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病房退身出來,盧海洋在外面還在發脾氣,給嚴老檢查身體的醫生被訓的像個孩子,耷拉着個頭,沈家平拍拍盧海洋的肩越過他,徑直走過長廊,停留在沈讓的辦公室門前,手指在門上敲了兩下。

噹噹……

“進。”

他推門進去,黑色的鞋子踩在花色的大理石地磚上:“今天值班?”

沈讓擡起頭,笑笑:“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沈家平側坐下身:“什麼時候回家啊?”

沈讓的眉頭緊蹙着,他擡起頭和沈家平的眸子相互對視着。

“婚姻生活怎麼樣?”他岔開話題。

沈家平了解的食指單支撐着下巴,頗具意味的看向沈讓:“還不錯,你可以去試試。”

沈讓一副饒了我吧的表情:“海南的那度假酒店馬上就要開業了,這兩天我手上有幾個手術,你和圓圓他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沈家平起身扣上西裝釦子:“知道了。”他準備離開,手指碰觸到門把上:“他畢竟年紀大了,有空就回去看看吧。”

半開的門板將沈讓的臉遮擋住,他疲憊的撐着頭顱。

季凝坐在辦公室裡口中咬着筆,坐了一天,除去上衛生間的時間,剩下全部的時間她都撲在工作上,肩膀好像都硬掉了,動一下彷彿可以聽見咔吧咔吧的響聲,中午助理問她吃什麼,她滿腦子都是公事哪還有閒心去吃東西,這一堆堆在桌面上的資料看的她眼睛直髮花,她就像是一個半途闖進來什麼都不懂的人,無論用了多少努力可依然沒有結果,依然很狼狽。

噹噹……

“進來……”估計是助理給她送咖啡,連頭也沒有擡起來隨意的說道:“放在桌子上吧。”

“還沒有下班?”

季凝聽見聲音略帶詫異的擡起頭,看向來人。

“你……怎麼來了?”

沈家平優雅地靠在門板上,略略微垂着頭,點了一根菸,從口中慢慢吐出白色的菸圈,眼圈漂浮在半空。

“沈太太,我今天約了你……”

那一刻季凝只覺得冷,她好像隱約在沈家平的眸子裡看見了掠奪,那是一種象是吸血鬼突然間聞到了血液腥氣的興奮眼神,她翻着記事簿的手有一些抖,手中的筆直直的掉落在地上。

他幽暗的眼神,彷佛磁石一樣,能將她的目光緊緊地吸住,她與他對視了不到一秒,就低下了頭,呼吸急促,手下的拳頭捏得緊緊的,沈家平走過來,彎下身子撿起她的筆,他就站在她的身前,她可以聞見他頭髮上的檸檬和羅勒草以及檀香混合的味道,家中的洗漱用品都是她親自採買的,她以爲沈家平是不會用的。

他的衣服上帶了一股子的涼氣,吹在皮膚上,有些涼,也有些爽。

“不接?”破聲而開的一瞬,他開啓那扇漂亮的紅脣,一絲輕涼之氣吐出,額頭散落下來的一簇黑髮立即如跳舞般的飄開。

跳躍到季凝的眼中,沈家平側脣很漂亮,雖然薄薄的,但是脣形很好看,有些粉有些白。

季凝接過他手中的筆:“對不起,我今天還有工作要做……”她有些不自然的摸摸自己的髮絲。

她現在就是不睡時間都不夠用,哪裡還有什麼美國時間去幹別的。

古井般幽深的黑眸定定地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半身依然在彎着,修長白皙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薄脣,眸底若有所思地看向季凝。

季凝也顧不上他還在,注意力全部移到了文件上,太陽穴的位置蹦蹦的跳着,她快速打開抽屜從裡面找到藥瓶,倒出幾片藥放在手裡,取過剩下的冷咖啡就要送入口中。

沈家平抓住她的手,季凝不解的看向他,怎麼還沒走?

沈家平單腿靠在季凝的身邊,將從她手中搶過的藥片搶過來,然後砸象一邊:“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沈家平在虐待老婆呢。”

季凝有些無力:“我現在沒時間陪你玩,這些工作都在等着我上手。”

她很不喜歡現在的這份工作,非常的不喜歡,可是沒辦法,這個公司她必須要搶過來,她絕對不會將公司拱手讓給那個男人,決不。

沈家平把玩着她的頭髮。

“你哥今天叫我們回去。”

“不去……”季凝喊出口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她撫着額際:“我今天工作太多了,不能過去了,我會和我哥說的,你先回家吧。”

季凝纔將臉扭過去,又被沈家平單手給鉗制了回來。

他冰冷深不見得黑暗的眸子一閃:“季凝,你在躲什麼?”

季凝雙手砰一聲拍在桌子上,突然間很煩。

“沈家平我沒有管你可不可以請你也不要來管我?我們就做一對在牀上交身的夫妻不行嗎?你這樣貿然的來接我有意思嗎?我們戀愛過嗎?我們相濡以沫了嗎?你這樣虛僞的做這樣的一手在給誰看……”

季凝的胸口上下喘息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可是她討厭沈家平好像很關心她的樣子,她不喜歡,她討厭。

他修長的手指滑下她的小臉上,然後一轉,單手勾起她尖削的下巴,低下自己的頭和她對視着。

“你現在是在跟我追究我沒有追你嗎?季凝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像是一個刺蝟,一個看見誰都去刺的刺蝟。”

季凝甩開他的手,站起身:“沈家平我不想和你吵,你不走,好,我走。”

她取過放在一旁的揹包快速的離開。

沈家平託着腮,眸子中的冷光一閃。

季凝衝出辦公大樓,煩躁的走在街上,看了一眼腕錶,今天大概是她來大華上班下班最早的一天,季凝一個人走在街上,看着熱鬧的人羣,看着到處都是車的馬路,突然覺得自己很寂寞。

她找不到自己的路了,找不到了。

她一直就很討厭這樣的生活,可是她現在卻偏偏主導着這樣的生活,還是她自己主動跳進來的。

她就象是一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格格不入的,每次開會哥哥問她意見,她都可以看見那些高管不屑的眼神,是啊,她什麼都不懂,如果不是因爲她是季凝,不是季早儒的妹妹,不是雲冉的女兒,她就什麼都不是。

每天她都要小心在小心的工作,可是她真的是無力,那些專業術語她根本聽不懂,還要屬下一字一句的解釋給她聽,她曾經在衛生間裡聽見過助理的抱怨,她很累。

走着走着,看着前方的路一片的迷茫。

季凝停下腳步,有騎着車子路過的人都在看她。

季凝看着自己這一身的裝束,套裝高跟鞋,季凝蹲在地上,抱着頭。

她不理解媽媽,她走的是那樣的毅然決然,她都沒有爲她和哥哥想過嗎?

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季凝突然間很恨自己的媽媽,因爲她太自私了,她死了就一甩手可以什麼都不管了,解脫了,留下這無盡的傷悲印在她的心裡,印在哥哥的血脈裡。

她也恨那個男人,恨他的不專,如果不是他,媽媽怎麼會死。

她出來的時候走的很急,沒有穿大衣,一陣風颳過,吹得她衣服都透了,腳下出汗了,又被風吸走了,腳有些癢癢的,有些熱,可能是凍了,她抱着腿看着自己露着腳面的鞋子。

如果可以,她是不是也可以選擇一條解脫的路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