠處青衫一閃,暗處的人盯着她的背影,眼神複雜,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濃濃的恨意……
青衫男子擡起一張文俊逸秀的臉,書生之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表情冷冷地看着蘇夢若。多久了?一年多了吧?時光真是過得快,同樣的地點,卻早已是物是人非,由愛轉恨連尚啓年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切會變成如今這般。她是他心愛的女子,可那日的種種證據都證明是她害了自己的母親,這仇他不可不報,同時他亦是不甘心,他希望有一日讓蘇夢若後悔當初選擇了許浮生而沒有選擇他。
查了那麼久,他終於查到了她的棲身之地,而且還是那個生性風流的魏二少那裡,他都覺得蘇夢若墮落了。可他也很是好奇,魏琰亦根本就不是那個許浮生,依照蘇夢若的性子決不會委身於魏琰亦,可事實證明,蘇夢若一直都是呆在魏國公府的。
蘇夢若坐在河畔,心底一片悲涼,她突然想起了一年多以前,她失去一切時,尚啓年來此尋她,還有那句震動心魄的話。
“是啊,世間女子千千萬,可怎麼就敵不過一個蘇夢若來得重要?因爲她們不是你,她們不叫蘇夢若!”
想到這句話,蘇夢若眼角的淚水再次涌了出來,她負了尚啓年,一直覺得有所虧欠,她打聽過尚啓年的狀況,結果讓她大吃一驚,沒想到她從尚家出來那晚柳玉茹死了,尚啓年爲其下葬之後就不知所蹤了。
眼淚決堤,再也沒能忍住,毫無顧忌的大哭起來,如今雖不是亂世,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從前她有家,有孃親爹爹,哥哥,所有人都寵着她,愛着她,可如今怎麼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呢?尚啓年靜靜地看着她,心不知不覺的揪了起來,還是心疼了不是?還是害怕她難過,還是不忍心讓她受到傷害不是?不!不可以,尚啓年一狠心,不再看她,轉身離開了。他的目的可不再是娶她爲妻,而是復仇,讓她痛苦,他決不可以心軟,決不可以。
哭了許久,夜已深,人已靜,蘇夢若在河邊洗掉臉上的淚痕,轉身一步一步向淵王府走去。
一失心,永甘心。
她想了許久,哭了一場後沒有那麼難過了,是啊,爲什麼要難過呢?這不是一早就知道的事嗎?飛蛾撲火,有何不可?她心甘情願做他的棋子,直到心死的那一刻。曾經,她不曾接觸過十丈紅塵,她也有同其他女子一般做過美夢,也想擁有一場浪漫心動的愛情,可當真遇到了才知箇中苦澀,可她無悔,愛就是愛了,不可能說愛就不愛,姻緣機會,有緣無份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強求呢?他幸福就好了不是嗎?哪怕只是遠遠看他一眼也好啊!
何須執念?何必執念?勿需執念!勿要執念!
執念二字,乃是心魔,可解可不解,她就是執念太深了,望君一眼誤卿心,若是她知道今日之事,當年斷不會與他相遇,沒有那場相遇,沒有相遇的那一眼就永遠沒有後面的事情。上天恩賜了你什麼,又在你傾心以待時收了回來,那種痛苦就如同給了你一顆糖然後狠狠地煽你一耳光,不僅身疼還心疼。
看得開了還好,倘若看不開,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她以爲有了上次在祈星臺的事,蕭乾淵應該對她不再會狠心到如此地步,即使是送她回魏國公府也沒什麼,畢竟現在她不適合出現在王爺府,可是她沒想到他還打算利用她。不是看不清,是不想看清,騙騙自己也好啊,她不願聽到那麼殘忍的話從蕭乾淵嘴裡說出來,可是他說了,坦然的說了,絲毫不再給她幻想的機會,這就是現實,他不願騙自己,自己騙騙自己還不成麼?爲什麼還要奪走她最後一點希望?爲什麼一定是她?
站在離淵王府不遠的街轉角,蘇夢若止住了腳步,看着一身白衣勝雪的他神情淡然的負手立於門前,眼中有淡淡的焦灼,有這就夠了,蘇夢若淺淺的笑了,臉上全是滿足。
即使只是不言不語,一身白衣的站在那裡,他也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仙,渾身散發的凌然氣質,足以讓人有頂禮膜拜之感,那種迫人氣勢,讓人難生親近之感。可是,蘇夢若腦海裡閃出了另一個白色身影,表情溫和,性子溫文爾雅,讓人覺得很親近,有些和自己身份不符合的溫柔感。但是,在他和蕭乾淵身上,她都看到了同一種東西,孤獨,只不過蕭乾淵隱藏的太深了,儘管他神情永遠是淡然的,可是卻沒有蕭乾慕的平靜,眼中沒有任何東西,純淨的如一汪清水。
難道這就是作爲皇室之子的代價麼?孤獨終老?儘管三妻四妾卻也添不滿內心的空虛之感,這就是帝王路,成就一個人的代價。
蘇夢若闔了闔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清明,斂下了所有情緒,毫無波瀾。重新擡起腳向蕭乾淵走去,每走一步,心沉一分,終於到了他面前,心卻有着前所未有的放鬆,平靜,該面對的,終是得面對。
“爺,蘇姑娘回來了。”蕭乾淵身旁的小跟班見蘇夢若回來了,但蕭乾淵卻什麼也沒說,也不動,只是望着她,以爲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可是親眼見到蕭乾淵從蘇夢若出府後就一直站在門口等她的,都站了六個時辰了,他還從未見過蕭乾淵這個樣子過,既然擔心,又不派人去尋,只是像對自己說了一句“她一定會回來的。”然後就再也沒動一下的站在門口。
此刻,蘇夢若的眼裡看不見任何人,聽不到任何聲音,身心中裝的都只有蕭乾淵一人,蕭乾慕亦是,他等了六個時辰,已經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他一直都很自信,對自己的判斷很篤定,他認定蘇夢若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可等了這麼久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其實,看到她衝出去的背影,他的心猛然間疼了一下,其實,他沒看到她真的會心慌。
一眼萬年,默視彼此,蕭乾淵上前一步,緊緊地擁住了她,蘇夢若被箍的有些疼,但她卻感覺很幸福,不忍心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