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蘇夢若的心平靜了下來,那種淡淡的喜悅漸漸散去,伸手慢慢推開了蕭乾淵,蕭乾淵被蘇夢若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愣了一下,隨即鬆開了她,又恢復了之前淡然若定的神色,蘇夢若嘴角若有似無的微微勾起,故意拉開兩人的距離,蕭乾淵不置可否,對她的反應不作任何表示。
蘇夢若斂目側身走進了王府,蕭乾淵微怔了下上前牽住她的手,蘇夢若沒有甩開,也沒有回握,她感覺到蕭乾淵手心裡微弱的溫度正溫暖着她冰冷的手,卻也沒有用力氣,只是輕輕的握着,即使蘇夢若沒有側臉去看他也知道蕭乾淵什麼表情,他永遠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很少會有其他表情,連說話的語氣都極爲平靜。蘇夢若突然有些好奇,他跟蕭乾慕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兩個人又不親近,亦沒有過多的接觸,爲何會如此相像?淡然處世,永遠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
“想說什麼?問吧。”蕭乾淵淡淡道,感覺到了她心有疑惑。
“爲什麼你和蕭乾慕不可以做一對好兄弟?爲什麼你不能做一個維主的好臣子?明明你和他那麼像。”蘇夢若停下腳步,看着他的眼睛,問出了心裡的疑問,這些問題實在困擾了她許久,如今也沒什麼不好說出口的了。
“好兄弟?好臣子?我和他像?”蕭乾淵忽然笑了,有些嘲諷,有些苦澀,還有幾分蘇夢若看不太懂的無奈。
“難道不是嗎?新帝登基,你也看到了,順應民意,他是個明君不是昏君,你也希望南煌國能盛享安樂吧,那爲何還要如此?你們雖不是同一個母妃所生,可畢竟身上流的血液都是先帝的,你們是親兄弟,這樣做你忍心?”蘇夢若感覺眼前這個男子特別的陌生,好像從來都不真實,也許她從未走進過蕭乾淵的世界吧。
“順應民意?什麼叫順應民意?倘若先帝之前傳位於我,我做的一定比他好,他的性格,不適合做帝王,你不會不知道,皇族中從來沒有親情這一說嗎?別說不是同一母妃,即使是同父同母都能相互殘殺,爲了生存,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蕭乾淵冷笑道,神情淡漠,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蘇夢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從來不信他真能爲了權勢狠到如此地步,可,是她錯了麼?
“你不是這樣的,他也不是!”
“不,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你覺得他如果知道了我的心思當真會留我?臥龍之榻豈容他人酣睡?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蕭乾淵想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眼神中滿是嘲弄。
“我不信,皇上很善良,他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即使是知道了,他也不會殺你!”蘇夢若不相信,倘若她沒見過蕭乾慕也就罷了,偏偏她見過,她能感覺得到,蕭乾慕不會做出這樣殘忍不近人情的事情來。
“不信?善良?這個世界不存在善良,弱肉強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蘇夢若,你會不會太天真了一點?還是說,你確是是愚蠢之極?他不殺我,你可真是相信他,這股信任感你從那兒來的?他若不是皇帝也就罷了,現在他是,你覺得他還能容得下一個整日裡想着如何取而代之的人?人心,纔是最噁心的,你怎麼會看得清呢?”蕭乾淵諷刺的盯着蘇夢若,蘇夢若後退兩步,喃喃道“不,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你可願意幫我?”看着蘇夢若恍若失魂的模樣,蕭乾淵放緩了語氣,溫柔的拉近兩人的距離,撫上了她的臉頰“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你幫我吧,這樣我們都不必害怕了。”蕭乾淵語氣很輕柔,可此刻蘇夢若的心情真的難以平靜下來,她受到驚嚇般的拂開蕭乾淵的手,轉身逃離,蕭乾淵說了一句話,她停下了腳步,卻僵硬着沒有轉頭。
“我也不願如此!”蘇夢若愣了,停下來,心裡千緒百轉,不願如此?那爲何如此?
“你知道我小時候過得什麼日子麼?你以爲我當真想要如此麼?你說愛我,又瞭解我多少?平靜安寧的生活誰不想要?能活得好好的,誰又願意鋌而走險?還是你從心底裡就認爲我蕭乾淵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四周突然變得極靜,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蕭乾淵語氣極冷,還帶了絲祈求的味道。蘇夢若突然有些心疼他,從未聽他說過心裡話,從未見過他有這麼大情緒波動。
“別怕,我信你,我從未這樣覺得,從未。”蘇夢若上前輕擁上他,身高差距讓蘇夢若不得不墊起腳尖,她把頭埋在蕭乾淵的頸間,溫柔的說“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別痛苦,我一直都在。”
蕭乾淵的手擁住蘇夢若不盈一握的芊腰,越抱越緊,似乎想要把眼前的人揉進骨子裡一樣。
“在深宮裡生存,不心狠就的死,你明白麼?我的母妃只是一個七品官員的女兒,先帝只臨幸過我母妃三次,封了個婕妤根本不受寵,但這些都沒什麼,畢竟她是個妃子,還有我這個皇子,可後來母妃因爲無意識的衝撞到了已有三月身孕的姜皇后,就是現在的太后,被先帝打入了冷宮,此後,無論是太監宮女都敢欺負我,不給我飯吃,打我罵我,先帝也不曾管過我,姜皇后跟先帝請旨把我養在身側,我從小就跟着蕭乾慕一起長大。”
“可是,你知道深宮裡長大一個皇子有多麼不容易麼?我的母妃拼盡一切才得以把我養到兩歲,就因爲不小心在姜皇后面前摔碎了一盞茶就被打入了冷宮,沒出兩年就病死了,我不敢去看她,甚至不敢讓自己產生任何情緒,我隱藏自己所有的鋒芒,你知道嗎?所有人都看得出蕭乾慕的雄才,可卻看不到我的,那是因爲我爲了保命,不得不掩藏自己的鋒芒,甚至放下自己所有的權力甘願做一個消散王爺,我不比他差!”
“當年是先帝下的旨,況且後來太后又收養了你,你爲何還要反她?”
“收養?我看是監視纔對,把我養在身邊才能看住我,不讓我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到現在她還防着我,即使我已經放了所有權,她還是不敢賜我封地離開京陵,她怕我做出什麼不利於蕭乾淵的事出來,你以爲她真看不出來?她只是怕落人口實,畢竟蕭乾淵才當上皇帝,根基還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