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妙人呢。”蕭陌宸微微一笑,“既然殿下說決定權在你手裡,那麼,就由你決定吧。”
聽聞他這麼說,瑾玉難得認真地開始打量他。
他要見的是自己,自己卻將他是去是留這個問題拋給凰音,他聽了自己的話竟不生氣,而那眉眼之間一派毫不在意,全然不似裝的。
“嗯,那麼就對不住世子了。”凰音見對方好說話,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只悠然自得道,“殿下說了今日要陪我遊園。”
言外之意,就是沒有空你可以回去了。
他的話音落下,自然是惹來了不少人的意外,大多人沒有想到他竟如此不客氣地趕人,再看那姿態,嘴上說着對不住,可面上卻一副理所應當殿下該陪他不該搭理世子的模樣,果然是仗着六殿下的喜愛這般目中無人麼。
蕭陌宸聞言依舊不生氣,甚至能說連驚訝都未表現出來,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但他不介意,他身邊的兩位隨侍卻是面色十分難看,他們秉持着下人該有的規矩沒有開口,卻是冷眼瞪着凰音。
只不過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有什麼可得意的,連世子都敢趕,這樣囂張的人他們不信日後沒有人看不慣去收拾他。
對於他的話,瑾玉倒是沒有多意外,只是悄悄在他背後擰了一下。
陪他遊園,她什麼時候說過了?這廝也真能瞎掰。
“既然六殿下今日有其他的事,那麼陌宸下次再來。”蕭陌宸望着瑾玉,淡淡地告別。
瑾玉見此點了點頭,“表哥慢走。”
本來是見他來她還想問上次他給自己的那瓶藥水是怎麼回事,但方纔的話既然放出去了,凰音也趕了人,她再留人就不大合適了。
蕭陌宸帶着兩名隨侍離開了。
瑾玉看着他離去,心道這真是她迄今爲止見到的脾氣最好的人了。
東方榮辰雖平日也溫和內斂,卻只是表面上的,不似蕭陌宸來的真實,相較於蕭陌宸,他多了幾分疏離,讓人不易靠近。
“阿瑾,我將他趕走,你可是生氣了?”臥在她膝上那人漫不經心地開口。
瑾玉不太想搭理他,只動了動膝蓋,“起來。”
凰音懶懶地臥着不動彈。
瑾玉再次開口,聲線冷了幾分,“起來!”
凰音這次有了反應,慢悠悠地起了身。
“我知道你的話向來不說第三遍,故而,等你說完兩遍了再起。”他道。
瑾玉聽得眉頭一跳,“爲什麼?”
“能在阿瑾你膝蓋上多趴一會兒也是好的。”
“……”
“殿下,這下可好了,剛纔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衣衫不整,你說該怎麼辦!”葉茫已經在他們說話的時間段裡整理好了衣襟,而後忍着腿上被凰音踹了一腳還殘餘的疼痛走了過去,“我的名聲全毀在你手裡了。”
“你本就是雅芳閣出身,你自認爲你名聲能好到哪去,不還是在風塵中打滾的人。”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瑾玉道,“不用怎麼辦,照着往日那樣就好,估摸着大多人只會說我與凰音,時不時再加一句關於你的。”
“你,你……”葉茫瞪着瑾玉,“你這是打算看了本公子後又棄我於不顧了,讓我被那些流言淹死?”
“呵呵——”就在二人說話之間凰音忽然低笑了一聲,而後慢悠悠道,“葉樂師見不慣六殿下與凰音公子在房中親熱,遂將自己扒光了衝進房中希望能博得殿下的一絲喜愛,奈何樂師有意殿下無情,六殿下眼中只有凰音一人,便將樂師一腳踹到了牆頭——”
頓了頓,他擡起漠然的眸子輕瞥了一眼葉茫,“這個流言,比起你被殿下看上了,哪個好?”
瑾玉脣角微抽:“……”
葉茫幹瞪着眼:“……”
片刻之後,二人難得地、十分有默契地同時開口——
“不要臉!”
瑾玉此時是十分想賞凰音一腳。
奈何樂師有意殿下無情,六殿下眼中只有凰音一人,只有他一人……他怎麼好意思說。
“你,你這黑心肝的,本公子跟你沒完——”白衣少年拖長的尖利叫聲響徹房屋,令門口的幾人也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耳朵。
唔,日後這永陵宮中,有熱鬧可看了。
六殿下與暫居他宮中的雲若來使以及教習琴師在房中廝混的事,不到半日的時間便傳到了各宮,不過對於流言,永陵宮中的大多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凰音與瑾玉的身上,葉茫倒是真如同瑾玉說的,只是偶爾才提及,畢竟當時大家看到的是六殿下與凰音公子親熱,而葉樂師衣衫不整地躺在牆頭,神色蒼白,那模樣有點像是被人打的,而並非‘寵幸’,反倒是凰音公子,被殿下攬着臥在膝上,面色含笑,可見他與葉樂師的差別了。
此時此刻,溫德殿中,端坐於白玉桌邊的男子正以手指翻閱着書籍,有一名宮婢走近,朝他道:“殿下,葉樂師來了。”
翻閱書籍的手一頓,東方榮辰道:“讓他進來。”
“是。”宮婢退下去後,不多時,一襲白衣的俊秀少年踏了進來,見到那桌邊的人,只淡淡道:“見過三殿下。”
他不行禮亦不低頭,只是那麼閒然地站着,連開口的語氣也是那麼漫不經心。
“怎麼,在永陵宮中呆得如何?”東方榮辰淡淡地擡眸,“可是有比溫德殿好?”
“自然是比溫德殿好。”葉茫回答的分外直接,“三殿下是要聽曲麼,那麼給你彈完了我可是要回永陵宮了。”
“急什麼。”東方榮辰聽聞他的話,笑出了聲,“現在就那麼不捨得永陵宮了麼,還是說,不久之前我聽說的流言是真的?你真被六弟看中了?”
“真也罷假也罷,和三殿下似乎沒有什麼關係。”此時的他並未像平日一般的神情輕佻,反而有些漠然,“都說了是流言,又有幾分真實性。”
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聽得東方榮辰微微一怔,而後便是脣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弧度,“據說在永陵宮中,還是凰音比較討六弟的喜歡吧,本宮奉勸你一句話,在那裡,不要得罪凰音這個人,不然就是本宮也未必救得了你。”
葉茫淡漠道:“謝過三殿下提醒。”
東方榮辰微微一笑,“真不打算回來溫德殿了。”
“如果三殿下只是爲了說這些而不是爲了聽曲子的話,那麼恕葉茫不奉陪了。”擡起眸子冷冷地道了一句,他轉身要走。
“慢着,本宮還有一事想不通。”身後的人開口叫住他,他頓了一頓,聽到身後有腳步之聲響起。
“六弟向來受歡迎,原本只是受女子歡迎也就罷了,不想現在連男子也有了。”他溫和的語調在身後響起,“故而本宮很想知道,在他那裡,你要與許多人爭,而在這溫德殿,本宮卻曾允諾過只對你一人好,你爲什麼……還想離開呢?”
話音落下,葉茫便察覺一隻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身後那人的話語在耳旁響起,“本宮對你還不比六弟對你好?”
這話說完,身後那人之間將他的肩頭一攬,攬到自己胸前——
“放手!”白衣的少年倏然一驚,一個轉身擡手便要襲向身後的人,哪知東方榮辰彷彿料到他會有這個反應,一個輕輕地側過身便避開了,與此同時,葉茫後退了好幾步——
“三皇子,自重!”他站定腳跟之後,桃花目泛冷,“既然殿下不是想聽曲,那麼告辭了。”
言罷,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只留在他身後的東方榮辰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眸光莫名。
葉茫一路疾步地回到了永陵宮,神色一直不大好,直到踏進了永陵宮的大門,撞上了一名宮婢。
“哎喲!”
小宮女被人撞到吃痛地叫了一聲,葉茫這纔回過了神,如往日一般擠出了一個笑容,“你沒事吧?”
“誰啊,走路也不看着……”小宮女嘀咕了一句,擡起頭一看到了來人,不禁一怔,而後就是低下了頭,“奴婢,奴婢不知道是您……”
“無妨。”葉茫笑了笑,“六殿下在何處?”
“這個奴婢不知道。”小宮女搖了搖頭,“您還是去問其他人吧。”
葉茫見次也不再問,只點頭道:“嗯,你去忙吧。”
小宮女點了應了一聲,而後急急忙忙地越過他跑了。
葉茫擡腳走了兩步,忽的眸光一凜,而後轉過身朝那宮女喝道:“站住!”
這宮女,好不對勁。
果不其然,他這麼一聲低喝,非但沒有讓那小宮女停下來,反而跑得更快,葉茫見此冷笑一聲,足下一點,朝着那宮女的方向掠去,她跑的固然快卻也比不上他的輕功,只是片刻他便追上了她,將手扣上了她的肩頭,“你是什麼人?”
那宮女嚇了一跳,而後急急嚷道:“奴婢,奴婢就是宮女啊。”
“不是問你這個。”葉茫扣上了她肩頭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直掐的那宮女吃痛的喊叫,葉茫見此不冷不熱道,“哪個宮的?”
“永……永陵宮的。”
“胡言亂語!”葉茫冷笑,“那你說說我是誰?”
方纔這宮女形跡可疑說話支支吾吾,連尊稱都是‘您’,這宮女許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您,您是……”那宮女根本不認識葉茫,又怎麼說的出他的名字,只是見他相貌好穿着更不像下人便只當做六殿下的客人,她回答不上來,只覺得肩頭那隻手更用力了。
“啊!我說我說,奴婢是德陽殿的,九公主宮裡的宮女。”經不住身後那人的手勁,她終是開口承認。
葉茫的手當下鬆了一分,“九公主的婢女,鬼鬼祟祟地來永陵宮做什麼?”
“奴婢,奴婢只是來打聽點事。”
“哦?”葉茫來了興致,“打聽什麼?”
聽他這麼問,小宮女登時就急了,“不,不能說。”
“不能說啊。”葉茫聞言挑了挑眉,而後湊近她耳後,輕聲道,“不說就卸了你的胳膊。”
“別,我說,是九公主讓奴婢來打聽凰音公子和六殿下的事情的。”一聽葉茫要卸了她的胳膊,她忙道,“九公主愛慕凰音公子許久了,卻礙着八公主不敢來永陵宮,便讓奴婢來打聽了,八公主曾經在我們德陽殿放過話,若是九公主敢去招惹凰音公子甚至敢主動去永陵宮的話,就要打斷她的腿。”
葉茫聞言道:“原來是這樣麼。”
宮女猛點頭,“我告訴您了,但是事關九公主,還請您不要說出去纔是。”
“放心,本公子不說。”鬆開了對她的鉗制,葉茫道,“本公子乃六殿下的教習樂師葉茫,下次見到可別忘了。”
“不敢了,葉樂師。”一得到自由,她便後退好幾步,“那奴婢先回去了。”
葉茫笑着點頭,“回吧。”
那宮女如獲大赦,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自然也看不到葉茫在她身後,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眸光森然。
敢剛纔那名宮女的解釋聽起來極爲合理,可他——不相信。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卻見另一名宮婢端着果盤緩緩地走了過來,見了他,福了福身,“葉樂師,您這是去哪裡?”
“不去哪裡,剛從三殿下那裡回來。”葉茫笑了笑,而後指着前方那急切的身影,“方纔那名宮女,你認得麼?”
他此刻的笑容優雅而不帶輕佻,那宮女看得有些呆滯,直到他止了笑意才反應過來,“啊?您說剛纔那個,奴婢碰巧認識,九公主的貼身婢女,進宮那會兒我們是同一撥,只是後來分配到不同的宮裡,相處過幾天,不過她怎麼忽然跑咱們宮裡來了。”
“這樣。”葉茫點了點頭,而後神色平靜道,“她方纔撞到了我也不致歉,如此咋咋呼呼的性子,竟能做九殿下的貼身婢女,九殿下的眼光當真不怎麼樣,比起六殿下的貼身侍婢珍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葉樂師,您想想,咱們六殿下比九殿下可是尊貴了多少,珍華姐去一趟別的宮,就是那些主子的貼身侍婢也得客客氣氣的。”她道,“剛纔那丫頭,就是因爲不大懂禮數才扔給了德陽殿,咱們永陵宮有那樣德行的宮婢。葉樂師如果您介意的話,奴婢抽空幫您教訓教訓她。”
說到後頭,她的臉色已是微微泛紅了。
葉茫聞言斂了斂眉頭,“當然介意,她不只是撞我,還罵我了,只可惜跑得太快了。”
“這賤婢還敢罵您?”這宮女一聽葉茫的話,當下冷哼了一聲,“您想怎麼教訓她,奴婢幫您去。”
“我希望你幫我留意着點她的動向。”葉茫望着身前的女子,有些嚴肅,“方纔就看見她鬼鬼祟祟的模樣,只可惜我此番有急事要找六殿下,自然沒空搭理她,你去幫我盯着點她,九殿下與六殿下不大合得來,她的人進來,能有什麼好事?”
如今宮中誰都知曉幾位皇子公主中,九公主與四皇子一派,八公主與六皇子一派,平日鬧矛盾最多的就是這四位,他們之間的過節已是不言而喻,大多的時候四皇子那頭總是輸六皇子這頭的。
“對啊,八殿下常說九殿下愛使心機,沒準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那宮女神色緊張了起來,“奴婢這就去德陽殿看看,裡頭有奴婢認識的人,不過,這果盤……”
“我幫你拿着就好。”葉茫笑着結果她手裡的果盤子,還不忘提醒道,“小心着些,遇上了什麼問題,大可找我。”
言外之意便是以後她有什麼事他都願意幫襯了。
永陵宮中,作爲六殿下的教習琴師,他的地位已是不低了,那宮婢聞言,當下喜上眉梢,“奴婢這就去,您放心好了。”
言罷,轉過身急急地追上前方那道身影。
“九公主……”葉茫低喃了一聲,而後便是笑道,“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呢。”
德陽殿——
東方念珊側靠在內殿裡的貴妃榻上休息,她如今氣色已是好了許多,但之前傷了骨頭,太醫吩咐她不得過多的走動,在牀上她實在是呆的太久了,奈何下牀走幾步都沒什麼力氣,又不想回牀上,便只能靠着貴妃榻休息。
“殿下,奴婢回來了。”平日伺候自己的貼身宮女芍藥走了進來,東方念珊見她進來時神色有些發白,便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而後道,“如何?”
“殿下,奴婢……”素來還算鎮定的芍藥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擡手抓上東方念珊的裙子哭道,“公主,救救奴婢吧,奴婢,奴婢吞了蠍子……奴婢還不想死,奴婢還要服侍殿下呢!”
聽聞她的話,東方念珊臉色倏地蒼白,“不是隻讓你去證實一下六皇兄和凰音的事是否屬實麼?”
她實在不相信,那樣的人,會甘願給東方瑾玉做男寵,她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便覺得太過荒謬,卻又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她曾問過自己,凰音的事與她有何相干,後來想想,她應當只是希望能抓住他的把柄,畢竟那人對自己太過殘忍不是麼。
“先別哭,說說怎麼回事。”芍藥的哭聲傳入耳朵,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去想自己肚子裡的那一隻,“爲什麼說你吞了蠍子?”
“奴婢不知道,它自己就鑽進去了。”芍藥依舊在抽泣,“凰音公子發現了奴婢,讓奴婢帶一句話回來。”
她將自己半路撞見葉茫的事直接忽略了,若是按着她平日的性格,斷然不會那般慌張無措,只是因着……腦海中想起那絳色衣衫的少年噙着笑容喂她吃蠍子的事,救忍不住渾身戰慄。
那哪裡是人,分明就是地獄裡出來的勾人命的惡魔。
以至於之後撞見那樂師才露出了破綻,實在是她之前所經歷的讓她驚魂未定,不過好在她找回了理智,將那樂師糊弄過去了,不過這事也斷然不能讓九公主知道。
東方念珊見她一直哭,心裡頭厭惡,面上卻還是裝作擔憂地道:“他說什麼?”
“他說……”芍藥遲疑了許久,才顫着聲音道,“他說公主您如果不聽話,想着四處去找人弄出你身體裡的那東西,他就——抽掉你全身的經脈。”
東方念珊神色驟然一白。
下一刻,她低喝出聲:“來人,將芍藥捆好了,嘴堵上,關進地牢裡去!”
話音落下,霎時有人推門而入。
芍藥猛地擡頭,震驚道:“殿下你……啊!殿下不要!殿下救我!唔……”
話未說完她便是讓人堵上了嘴拖了下去,東方念珊冷眼看着她被拖走,未有一分憐憫。
這個宮女跟隨她也許久了,但她知道的卻太多了,她原本就有兩名貼身侍婢,少了一個,還有一個。
她肚子裡的事情,絕不能讓其他的人知道,至於芍藥……既然也被餵了蠍子,那麼正好,以後她可以當她的試驗品了,調製了什麼藥,先讓她試喝。
回想起她先前說的話,她忽的便是覺得肚子裡又一陣翻涌。
“他說公主您如果不聽話,想着四處去找人弄出你身體裡的那東西,他就——抽掉你全身的經脈。”
凰音,當初真不該招惹你,我是沒有想到,你竟是這般狠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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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團錦簇的八角小亭內,有兩道身影端坐,手中各執一子,這二人自然是瑾玉與凰音,他們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不必猜,自然就是——對弈。
“阿瑾,你又要輸了。”閒然地落下一子,凰音望着對面的人道,“你若還是這副模樣,咱們可以不用下了。”
坐在他對面的瑾玉雖是坐的挺直,可眸子卻半磕着,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奇怪的是她平時都不會犯困,唯有下棋的時候總是提不上精神。
“要下是你提議的,現在不下的人又是你,凰音,你吃錯藥了?”說是讓她下棋陶冶一下暴烈的性子,但她根本就察覺不出她的脾氣能靠這個調理。
她脾氣是不好,但大多的時候都是發給他了。
凰音聽聞她的話也不反駁,只是慢慢收着棋子,而後道:“困了便去睡吧。”
“嗯,你自己喜歡下的話便左右手下着玩,聽說這樣也挺有意思。”言罷她便站起了身離開了涼亭。
一路緩慢的走着,直到出了花園,她原本精神不振的面容即可恢復原先的模樣,睏倦的眸子也睜了開,裡頭彷彿一池平靜的湖,哪有半分睡意。
凰音也不知最近是吃錯了什麼藥,有事沒事就喜歡找她,更奇的是她現在罵他諷刺他他都極少還口了,他素來不愛在任何事上吃虧,口頭上的也是,這幾回聽她罵人卻連反駁也沒有了,真讓人覺得詭異。
偏偏他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她還不能說他什麼,便只能裝困來擺脫他。哪知走在去自己屋子的路上,她撞上了兩個人。
葉茫和……阿瀾?
這兩人怎麼會混到一起去?
“阿瑾,真是,有句話叫什麼來着,鞋子穿破了也找不着,哪知道……”阿瀾撓了撓頭,半天也想不出來,而後擡手拍了一下身邊的人,“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葉茫瞅着身旁的女孩,有些無奈,“我說十六公主,您不是有急事要找六殿下,還有心思想着這不着邊的?”
他原本是端着個果盤子在路上走,哪知身旁忽然衝過一道鵝黃色的身影,那跑的速度活像是身後有狗在追,然而那身影跑到了一半又折了回來,跑到他身前抓了幾顆果子就往嘴裡塞,而後問他瑾玉在什麼地方。
他自然也是不知道,那少女一聽,跺了跺腳就要朝花園的方向跑去,他只覺得是發生了什麼事,便也跟了上去,哪知還沒到花園,就在半路上撞到瑾玉了。
“怎麼回事?”瑾玉望着二人,再看阿瀾跑的直喘氣,便道,“別急,慢慢說。”
“阿瑾,快去幫十三姐姐。”阿瀾焦急地道,“她打了欣妃娘娘,現在被一大羣妃子圍着……”
瑾玉聞言皺了皺眉,“在哪?”
“御花園。”阿瀾道。
瑾玉不再多說擡步就走了出去,阿瀾見此忙跟了上去,兩人跟後的葉茫見此,只覺得怪異。
那位十三公主竟能牽動這六殿下的情緒?這回他倒是想去看看了。
待三人一路走到了御花園,遠遠地就看見四五名身着宮裝的女子將顧紫雁圍在中間,而那位據說被顧紫雁打了的欣妃娘娘,此時正捂着臉坐在一邊,三人走得近些了,才聽到她們說的話——
“紫雁公主,你不該給欣妃娘娘和雲妃娘娘道個歉麼?”說這話的是一名約莫二十七八的美麗女子,這些個妃子瑾玉有些雖不大有印象,但能和欣妃混在一起的,想來也不是什麼善茬。
雲妃娘娘?望了一眼站在欣妃身後的,也捂着半邊臉的宮裝女子,此女應該是比欣妃大上了幾歲,相貌並不如欣妃那般楚楚動人,卻也是十分明豔。
瞅着她們兩的樣子,竟是被扇了巴掌?
這紫雁公主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可她會對欣妃下手,這當中的理由瑾玉不用想也明白了。
“道歉,有必要麼?”顧紫雁此時背對着瑾玉幾人,自然不知道他來了,只漠然地道,“本宮許早就對欣妃娘娘說過了,本宮脾氣不好,最是聽不得有人總說些本宮不愛聽的,若不是她先招惹,本宮怎會打她?”
若不是顧忌着人這麼多,豈止是扇個巴掌,欣妃說的那些話,足以讓她要了她的命。
“紫雁公主,這裡是我們望月的皇宮,而不是你雲若的皇宮你愛怎樣便怎樣。”又是一女冷笑道,“雲若最尊貴的公主前來和親,我們這些妃子是動你不得,但若是你連致歉也不願意,我們便告到皇后娘娘那裡去,讓她來處理。”
“有時間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去煩母后,跟本宮說多好。”冷冽的聲音冷不丁在幾人的身後響起,均是把她們嚇了一跳,轉過身看見瑾玉走了過來,幾個宮妃臉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
六殿下這時候出現能有什麼好事?尤其他身邊還跟着紫雁公主的妹妹,不用想就知道是來幫她的。
她們方纔只顧着指責顧紫雁,竟是連瑾玉到了也沒有察覺。
顧紫雁見他走了過來,只是將臉別到了一邊,沒有言語。
“後宮之中,每天都那麼多的事,若是連這點小事也要拿去煩母后,那麼本宮只能說各位娘娘是吃飽了太撐了。”她絲毫不給面子地將這話說了出來,讓連同欣妃在內的幾個宮妃臉色都變了變。
小事?欣妃這一聽這話是有些怨憤的,她被打在他看來只是小事而已?
瑾玉說的話雖不好聽,卻是沒人敢吭聲反駁。
皇后是他的母親,自然是向着他的,他方纔說的話言外之意便是不要去找皇后理論,即便是找了,皇后也未必幫她們。
這六殿下果真是毫不講理,什麼也不問便扔出這樣的話,她們縱然不服,也只能藏在心裡了。
欣妃此刻心中有氣,而顧紫雁卻是全然相反了,聽瑾玉的話她忽然便是沒來由的喜悅,然而這喜悅持續地並不長久——
“不過欣妃與雲妃兩位娘娘既然傷着了臉,是該抹點膏藥的。”瑾玉淡淡道,“永陵宮離這御花園頗近,不需要幾步路就到了,二位娘娘,本宮宮裡頭的雪蓮膏很是好用,不如過去塗抹一下吧。”
她的話音落下便見顧紫雁望着他的眸光有些許的失望,她心下有些無奈,只道:“紫雁公主,你跟我來。”
言罷,轉過身便走,顧紫雁見此跟了上去,而欣妃自然是沒有客氣,攜着雲妃也一起去了永陵宮。到了永陵宮,瑾玉便讓人將欣妃與雲妃帶去自己的房裡,只因雪蓮膏是她藏在房中的,顧紫雁見此顯然更不高興了,瑾玉什麼也沒說,只帶她去了另一間房。
“他們去說話,十六公主你就別湊熱鬧了。”見瑾玉和顧紫雁走在前頭,葉茫將要跟上去的阿瀾扯了回來,“有些事,是需要沒人的地方說的。”
他倒是沒想到六殿下會對那位冷冰冰的公主上心,不過那紫雁公主,雖是冷漠,卻真的美的足以用傾國形容。
到底是惡霸難過美人關啊。
“欣妃妹妹,我倒是未曾想到殿下會帶我們來這上藥呢。”雲妃將雪蓮膏塗抹在臉上,只覺得被藥膏覆蓋着的地方冰涼而舒服,“那顧紫雁當真是可惡,本宮說都說不得,遲早要她還回來,欣妃妹妹,你說是不是?”
她若不是幫着欣妃說話,也不至於被顧紫雁一起打了,可她這麼說,欣妃卻沉默着沒回話,雲妃一時也猜不到她在想什麼,便站起了身開始打量着房間,“這六殿下的住所,當真雅緻呢,而且,他竟有點香的習慣,這香的味道也好聞。”
說到這兒,她便眼尖地看到了那書櫃上散發着清透香氣的小香爐,一時來了興致,便邁步過去觀看,哪知道走到書櫃前,卻瞥見書櫃一旁的暗處,有絳紅色的衣料露出一角,將她登時嚇了一下,驚呼出聲——
“什麼人?”
方纔她和欣妃進來的時候,可沒見着有人啊,而且這人也沒出來露個面,站在書櫃旁的暗黑之處也就算了,還好死不死地穿着絳紅色的衣衫,黑與紅的交織,無端讓人覺得詭異。
欣妃聽聞她的驚呼,沉默了良久的臉孔終是擡了起來,望向那書櫃旁的女子,“怎麼了?”
“我倒還想問問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一道清涼至極的聲音響起,書櫃旁的那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雲妃看清了他的面容,募然怔住——
此時她的背正對着欣妃,擋住了她的視線,欣妃見此也起了身,走到了她一旁,待看清她身前的那人,也是怔了片刻,而後便是輕笑出聲,“這位,莫不就是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六殿下的新寵?”
“新寵?”薄柔的脣瓣緩緩吐出這兩個字,凰音眸子一眯,“莫不是她還有什麼舊寵?”
“怎麼,你不知道?”欣妃望着跟前的人,忍不住想拿他和顧紫雁作比較,比較之後忽的發現,這少年比顧紫雁更討喜些,顧紫雁就極美,這少年更美,而且還不是顧紫雁那般冰冷。
凰音並未搭理欣妃,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還是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雲妃,見她眸中驚豔之色還未退散,他脣角輕勾,鳳眸瀲灩,脣啓,“好看嗎?”
……
“我是不是給你惹了麻煩?”紫色裙衫的女子坐在檀木桌邊,望着自己對面的人道,“你其實不用替我解圍。”
“欣妃不是什麼善茬,你打了她她定會記着。”瑾玉望着顧紫雁,沉吟片刻,纔出聲道,“不過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只是以後,希望你要動手的時候能想清了後果,暗着動手可比明着動手好。”
“討厭就是討厭,明着打了又如何。”顧紫雁似是毫不在意,脣角卻因瑾玉的話勾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然而卻像是想起什麼,又斂起清冷的眸望着瑾玉,“你爲何帶她們來你宮裡上藥。”
瑾玉聞言有一絲無奈,“難不成讓那兩人捂着紅腫的臉回宮?你知道那樣以後宮裡的人會怎麼說你麼?”
顧紫雁眸光不屑,“愛說便說,我豈會在乎。”
“……”這驕傲的公主,真是不好溝通。
“你先休息會吧,我去看看情況。”瑾玉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起了身便要邁出房門,哪知才從顧紫雁身邊走過,便被一隻柔軟的手拉住了手腕。
“就這麼不想和我呆一起?”
瑾玉一怔,反應過來竟是有些詞窮,這話,該如何接?想了片刻,才道:“公主,鬆……”
“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喜歡你。”清冷的女音在身後響起打斷她的話,語調認真而堅定,“我喜歡你,瑾玉,從見你第一眼。”
------題外話------
這張信息量略大==,不知不覺又是基情,擦,百合也有…嗷,這可腫麼辦…
其實我好喜歡紫雁的性格,弱弱地問一句,我想把瑾玉變性了,有人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