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聲。
不走又能怎麼樣,留下來,讓他們看到他這個樣子,更加難過嗎?
或許,他們已經接受了他已經死去的現實。
既是這樣,那就讓他永遠在他們心中離開吧。
“看來,我之前跟你說的那番話白說了。”段星文蔫頭耷腦的,有些失落。
“沒有白說。”莫逸塵頓了一頓,在段星文肩上拍了拍,“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個好哥哥。”
段星文苦笑一下,又翻出手機裡,他剛剛偷拍到的孩子的照片。
“你看,這小天使長的多好看。”說完,又自覺失言,將手機又拿了回來。
“她……長的什麼樣?”莫逸塵不由的問。
“嗯……”對着照片裡那一團軟乎乎的東西,段星文搜腸刮肚的尋找着形容她的詞彙,“粉粉的,嫩嫩的,軟軟的,她睡着了,看不清眼睛像誰,不過,鼻子和嘴巴像許傾傾,臉型嘛……”
他又看了看莫逸塵,笑道:“臉型好像和你的差不多哦。”
莫逸塵脣角掀起清淺的微笑:“那還不如像許傾傾。”
“爲什麼?老大,你得對自己有自信,你雖然眼睛看不見,顏值還是爆表的,不然,我妹妹怎麼會看上你?”
“男人要顏值有什麼用!”莫逸塵頗爲不屑的懟了他一句。
段星文一窒?沒用嗎?
他要是長了陸塵那張臉,就算是做鴨,也能保證一輩子吃喝不愁好嗎?
“切!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他輕嗤一聲,趕緊又跟上莫逸塵。
樓上,電梯門打開,李志從裡面出來。
走廊裡靜悄悄的,連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樓梯間處人影一晃,傳來的關門聲令李志警惕的朝那邊看過去。
兩個穿着黑色衣服的高大身影消失在那扇門背後,一閃而過的熟悉感令李志忍不住想要追上去。
“李助理,你來了!”病房門口,剛剛睡醒要去洗手間的保鏢跟他打招呼。
李志手指放在脣邊“噓”了一聲,示意對方小點聲。
“昨晚沒什麼特殊的情況吧?”李志板着臉問。
“沒有,我們都在外面守着,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嗯。”李志點點頭,又不由自主的朝樓梯間的方向看了一眼,綜合衡量後,還是認爲保護許傾傾的安全更重要,是以,他放棄了追過去的打算,而是推開病房的門。
*
許傾傾再次睜開眼睛,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病房內厚厚的窗簾一直拉着,她睜開眼睛,動動手指,又動動腳,渾身又酸又痛,仍是疲憊的沒有一絲力氣。
她沒想到,生個孩子要用那麼大的力氣,昨天在產房裡,她恨不得把下輩子的力氣都用光了,才迎來那個小生命的誕生。
孩子一出生,她就睡着了。
可是她越睡越沉,越睡越沉,後來她整個人就像泡在了海水裡,被四面八方的溼冷和黑暗包圍着,身體也不住的往下沉。
那種感覺就像是快死了,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想掙扎,彷彿,死於她,不是痛苦,反而是種解脫。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見到那個人了?
她甚至還有點慶幸。
沒有他的日子,活着很辛苦,辛苦到她已經有點撐不下去了。
可後來,還是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將她拉離了水面。
那雙手,很溫暖,一如他給她的感覺。
她冰冷的身體在那雙大手的包裹下,漸漸有了溫度。
她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
她美夢成真的看到了那張令她思念如狂的臉。
瘦了些,憔悴了些,卻依舊俊美如斯。
許傾傾望着那張臉,感到無與倫比的滿足。她再次閉上了眼睛,如果這是個夢,就讓她永遠也不要醒了吧……
“少奶奶,您醒了。”傭人見她睜開眼睛,笑眯眯的過來,一臉慈愛的望着她,“怎麼樣?感覺好一些了嗎?”
見許傾傾始終盯着一個方向出神,傭人又說:“哦,孩子現在還在保育室裡,你放心,老太太派了好幾個人照顧孩子,你只管養好身子就好。”
許傾傾點點頭,對於莫家,她現在是徹底放心的。
她相信,她的孩子,她們肯定會當天仙寶貝兒一樣的供着。
躺在那裡,她渾身不舒服,想起來坐一下,卻被傭人阻止:“少奶奶,快躺着。您剛生了孩子,身子虛,必須得靜養。”
許傾傾無奈,只好又躺下。
她的目光落在門口處纖塵不染的地板上,那裡躺着一枚黑色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傭人尋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以爲地上沒收拾乾淨,趕緊將東西撿起來就要扔進垃圾桶。
“那是什麼?”許傾傾問。
傭人看了看:“是枚鈕釦。”
說着,又要扔。
“給我看看。”許傾傾朝她伸出手。
傭人只好將鈕釦擦了擦,遞給許傾傾。
許傾傾將那枚硬硬的東西捏在手裡,左看右看,這應該是男人西裝上的扣子,從前,莫逸塵喜歡穿黑色的西裝,多半都是這種類似的扣子。
莫逸塵?
許傾傾心中一悸,手上的扣子脫落,滾啊滾的,滾到了牀底下。
傭人見狀,趕緊忙不迭的將釦子重新撿起來,睨着許傾傾的臉色,不知她是要扔還是不扔。
“給我吧。”許傾傾想了想,又將那釦子要了回去。
“可能是哪個保鏢掉的,一會兒我問問他們。”
“好啊。”許傾傾搖搖頭,也覺的自己想太多了。
昨天晚上,門外那麼多人守着。如果莫逸塵回來過,怎麼可能不被人發現?
她這是太思念一個人,思念的發癡了。
“少奶奶,你知道嗎?昨天晚上可真是兇險,聽醫生說,你大出血,搶救室裡面,血流的跟水龍頭似的,流出來的血用盆子都裝不下,夫人他們在外面,嚇的腿都軟了,幸好後來,有人送來整整一車的血,才保住你的命。少奶奶,你可真是福大命大,你放心,更大的福氣還在後面呢。”
傭人絮絮叨叨的在她耳邊碎碎念,她說的心驚膽戰,許傾傾卻是淡然一笑。
福大命大,她們就知道拿這種話安慰她,她老公都不在了,她還有什麼福氣?
“你剛剛說……有人送來了一車的血?”許傾傾又把她的話消化了一遍,才詫異的問。
“是啊,當時大家都急的不行了,誰也沒料到會有這種突發狀況,連醫生都傻眼了,就在大家都以爲你沒救了的時候,危急關頭,卻有人把全錦城的血庫都給你搬來了,你說神不神奇?”傭人跟說書似的,添油加醋的,說的神采飛揚。
“全錦城的血?”許傾傾暗歎,誰給她這麼大的面子啊。
“要我說,少奶奶你就是善有善報,關鍵時刻,連老天都幫着你。”
“那你們後來沒問問,是誰送來的?”許傾傾又問。
“呀,我們只顧着關心你,誰還關注這個呀。顧忌是那個姓顧的少爺送來的吧?他不是您的好朋友嗎?昨天你在產房待產時,他和他女朋友一直在外面守着。”
顧燁磊?
許傾傾默唸着那三個字,輕輕一笑。
也對,這種做事風格,倒像是他慣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