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平將季凝帶到了一家酒吧的包廂中,叫了少爺,將酒箱放在茶色的水晶玻璃板上,酒桶中插着兩三瓶酒,他脫下衣服,將西裝掛在一邊,取過杯子放在她的面前加了7塊冰,其實加的有些多。
將蓋子啓開,暈暗的燈光下,瓶子的顏色和黑暗凝聚到一起,發出絞紅陰暗的眼色,瓶子的光和頭頂上的光一絲一絲交纏到一起,然後聚焦,照在水晶臺上在一反進了季凝的眼中。
季凝接過杯子一口氣幹了,砰!將杯子砸在水晶桌上,將瓶子奪過來,仰着脖子灌了下去,暗夜的液體順着脣角滑下,滑到脖頸處,微微敞開的衣衫還可以看見跳動的脈搏,在一片白皙之上留下了一抹陰灰。
喝的太猛,一下子嗆到鼻子裡,季凝捂着嘴咳嗽着。
沈家平坐在一旁,暗影打在他的身上,他修長的雙腿交疊着,一隻手橫在沙發背上,從褲兜裡掏出一隻長長的菸蒂,咬在脣上,然後幽藍的光火一閃,菸蒂一縷白煙飄過,他用右手夾住煙身,眸子看向季凝。
他的發擋住了眼眸,藉着一絲暈黃,眼眸裡有淡淡的清澈,彷彿是一股清泉,瑩潤着眼眸。
季凝平復下來,繼續喝着,她喝的很急,酒勁兒很大,一股腦兒的全部衝到頭頂,然後嗡一聲,滿世界都開了花。
她偉岸、嚴肅的父親,她怎麼能把那個會議室裡的男人和自己的父親聯想在一起?
想起家中的媽媽,季凝只覺得無力,她的世界已經塌了,她不能說,如果說了也許這個家就散了……
可是她又不能不說,因爲她恨,恨爸爸爲什麼這樣對待媽媽?
沈家平修長的拇指和中指掐住菸蒂,將菸蒂按在水晶缸內,那東西真的是太耀眼了,四面八角的光直直攝入他的眼眸中,然後一轉,成了他的光。
他走進季凝,坐在季凝的身邊,拔開塞子,重新取過兩個乾淨的杯子,沒有加冰,將酒瓶插在杯子中,很有技巧的沒有讓液體散落出來,一收,滿滿的一杯。
季凝搶過一口乾掉,他拿起自己的那一杯,一杯入吼,不留一絲。
季凝覺得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倒黴的事情都落到她的頭上了?
喝到最後季凝已經徹底喝潮了,臉蛋紅得能燒起火來,眼眸迷離,眼睛要睜不睜的掛在沙發上。
沈家平依然在喝着酒,一杯、兩杯……
酒液從喉嚨順着食道下滑,進入腹部,他的手指很整潔握住杯子的杯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將杯子放下,取過一塊白巾蒙在臉上。
從一個人下人成爲一個人上人要付出多少?
沈家平的脣角輕輕的扯開,將白巾摔在桌子上,撫着額際。
今天真是喝多了,太陽穴處怦怦的跳動着,一絲一絲的火花在頭腦中閃過。
阿虹將沈家平和季凝扶上車的時候,季凝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哥……”阿虹沒有立刻開車,沒有回頭,只是叫了沈家平一聲。
沈家平揉着頭:“去海邊。”
阿虹平穩的開着車,將車子駛向海邊。
到了地方,沈家平取過衣服推開車門:“你帶着她先回去,一會兒在來接我。”
阿虹點頭,車子慢慢離開。
沈家平搖晃的下了車,海邊上的海線在急速的升降着,一浪大過一浪的海浪直面拍過來,啪,一聲拍打在海水之上,然後和海水容灌到一起,成爲一體,有淡淡的海風吹過來,伴隨着有些鹹的味道。
成爲人上人會很難嘛?
沈家平笑着,將西裝扔在沙灘上,雖然已經過了最冷的時候,不過現在還是很冷,海邊的溫度很低,他搖搖晃晃的向前走着,身子有些不穩,可是依舊是一身的儒雅,他即使醉死了,他依然是沈家平。
這麼多年了,他爬到現在的位置,有幾個人能明天他的苦?
沈家平衝着海面大叫着。
“媽……你等着我……等着我……”
一滴淚嵌在眼角,隱隱做現,化作一顆最閃亮的鑽石,然後永久的鑲嵌在沈家平的眼眸裡。
阿虹來接沈家平的時候,他受了一些涼,躺在後座上。
“阿虹,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幽靜的空間他突然開口。
阿虹依然開着車,眸子斂在星夜之中。
“大哥,你喝多了。”
沈家平閉上眼睛,還真是喝多了,到了地方,阿虹將他送進屋子裡,然後退出離開。
沈家平雖然喝多了,可是他的腦子很清醒,什麼都知道,躺在沙發上,看着屋頂,外面的月光灑進屋內,打在地板上,吹起窗紗,窗紗象是精靈一般的飄起,忽高忽地。
季凝被送回家,其實她雖然醉了,雖然不清醒了,可是意識還有,她知道是哥哥將她背進了屋子裡,知道那個人也在。
她不想睜開眼睛,說她是逃避也好,什麼都好,她現在不想看見他,一眼都不想,因爲他讓她覺得噁心。
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突然睜開眼睛。
屋子裡的窗簾沒有拉上,外面清薄的月光洋洋灑灑的從窗縫中鑽進來,打在地面上,地上最中央有一團亮光,屋子裡依然是陰暗,她坐起身,雙臂抱住腿。
早上和母親的談話證實了,徐偉傑和季芯已經是不短的時間,可憐的她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看出來,可悲,可憐。
她愛了三年的男人突然說要和她的妹妹訂婚?可笑之極。
季凝想起會議室裡的那一幕,捂着耳朵,那男女的喘息聲不斷的從外面飄進耳中。
“不要不要……”
她突然起身,起的很猛,出門的時候腳狠狠踢在門板上,可能是斷了,可她顧不得,直直奔着媽媽的臥室走去。
她要告訴媽媽,要告訴全家人,那個人是多麼的虛僞下作,那不是她的父親。
衝下一樓,夜已深,奶奶出門了還沒有回來,一樓的位置只有父母的房間有亮光從門板下透露出來,長長拉鋸了一條。
季凝走到門前,伸出手,就聽見裡面的談話聲。
“你說這孩子怎麼了?竟然跑出去喝酒還喝了那麼多……”那是她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季凝捂住嘴,爲媽媽委屈,爲媽媽不平,她媽媽真的很好,可是她得到了什麼?
“可能心情不好吧。”男人的聲音。
季夫人嘆口氣,將牛奶端給丈夫:“喝一口吧,你等了她一個晚上,什麼都沒吃,明天還上班呢。”
季雲濤接過喝了一口,滿嘴的苦,只是一下午就起了一嘴的泡。
世上每一個做父親的都不希望那樣醜陋的一面被自己的子女看見,他可以對任何人狠,可是對那個青春的,充滿着洋溢的女孩沒有辦法狠起來,也責怪不起來,那是從他生命分離出去的生命,是他的女兒。
他知道季凝會對他失望,季雲濤將杯子放下。
“你太慣着凝凝了,這樣下去孩子都被你慣壞了。”季夫人說着。
季雲濤起身,走進附屬的書房,看着自己辦公桌上牆壁上的獎狀,獎盃。
季夫人給他添了一件衣服,看着那些獎盃,寶貝的拿起。
“這個你還記得嘛?”季夫人問着丈夫。
季雲濤接過獎盃,笑笑:“怎麼會不記得,凝凝小的時候性子犟,做什麼都要做第一,那次那個鋼琴組的冠軍是個天才,根本就沒有獲勝的希望……”
“所以你就用了關係給學校贊助了一筆錢給了你女兒一個榮譽冠軍。”
“凝凝初三的時候,半夜生了病,你揹着她跑了大半個城,急的連車都忘了開……”
季雲濤淡下眸子,季凝一直是他最大的驕傲,只是現在……
“凝凝這次畢業你又拖了不少的朋友吧,哎,這孩子就是太傻,現在畢業就等於失業,她學的又是那麼偏,想找工作容易嘛,也就是我們家季凝,讓她自己去走,要走多少的冤枉路……”季夫人話語中滿滿的都是擔心。
季雲濤看着季夫人:“什麼都不要和她說。”
季凝的身子滑在地板上,門縫裡透出的光陰陰暗暗的打在她瘦弱的肩上,一串淚珠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