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不着痕跡地退後了幾步:“家主看來是病了,有病得治。”
“咳咳。”佔傾嵐雙手按着心口,幾乎咳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唐韻靜靜盯着他看着,眸中閃過一絲快慰:“我想家主該是沒有什麼吩咐了,蕙義告退。”
“呵呵呵呵呵。”半空裡驟然響起男子悠揚而略帶沙啞的笑聲,聽起來極是悅耳:“急什麼呢?好戲可還沒有開始呢。”
唐韻眸子狠狠一縮,覺得半邊身子都是冷的。這房間裡頭除了她便只有咳的要死的佔傾嵐,所以,是誰在笑?
眼看着那身子弓的蝦米一般的男子身軀一分分直了起來,她極快的便看到了那人桃花眼中的笑意,滿是戲謔。
“所以,郡主的功夫還真是不差呢。”他說:“這秘密怕是沒有幾個人知道的吧!”
眼看着唐韻眸色一沉,眼眸中便染上了一絲殺意。佔傾嵐卻又是一陣大笑:“本主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何必要生氣呢?”
“來來。”他朝着她招了招手:“本主請你看一出好戲。”
眼看着他走在牆根下擡了擡手,也不知碰到了哪裡,原本牆上掛着的一幅字畫便給捲了上去。後面露出個銅鏡大小的圓洞來。
“呦,如今屋子裡面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你也來瞧瞧。可莫要說本主不關照你呢。”
唐韻心中一動,他一再提到自己的丫鬟,莫非那牆後頭能看見她們?於是,她便快步走了過去。擡眼不過看了一看,她便狠狠皺了皺眉。
她果然猜的半點不差,那孔洞之中鑲着塊透明如玻璃般的一塊東西,如今那東西上頭映出的景象分明就是樓下二號房的情形。
“這……”
“可想聽聽她們說了些什麼?”佔傾嵐頗爲神秘的眨了眨眼,手指在牆上一抹再一挑,竟摸出根細長的繩子來,繩子的一頭拴着只類似於漏斗的東西。
“將你的耳朵貼上去,你會發現一個神奇的世界。”
唐韻也不跟他客氣,立刻從他手裡搶過了那東西放在了耳朵邊上,世界立刻清晰了。
眼看着秋晚一張面孔沉着,容色清冷的說道:“柳郡主這要求奴婢不能答應。”
“呵呵。”那一頭蘇怡卻歡暢的笑了起來:“一個賤婢誰給你的膽子這麼跟郡主說話呢?我看,你是非常嫌棄自己死的不夠爽吧!”
唐韻眼眸一縮,這情形即便是個傻子也定然看的出來已然開撕了。
已經撕到了這個程度,那房間裡頭何止是劍拔弩張,分分鐘就要死人的節奏啊。
“怎麼樣,這齣戲可好看麼?”
唐韻身子一僵,佔傾嵐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她的身後。正用一隻修長的手指從她脊背上勾起一縷青絲,慢悠悠在自己指尖纏繞。
半空裡寒光一閃,牆上的字畫簌一聲落了下來,遮了牆上琉璃的窗口。唐韻的身子卻已經到了百步之外。
佔傾嵐盯着自己手中那半截烏黑的髮絲,桃花眼中先是愣了一愣,下一刻便浮起了一絲淡淡笑意。
“郡主到底是個姑娘家,這麼動刀動槍的,也不怕傷了自己?”她居然毫不猶豫的割斷了自己的頭髮?
“這個便無需佔家主操心了。”唐韻手腕一翻,方纔還扣在手心裡的匕首轉瞬之間便沒了蹤跡:“蕙義小氣的很,從來只會傷了別人的命。”
這話裡頭可是半點都不肯掩飾的都是威脅。
佔傾嵐盯着對面女子一臉的冷然,那一雙清眸裡便如同藏了刀鋒,竟是比夜空裡最明亮的星子都要耀眼。於是,他勾了勾脣,桃花眼也一點點亮了起來。
“郡主就這麼報答你的恩人,可真是叫人傷心的很呢。”
唐韻看他一眼:“恩人?”
這人分明就沒安好心,只怕今日柳明萱那一夥將她們三個叫過來還是他的主意呢。不然,怎麼好巧不巧的就叫喬管事第一時間叫了她過來,還剛好看到了那麼一出?
他若是恩人?全世界就都是恩人了!
“本主爲了叫你知道你那丫鬟的處境,可是不惜暴露了自己的秘密。郡主不該感恩麼?”
唐韻淡淡一笑:“我並沒有請你來幫助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佔傾嵐眉峰一挑:“哦?”
“所以,您的恩情我選擇……不接受。告辭!”
話音未落,半空裡便響起沉悶咚一聲巨響。雕花的木門被人撞開了又重重的合上,而那纖細窈窕的女子卻不見了蹤跡。
佔傾嵐脣線一勾,修長的指尖勾起那如墨青絲在鼻端輕輕嗅了嗅,幽幽說道:“不接受麼?總有一日你會接受本主的恩情!”
放下佔傾嵐暫且不提,單說唐韻。這一路走的飛快,能到三樓和二樓吃飯的原本人就不多。她便也無所顧忌,完全放開了腿腳。不過短短五息,便已經到了柳明萱那間包房之外。
“給我打,打死了這兩個賤婢。本小姐就不信了,不過兩個賤婢還能有人能來找我償命麼?”她剛剛站定便聽到屋子裡面一道女子尖利的聲線,聽聲音該是蘇怡。
下一刻便聽到秋彩一聲怒吼:“我看誰敢!”
“反了反了。”蘇怡立刻就炸了毛:“你這賤婢居然還敢還手?”
“來人。”這一次開口卻是柳明萱,冷月般的聲音裡頭滿是漫不經心:“那兩個丫頭衝撞了貴人,拿下。”
她的氣息微微一沉,一字一句緩緩說道:“生-死-不-論!”
“嘭。”一聲巨響,包房的門板橫着飛了出去,咣噹一下子重重砸在了桌面之上。細碎的木屑混着油膩的湯水四下裡紛飛。房間裡次第響起無數聲尖叫,一片雞飛狗跳的鬧騰。
唐韻默默站在門口,清眸幽冷的注視着屋子裡那一片狼藉。
今天來的人可真不少,但是除了柳明萱和蘇怡,旁的人看着都很是眼生。她微微扯了扯脣角,柳明萱還真是個發光體,分分鐘就聚集了這麼多的死忠粉?
不過,瞧着那些個人質量可也真不怎麼地,瞧那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樣子,不過是衣服上頭濺了那麼幾點子油星就驚恐的死了爹一般。
她眼中閃過一絲譏誚,柳明萱選盆友的眼光可真是越來越差了!
“唐韻。”那一邊,蘇怡終於回過了神,一把推開正給她擦拭衣服上油點子的丫鬟,張牙舞爪衝着他衝了過去:“你是瘋了麼?!”
唐韻冷冷盯着她塗着豔紅蔻丹的尖利指甲幾乎就要戳到了自己臉上,這才猛地擡起了眼,脣畔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是麼?”
蘇怡的氣息一凝,高高舉着的手指怎麼都落不下去了。對面女子明明笑的一臉端方溫雅,她卻從心底裡升起了一絲無法言表的冷氣。似乎,叫她的眼睛看那麼一眼,便連渾身的血肉都給凍結了一般。
“小姐。”秋彩和秋晚大約是這屋子裡頭最開心的兩個人,一見了唐韻破門而入,第一時間便湊在了她的身邊。
此刻的秋彩已經退了往日的爽朗,一雙大眼睛裡頭冷凝如冰,滿是警惕的盯着身前那一羣鴨子樣尖叫的女人。
“唐韻。”柳明萱到底與尋常人不同,看着唐韻突然進來也不過愣了一愣便立刻恢復了正常。那一雙眸子很是沉靜,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唐韻會突然出現。
“你這麼進門可不是我們楚京高門貴女的做派。”
唐韻眯着眼:“縱容手下護衛欺壓弱小就是楚京貴女的做派麼?”
柳明萱微微一笑:“蕙義郡主怕是誤會了,此間可並沒有人欺壓‘弱小’。”
唐韻扭頭看向兩個丫鬟:“是麼?”
“她蒙您呢。”秋彩撇了撇嘴說道:“奴婢們一進來她們就各種刁難,一會子說菜上的慢了,一會子說茶水太燙了。最後非得叫我們跪下請罪,不然的話就說要將小姐也一起送到京兆尹去問您個御下不嚴的罪過。奴婢自然是不肯的,她們就開始喊打喊殺的了。”
“可不是呢。”秋晚吸了吸鼻子,眼圈立刻就紅了:“小姐您是沒有看到,那陣仗有多嚇人。”
說着話,她便嚶嚶的哭了起來。一室的寂靜中女子的哭泣尤其的清晰。叫人聽得無端端覺得心煩,偏那女子越哭越傷心,那個架勢儼然是打算用眼淚將人給直接淹死了。
唐韻早已經見慣了秋晚的樣子,一時間也不覺的怎麼樣。
但,這屋子裡頭的人小姐們哪裡見過哭成這樣子的人?只覺的心裡頭膩煩的不得了,偏眼前兩個都是郡主誰也不好得罪。於是,一個個便都拿眼睛偷偷打量着柳明萱。
那一頭柳明萱顯然也給哭的心煩意亂了起來,眼看着冷月般高傲的臉孔之上漸漸布上了陰雲。
“夠了。”蘇怡從來是個沉不住氣的,這會子覺得被那丫頭哭的腦仁都疼:“不過是兩個賤婢,伺候的主子不好,責罵了兩句還有臉哭麼?”
“賤婢?”唐韻眨了眨眼:“你說誰?”
“自然說的是……”蘇怡立刻住了口,眼底閃過一絲陰沉:“唐韻,你敢消遣我?”
唐韻微微一笑:“還消遣不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