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滕蓮筠一行人的到來,通天塔前祭臺上的青鈴悠悠地響了起來。之前三仙山的三位島主對隱約開啓了一條縫隙的通天塔門束手無策,在面面相覷的彼此沉默的詢問中誰也不敢上前觸碰那扇鏽紅色的大門,只得設下禁制阻斷塔內和外界的聯繫,然後帶着一臉沉重離開。今天燕宿要收徒。收徒這樣在族中屬於千年難得一見的事務又是近年風波不斷的燕宿進行自然吸引了大量赤門人在短短几日內又一次地聚集到祭臺下。宗主殘域越過給他讓出一條路的族人走到了人羣的前面。他和司徒靖安並肩站在一起,仰頭看着在祭臺上的滕蓮筠、樑雪信還有神志不清坐在輪椅上的宋雪年。樑先生不安地打量着這位赤門的領頭人,試圖從他臉上的神情琢磨出個態度。察覺到他的視線,殘域剋制地微微頷首。
站在臺上背對衆人的樑雪信回頭掃了眼黑壓壓的人羣,又訥訥轉回來露出一個狀況外的迷茫表情。滕蓮筠揹着宋雪年的空刀鞘站在宋雪年的輪椅後,他朝樑雪信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毀了三仙山的人設下的禁制。仙界三位島主的力量在他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滕蓮筠!”臺下的殘域高聲叫到,聲音低沉有力,“三位島主設下的禁制你怎能隨意破壞!”嘴上是這麼說的,殘域沒做出任何阻止的動作。
滕蓮筠施施然轉身,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語氣無比尊敬道,“赤門收徒要由通天塔上達祖先以示正統這是慣例,在這時候塔門外由一道禁制擋着有礙儀式進行。上古神族的時代久遠,通天塔沉寂了萬年。三位島主對裡面情況的擔心自然有道理。但是,遺棄之地爲先祖靜修之所,裡面福澤充沛,自能保我族安穩繁榮。三位島主還是多慮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師父既已卸任燕宿領主,那麼作爲代領主的宋雪年之後便由我來擔任燕宿領主。”
對這一番類似於謀權篡位的言論,在臺下的司徒靖安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祭臺下的傾墨上前一步,她一躍而上順勢幻化成肩部足有一人高的劍齒虎,棕色的毛髮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滕蓮筠兀自轉身,以手爲筆,將樑雪信的名字書於半空。與此同時,傾墨的喉嚨中發出一聲低沉悠長的虎嘯,震耳欲聾的聲音帶着王者之威驚起一片飛鳥。驟然間天地變色,烏雲壓境、遮天蔽日,空中不斷盤旋的鳥羣變成了密密麻麻的黑點。樑雪信的名字在昏暗的天色下發出亮藍色的光,來回跳動的邊緣彷彿正在燃燒,以駭人的溫度灼燒着空氣。滕蓮筠伸出雙手壓向前方,用力把在半空中飄浮的字跡推向通天塔。不同於以往的繞塔而上,這字跡直接從鏽紅色大門半開的門縫中擠了進去。古老殘破的塔身彷彿在這一刻被由下而上點燃,燒起了青色的火苗。當火焰燃至烏雲處的時候,風雲驟停、萬籟俱寂。靜默幾秒後,一道刺眼的白光從烏雲深處霹靂而下,在鏽紅色的大門中猛地穿出擊中了樑雪信的心口。
就在白光穿門而出的一瞬間,滕蓮筠低頭伸手護住了宋雪年的眼睛。所以他也看到了在衆人下意識擡手地掩住眼睛的時候,呆坐在輪椅上的宋雪年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抖了抖。他不着痕跡地摩挲着系在身前的刀鞘的袋子,感受着肩上陡然增加的重量。
樑雪信怔怔地撫上心口,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裡有一種初生的力量像藤蔓一樣抽芽蔓延逐漸包裹住心臟然後生長至全身,清新、富有生命力。從無名林中飛起的青鸞以極低的高度掠過人羣,繞着通天塔飛了數週後才又隱匿於無名林的茂密中。
從祭臺前端逐漸升起的族譜上自動浮現了樑雪信的名字。滕蓮筠滿意地勾勾嘴角,他用眼神示意傾墨和樑雪信跟上後,慢條斯理地推着宋雪年回了無名林。
人羣在他們離開後嘩的一聲炸開了鍋,爲那不曾見過的火焰。
站在熱鬧人羣外圍的司徒靖安用手肘捅捅旁邊的殘域,“他的腿好了。”
“嗯。”殘域淡淡迴應,“接下來要做什麼就都交給他吧。我們在他需要的時候推一把。”
“呵。”司徒靖安輕輕一笑,爲他這番終於想通了的說法。
腦海裡有一個想法閃過,司徒靖安幡然醒悟般開口向身邊的殘域求證,“如果他在補魂的時候能夠知道宋雪年的所有,那現在即使三魂七魄不全的宋雪年是不是也能和滕蓮筠有感應?!畢竟宋雪年缺失的魂魄幾乎都補給了小筠,又或者小筠仍舊知道宋雪年在想什麼?”
“這事兒你不如去問問尾音。”殘域轉過頭神情嚴肅的看向他。發現司徒靖安臉上的疑惑表情後,殘域開口解釋道,“在你回來之前,宋雪年用別人的魂魄和她自己的一部分精血補了被魔界封印詛咒的尾音的魂魄。我想,這也是爲什麼你徒弟和珝白幾次三番讓尾音駐守人界。人界魚龍混雜,正好可以掩蓋尾音身上守靈人的氣息。”