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不認賬……
“你說誰吃了不認賬,你給我解釋清楚了!”她低斥一聲,眼見他背對着她,伸手就要去扳過他的肩頭,此刻顧雲凰與她同樣掩藏在錦被之下,因此她也未料到,觸及他背上的肌膚竟也是一片光滑。
她募然縮回了手,“你怎麼沒穿衣裳?”
顧雲凰背對着她的眉眼間劃過幾許無奈之色,反應如此遲鈍,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你都沒穿,我爲什麼要穿。”他回了她這麼一句。
“衣服呢?!”身後的女子嗓音攜着幾分氣急敗壞。
顧雲凰不鹹不淡道:“掀開牀帳,自己看。”
瑾玉見他如此雲淡風輕,咬了咬脣,開始細細回想昨日夜間發生的事情。
先是回葉茫的寢宮搶他的桃花釀喝,而後是回到了自己宮中,那一會兒開始神智已經是不大清醒了,腦海中有許多破碎的記憶一一浮現,她後來身處一間屋子裡,似乎是與顧雲凰起了爭執,說了什麼如今真是不大記得了,但她記得顧雲凰將她的酒砸了,她一怒之下張口咬他……
接下來的事情想不起來,或者說,有些不敢想。
若說初醒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如今,也隱隱料到發生了什麼。
白皙的臂自錦被之下伸出,將紗幔的一角撩了開,入目就是地上散落的衣襟,縱然已經料到,但親眼所見還是讓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咬了咬牙,起身要下地去穿衣,哪知才坐起身便抑制不住地倒了回去,原因無他——渾身痠痛。
比被馬車顛還要嚴重,她真是蠢到家纔會以爲是被馬車顛的後遺症或者是醉酒路上的磕碰。
躺着不動還好,幅度稍微大一些,身上有些難以啓齒的地方便會作疼。
偏過看了顧雲凰一眼,似是要將他的後背瞪穿,而後將被子稍稍掀了開,瞄到一些意料之中的痕跡,登時就怒了,且馬上發作——
“顧雲凰!”一聲低喝,伸手揪了一把他的墨發,“你趁人之危,你這混賬,上一次我中了暗沉香你都願意帶我去浸冷水,這一次我喝多了你怎麼就不曉得讓我好好休息,你還……”
“我混賬?”頭皮被扯得有些疼,他眸子一沉,下一刻立即一挺身子坐了起來,任由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白皙若玉雕的肩頭。
瑾玉見此愣了一愣,隨後立即將頭別到了一邊,揪着他頭髮的手也鬆了開。
顧雲凰轉過了身,見她別開了目光,脣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白皙的指尖輕擡,捏上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扳了過來,開口聲線不溫不火,“阿瑾,這時候別開臉不覺得矯情麼?”
瑾玉被他強行將目光調了過去,本想伸手將他的手打落,未料到看清了眼前的情景,頓時怔得忘記了動作。
對面人的烏髮散在肩後,並未遮擋身前的任何光景,她能看清,他脖頸上,肩頭上,甚至手臂上,鎖骨上,全是——被牙咬過的痕跡。
胸口之下沒有勇氣再看了。
“要不要比一比——”顧雲凰脣角輕勾,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誰身上的痕跡多?”
“誰跟你比這個!”將被子往上扯了扯,瑾玉已經開始懷疑究竟是誰蹂躪誰。
他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除了她,自然不會是別人乾的。
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指責他趁人之危?
酒這玩意真不是個好東西。
身旁,顧雲凰淡淡開口:“喝酒發瘋,胡亂咬人不說,還扒我衣裳……”
“你說誰扒你衣裳了!”她聲線再次拔高,那語氣顯然是不信自己會做那樣的事,但心裡,其實卻有些沒底。
“看來我得跟你描述一下昨夜的一幕場景。”顧雲凰淡淡擡眸瞥了她一眼,“昨夜有個瘋子喝多了,喝多傷身,我好心砸了她的酒罈子,你知她說什麼來着?她說,你砸了我的酒,我就喝你的血,便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瑾玉被噎住。
這事她有印象,似乎他說的沒有錯。
“不止這個。”身旁,他繼續道,“我對瘋子說,你喝多了該休息,哪料到她忽然張口就罵,當然她是這麼罵的‘休息你個頭,又在矯情了是麼?又想說不讓我碰觸了是麼?我偏碰,有本事你來打我啊’,我自然是不會去打她的,本想送她去休息,她卻一把扯開我的衣領,嘴上說着‘口感不錯,想來手感也不會差,平時看上去削肩柳腰聽清瘦,沒想到手感還真是好’,接着……”
“行了!”不等他說完,瑾玉急忙開口打斷。
雖然他重述她的話時,語氣並不是很到位,依舊那麼淡然,可她卻很是清楚,這樣的話像是她會說的。
若真是如他所言,她那裡還有立場去罵他。
只不過,他將她描述成瘋子……
磨了磨牙,她開口回了一句:“你纔是瘋子。”
“我如何瘋了?”顧雲凰道,“起碼我的酒品不會如你那般糟。”
“轉過去。”定了定心神,瑾玉道,“我要穿衣裳。”
“還早。”顧雲凰聞言,只笑了笑,擡手輕輕梳理她散在肩後的長髮,“累麼?”
他的聲線很是溫柔,卻讓瑾玉眼角一抽。
問這個問題真的好麼?
“累了你當如何?”
“那你就不要動。”顧雲凰倏然靠近她,輕聲道,“衣服我幫你穿。”
“滾蛋,我自己會穿!”
眼見瑾玉惱了,顧雲凰也知不能再惹她了,便不再逗弄她,背過了身。
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半天也沒結束,他淡淡道了一句:“這麼慢。”
話音落下便是從身後飛來一套衣裳直接砸到他的背上,他低頭一看,正是自己的。
“有時間在這說風涼話,趕緊穿上。”身後響起她咬牙切齒的聲音。
他眉梢微微一挑,倏然間有一絲涼風竄入,是紗帳被掀了起來,他轉過頭,身後的人已然穿戴整齊了。
瑾玉坐在牀榻前正要穿靴子,忽聽得房門之外響起了宮婢們的議論聲——
“殿下會在雲公子這兒嗎?”
“這我也不敢確定,之前就是雲公子帶走了殿下,要不,你上去問問。”
“我不敢去,你去。”
“我也不去,萬一要是……哎呀你去你去。”
瑾玉將衆婢的話聽在耳中,只覺得想宰人。
她醉酒是下午的事,現在日頭將落,是傍晚時分,他們竟然在大白天……
她腦子不清醒被顧雲凰帶走是不少人看見的事,如今衆婢找不着她,多想也是難免的。
思及此,磨了磨牙,她壓低聲音朝身後的人道:“不許說我在你房裡。”
“怎麼,做得出來還怕人說?”顧雲凰很是淡然地穿着衣裳,連語氣也是雲淡風輕的,“果然是想賴賬。”
“誰賴賬了!”她壓低了分貝吼着,不至於讓門外的人聽見。
“你的意思是你不賴賬了?”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她轉過頭,他已經衣着整齊了。
瑾玉只覺得此刻跟他似乎是語言不通,亦或者說,這廝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是說——”她定了定心神,儘量平靜開口,“我就沒欠你什麼賬,哪來的賴賬一說?”
“我們有言在先。”顧雲凰好脾氣的笑了笑,“在你不同意完婚之前,你不得隨意觸碰我,一根頭髮絲也不許,但如今木已成舟了,你是不是應該……”
“哪有這樣的約定!”瑾玉臉色一沉,“你只說了不同意不能觸碰你,可未說觸碰了你就是表示同意。”
顧雲凰淡淡瞥她一眼,“強詞奪理。”
瑾玉:“……”
究竟強詞奪理的是誰!
“雲公子,你在麼?”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清脆的宮婢嗓音在門外響起。
在房門外糾結的幾個宮婢中終究是有人被推了上來問。
瑾玉即刻噤聲。
顧雲凰脣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開口聲線平靜:“何事?”
“雲公子……可有看見殿下?”門外的人頓了一頓,而後道,“多虧了公子砸了殿下的酒罈子,否則奴婢們可是不敢砸的,那麼公子可否告知現在殿下在哪兒呢?永寧宮的葉姑娘求見。”
“支走她們,莫要讓她們見着我。”瑾玉小聲開口,“否則再不理你。”
顧雲凰聞言,望着她笑了一笑。
瑾玉頓時有了不大好的預感。
而下一刻,預感成真了——
“殿下喝多了,正在屋子裡休息呢,你們不得打擾。”顧雲凰朝着門外的人淡淡開口,“這有我看着便好了,你們無需掛心,若有人求見,尋個理由打發了就是。”
聲線清涼好聽,卻讓瑾玉只想撲上去掐他的脖子。
你大爺的這麼說不讓人想歪那就出鬼了。
果然,門外的人寂靜了好片刻,而後道:“那奴婢們不打擾殿下了。”
下一刻,數道腳步聲響起,而後愈來愈遠。
“顧雲凰……”瑾玉不記得今日咬牙切齒了幾回。
“你說的,支走她們,莫要讓她們看見你在這。”顧雲凰朝她笑了笑,“我支走了,且她們也沒有看見你。”
“我的意思是不要讓她們知道我在這兒!你故意曲解是爲了哪般!”她衝上去就一拳擊上他的肩,“你這黑心的混賬,你是要整個永陵宮的人都以爲我與你苟且了麼。”
她的流言蜚語,在望月的皇宮從未間斷。
緋聞對象,從凰音公子到葉琴師,到安寧公主,到銘王,到顧御醫,再到如今她給他安排的新身份雲公子。
如今恢復女子之身,排除掉未安也是女子這一對象,葉茫是胞弟這一對象,其餘的依舊在流傳。光是他本人就換了好幾個身份,佔據了一半以上的流言。
“就算這麼認爲也沒有什麼不對。”顧雲凰擡手揉了揉肩。
這話一出瑾玉登時又是一拳過來,但這次卻不如意,沒打着人不說,反而腿腳一軟,直直朝前頭的顧雲凰栽了過去。
顧雲凰伸手一接,順勢攬上了她的腰,“沒有氣力就莫要打人了,安靜些的好。”
“就算奄奄一息,照樣揍你!”她惡聲道了一句,擡眸橫他一眼,卻在瞥見他有些蒼白的臉色,驟然一驚。
“阿瑾,你自己站好吧。”他的聲音倏然變得虛軟無力,攬着她的腰也鬆了鬆。
瑾玉立即站穩了身扶上他的肩,顧不上找他算賬,每每他有這種反應,通常就是她最害怕的時候。
“險些就忘了正事,快吃這個。”從衣袖的口袋裡掏出了納蘭玖璃臨走之前給她的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藥丸塞進顧雲凰口中,“百花清露丸,那個神醫走前留下的,讓你在接下來的十五日之內每日吃一顆。”
說着,將瓷瓶放置在他的掌心。
“百草醫經上的一味珍稀藥物,他怎麼有。”顧雲凰呼吸漸穩,望着手上的瓶子,眸中劃過一抹思索。
這藥丸的製作材料,可是連百草谷都沒有。
瑾玉心道,也許龍鳴大陸真的有不少這藥材,若真是如此,她倒是想去一趟了。
“感覺如何?”她擡眸看他。
“好多了。”他將瓶子塞回了她手裡,“這味藥在雲若夕照望月三國之中都尋不到材料,十分珍稀,你該留着。”
“我又沒什麼毛病,何必留着這個。”心下清楚顧雲凰是爲她着想,她面上卻裝作無謂,“神醫說了,一日服用一粒。”
“沒發作其實不用吃。”顧雲凰搖了搖頭,“這東西的珍貴程度不比碧血七葉花差。”
瑾玉聞言,低眸思索。
玖璃一出手就是一整瓶的藥丸,不知下一回見到他還能不能再討一瓶過來。
“阿瑾。”顧雲凰忽的開口了,不同於以往,這次的語氣帶着些許的低落,“你不想和我成婚的原因,可是認爲我的毒如此不穩定的發作,倘若有一天死了,便無人照顧你了。”
瑾玉聽聞此話,霎時眉頭一皺,“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顧雲凰靜默片刻,才道:“你喝醉之時說的,難道不是麼?”
“扯淡,我不同意的原因纔不是這個!”說到這兒,她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無悲無喜,心中只覺得堵得慌,便往榻上一座靠在他肩頭上,“我從未想過沒有你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不敢想。”
她從來不會去想他會不會有一日不在,這是她的頭腦一直不願觸及的一個問題。
然而她不知的是,在她沒看見的角度,顧雲凰面上那一絲低落迅速褪去,眸中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
而當她擡起頭時,他又垂下了眸,彷彿寂寥落寞的模樣,他開口,帶着一絲不確定,“是麼?”
------題外話------
被外婆扯着去陪她買菜,就更這些了,╭(╯3╰)╮
婚禮沒那麼快,因爲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簡介的長髮及腰篇還沒寫!必須得婚期寫出來,不然時間不符啊,哭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